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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師孔仲尼》第249章 宰予的‘小買賣’(四K二)
魯侯聽完了宰予的回復,不免連連笑著點頭。

 “宰子能為國家分憂,寡人又有什麽理由去拒絕您呢?只是現今曲阜城中的局勢仍未平定,還請您繼續努力,待到國都安定後,如果您到時仍有余力,寡人自當委派您前去征討陽虎的殘黨。”

 宰予得到了魯侯的保證,也沒有理由去拒絕他的請求。

 他拱手行禮道:“下臣豈敢不恭敬的執行您的命令呢?”

 宰予話音剛落,便看見一輛戰車從城內奔騰而來。

 車上的甲士一副火燒眉毛急不可耐的模樣,他跳下戰車向著魯侯回報道。

 “君上,大司馬叔孫州仇遭到亂黨挾持,下軍擔心強攻可能危及大司馬的性命,所以請求與賊將叔孫輒談判。但叔孫輒不肯信任孟氏與叔孫氏,要求必須與菟裘大夫盟誓才肯放人。”

 “這……”

 魯侯聽到這個消息,不由望向宰予:“宰子,您看這……”

 宰予也沒想到叔孫輒居然這麽能頂,如今陽虎敗亡,他的黨羽們不是早早出逃,就是死於刀兵之下。

 而一向被季寤等人瞧不起的叔孫輒,竟然成了逆黨之中堅持時間最久的一個。

 不過叔孫州仇也是倒了血霉,小夥子前年才剛繼承了叔孫氏的家業,連老婆都沒娶呢。

 本來他去年打算與齊國的高氏訂立婚約,娶高張的嫡女為妻,結果齊魯兩國開戰,老丈人高張直接被俘,他的婚事自然也就因此耽擱了。

 老婆沒娶成也便罷了,現在自己又被兄弟劫持,弄不好沒有留下子嗣就要去世。

 他這一死,對他個人來說倒還在其次,對叔孫氏來說,弄不好就會變成致命打擊。

 當初叔孫氏因為繼承的問題,引發豎牛之亂,使得季孫意如趁虛而入,推動‘廢中軍’,最終導致叔孫氏在魯國勢力大減的故事還歷歷在目。

 要是這次再因為叔孫州仇死於非命,而引起族內動蕩,那原本在三桓中穩坐第二把交椅的叔孫氏,弄不好就得排到孟氏的後面,成為新的吊車尾。

 怪不得來稟告的人這麽著急上火呢。

 宰予權衡了一下他與叔孫氏之間的關系,又琢磨了一番三桓之間的強弱對比,最終得出結論。

 在他還沒有發育好之前,還是讓三桓維持勢均力敵的態勢比較好。

 這一次叛亂,季氏的威望必然受損,孟氏則是最大的受益方,如果叔孫氏這時候走向衰落,那就會讓孟氏在下軍做大,進而蠶食季氏的上軍。

 到時候,他作為國內較為強勢的大夫,難免要選擇在孟氏和季氏之間站隊。

 這可不是宰予希望看到的情況。

 孟氏和季氏,他哪一邊都不想站,而讓他站公室,魯侯的份量又實在不夠。

 所以這時候,反倒不如保下叔孫氏,繼續維持國內穩定的三角關系。

 不管怎麽說,這好歹也算是樸素版的三權分立,隻留下孟氏和季氏,容易激化國內矛盾,宰予可沒工夫陪他們打內戰。

 想到這裡,宰予俯身回道:“既然如此,下臣自當為國家解憂。”

 ……

 就在宰予動身前往叔孫氏府上,申棖、子路、子貢等人清剿叛逆殘黨之時。

 一直沒有在平叛過程中露面的高柴,正待在學社的後廳的宅院裡。

 雖然高柴先前屢屢向宰予請戰,不過宰予考慮到高柴是個‘頂天立地’的大丈夫,再聯系到他那‘非人’的力量與‘偉岸’的身板,讓他加入戰鬥實在是影響戰局的平衡。

 於是,宰予只能寬慰高柴道:“現在還不是我軍出動高達的時候。子羔,我另外交給你一項光榮而艱巨的任務吧。”

 雖然宰予一再向高柴強調,‘高達’的意思指的是:德行之美,謂之高。學識之廣,謂之達。

 不過以高柴對宰予的了解,這基本可以斷定為扯淡,‘高達’多半不是什麽好詞。

 如果換做平時,高柴高低得卸宰予一條腿,不過考慮到他馬上就得去公宮戰鬥。

 於是,高柴結合著自己對於禮法的理解,給宰予判了個緩刑,準備等他打完了仗再進行報復。

 而宰予分派給高柴的任務其實也很簡單,那就是在曲阜發生動亂的時候,負責保衛齊國上卿高張的安全。

 高張自從在大野澤之戰被俘虜後,一直被關押在夫子家裡,也即是學社之中。

 關押在夫子這裡,是因為夫子當年追隨先君昭公流亡齊國時,曾經在高張的門下做過食客。

 後來夫子之所以能得到面見齊侯的機會,也是由於高張的舉薦。

 正因為如此,所以夫子和高張之間,也算是老交情了。

 高張如今雖是敗將,但再怎麽說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體面人,按照各國的外交慣例,是絕不可能把敵國上卿羈押於牢獄之中的。

 所以在簡單的商議後,高張便被送到了學社裡軟禁了起來。

 高張在魯國的這幾個月過得倒也還行,每天讀讀書彈彈琴,夫子閑暇時,還能與他談經論道。

 甚至於夫子不在家的時候,有學生上門請教問題,高張還會代為指點一二。

 作為齊國高氏的宗主,執掌著齊國的大政,高張的學識或許比不上夫子那般廣博,但因為常年從事實務,他的許多觀點與理論卻都很實用。

 因此,學生們在拜見過高張後,也紛紛表示受益匪淺。

 高張在曲阜得吃得喝,精神世界也得到了滿足,唯一讓他發愁的,可能就是遲遲無法歸國這件事了。

 因為他先前開罪了陽虎,所以虎子對於齊國想要交換高張的提案一律予以回絕,大有讓高張終老魯國的意思。

 高張幾次想要越獄逃亡,但每次還未實施計劃,便被殺死在了萌芽之中。

 畢竟虎子這人報復心一向挺重的,高張先前那麽羞辱他,他怎麽可能讓高張輕松跑路呢?

 而夫子雖然與高張是故交,但囚禁高張畢竟是國君的命令,因此也不敢對監禁一事疏忽大意。

 吃喝遊樂這些事,都盡可能的滿足,但想出學社一步,那卻是不可能的。

 此時高張的面前擺著一張棋盤,而坐在他對面的,正是被宰予派來的高柴。

 高張落下一子,高柴掃了眼棋盤上的局勢,隻得無奈地搖了搖頭,隨手抓了一把放在棋盤上,表示認輸。

 高柴開口恭維道:“叔父,數年不見,想不到您的棋力又有精進啊!”

 高張捧著漆杯飲了一口,不鹹不淡的開口問道:“柴啊!我聽說你現如今在菟裘宰子的手下擔任邑司寇,你大老遠從菟裘跑來,總不能就為了同我下兩盤棋吧?”

 高柴聽到這話,不由局促地低著腦袋回道:“叔父現今被囚禁在魯國,我身為晚輩,前來探望您,這不也很正常嗎?”

 高張聽了,只是放下漆杯,笑而轉口道。

 “你離開齊國,跟隨仲尼學習,也快有十年的時間了吧?”

 高柴回憶了一下,開口道:“夫子是昭公二十七年離開的齊國,我也是那時跟隨夫子來的魯國。算算時間,今年是跟隨夫子學習的第十二年了。”

 高張聞言,不由歎息道:“仲尼是聞名天下的賢德君子,難道十二年的時間,你都沒有從他身上學會誠實守信的道理嗎?”

 高柴聽到這句話,隻得回道:“夫子有言:可與言而不與之言,失人。不可與言而與之言,失言。知者不失人亦不失言。”

 高張笑著問道:“與普通人交談尚且要說實話,難道你對叔父卻不能坦誠相待嗎?”

 高柴只是搖頭道:“這就是您誤解了夫子的言論了。

 夫子這句話說的意思是:可以同他交談卻沒有談,這就是錯失了他人的友誼。不可以同他交談卻要與他交談,這就是說錯了話。有智慧的人既不失去朋友,又不說錯話。

 現在,我稱不上是有智慧,因此不敢保證能夠使得叔父繼續信任我,只能先從不說錯話開始做。”

 高張沉吟道:“你來此的原因,是不能對我說的?”

 高柴微微點頭:“希望叔父能夠理解,即使您不能理解,我也寧願受到您的責罵,而不願辜負於人。”

 高張聞言朗聲大笑道:“是菟裘大夫派你來的吧?”

 高柴聽到這話,臉色微微一變,半張著嘴想要開口,可又覺得不能開口。

 高張看他這副憋屈的模樣,也不想繼續為難他,只是笑著說道:“你如果覺得不方便,那便不用回答我。我說,你聽著便是。”

 高柴頓時松了口氣:“既然如此,那叔父請講。”

 高張開口道:“我恐怕就要得以返回齊國了吧?”

 高柴聞言,原本收拾棋盤的手驀地一滯,不過很快又恢復了平靜。

 他問道:“叔父是如何得出這個結論的呢?”

 高張道:“我最近看到菟裘大夫數次出入於學社之中,每一次他到來,那一天學社必定會有許多學生同時到訪。

 後來我向其他人打聽,才得知了他們的身份。這些人或是地方的邑宰,或是軍中的旅帥,又或是掌控著曲阜日常事務的官長。

 而在與菟裘大夫會面後,他們出來時,雖然竭力想要維持平靜的心情,但臉上依然免不了透露出嚴肅與憤慨的神色。

 從那時起,我便暗自猜測魯國恐怕將要興起戰事了吧?

 而後來,事情也果然如同我所預想的那樣,今日天剛剛放亮,我便聽到城中響起了喊殺聲。

 現在喊殺聲漸漸平息,想必陽虎的軍隊現在已經失敗了吧?”

 高柴皺眉道:“叔父為何會覺得,子我是在攻打陽虎,而不是攻打三桓呢?就算是攻打陽虎,您又為何會覺得陽虎會失敗呢?”

 高張笑著回道:“我之所以覺得他會攻打陽虎,是因為同與他會面的都是仲尼的學生,而會面謀劃的地點又被他放在了仲尼的學社之中。

 如果是跟隨陽虎攻打三桓,又何必在這裡會面呢?仲尼的學生,大都認同他的理念,在學社中謀劃作亂,這難道是擔心自己的計劃不會敗露嗎?

 菟裘宰子是能夠擊敗我的將領,我不相信他會做出這種蠢事。

 至於我為何會覺得陽虎已經失敗了,那自然是因為你此時依然坐在我的面前。

 如果是宰子失敗,你難道還有心情在這裡與我下棋嗎?

 柴啊!你也不用在這裡和我繞圈子了。

 現在曲阜城中如此混亂,他居然還有心思派你前來盯住我。

 我與他素無怨仇,他這麽做,定是打算在安定曲阜之後,將我換回齊國。

 只是不知道他究竟是打算從我國的手裡換些什麽東西呀?”

 高柴看到高張已經將他的來意和曲阜城內的局勢猜了個七七八八,因此隻得歎了口氣,不再繼續隱瞞。

 他開口道:“叔父放心,子我他並未打算從齊國索取什麽。他想要的東西,完全是叔父力所能及的。”

 “喔?”高張笑著問道:“他想要什麽?”

 高柴想起了宰予先前的囑托,站起身來開口回道:“只要齊國能夠答應歸還我國的汶陽之田,那麽子我不僅可以說服眾位卿大夫放您歸國,甚至於還可以嘗試勸說國君與齊國達成和談。”

 “汶陽之田嗎?”

 高張沉默了片刻,拾起一枚棋子,緩緩落在了天元。

 “想得到汶陽之田,恐怕光與我國和談,還不行啊……”

 高柴聞言,緊隨其後,一子落下。

 “如果是想要令兩國盟誓的話,或許齊國就需要再添上一些籌碼了。”

 “比如說?”

 高柴笑了一聲:“莒國。”

 莒國?

 高張聽到這兩個字,頓時明白了對方的意圖。

 莒國與魯國乃是世仇,兩國從建國之初便陷入了長久的爭鬥,每隔幾年便會爆發階段性的戰事。

 只不過在經過幾百年的發展後,魯國的實力漸漸壓過莒國,所以為了抗衡魯國,莒國自然要找條大腿抱一抱。

 從前晉楚爭霸時,魯國侍奉晉國,莒國就侍奉楚國。反之,則亦然。

 而在楚國被吳國擊敗後,莒國立馬果斷投入了齊國的懷抱。

 雖然齊國對於莒國的土地同樣眼饞,但現今齊國的大方針是與晉國爭霸,所以也顧不上吞並莒國,反而還會對莒國伸出援手,讓他們能夠牽製住作為晉國盟友的魯國。

 但如果魯國願意改旗易幟, 那麽莒國瞬間就變得無關緊要了。

 以撤回對莒國的獨立保障、歸還汶陽之田為條件,換取魯國釋放上卿高張以及被俘的幾位齊國大夫並加入反晉同盟……

 高張暗暗思忖了一番,似乎這筆買賣,並不是沒有成交的可能性啊……

 只不過,此時他還無法給予高柴肯定的回答,因此隻得向自己的大侄子開口道。

 “此事若能成功,對兩國來說都是好事。只不過茲事體大,國君到底能否同意這個提案,還請容我修書一封,送往臨淄問詢。”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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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節選自《宰予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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