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六點，瀑布旁邊的一處空地上。

黃昏天邊有些許發紅，略顯刺眼。遙遙舉目望去，晚霞下的山體變得非常模糊，陽光也成了一條條薄色光棱從山體鋪向密林。

瀑布上方水汽充足，蒸騰後像是蒙上了一層光霧，亮但又很朦朧，好似光蒸霞蔚。

碧塘的水波和微紅光棱互相映襯，不斷閃爍。空地上的一棵大樹，以及樹冠下盤膝而坐的兩人，化為一幅剪影定格在密林中。

半個小時前，馮琉斯問卡修想不想學他的南鬥紅鷲拳，卡修毫不矯情的回答想學。

面對乾脆的人的時候就是要乾脆一點。

他其實自己也早就發現了，在下午和馮琉斯近乎於生死之戰的時候。馮琉斯使用出了南鬥紅鷲拳的秘術殺招之一血映花，處於殺戮人格狀態和靈感狀態的卡修與這一招僅僅是一個照面，隨後就捕捉到一絲契合感。

右手在空中一劃。

竟然隱約有了秘術血映花的出招弧度。

卡修此行挑戰密武界諸位格鬥家，最主要的目的是為了領悟氣場，徹底進入格鬥家層次。其次目的還有補全魔像密武的拳法。

讓只有風象拳的魔像拳法單薄的框架豐盈起來，從而創出更切合自身的密武拳術。

如果馮琉斯主動願意教他，那自然是再好不過了。當然，就算是不教，卡修自己也可以在戰鬥切磋中感悟到一些東西。對於密武來說，與強者戰鬥就是最好的修煉方式。

晚風拂過，瀑布旁邊的密林沙沙作響。

空地上，樹冠下。

馮琉斯盤膝而做，雙手在胸前擺了一個古怪的姿勢，手指呈現虛抓形狀，好像鳥類的鉤爪。他將動作演示完之後，看了一眼對面很認真的卡修。思索了片刻，隨後說道。

“十八年前，我密武大成出關，成功達到了紅鷲拳門中前所未有的格鬥家層次。甚至在之後一個月連續大戰兩名東部六郡的其他格鬥家。一勝一平。”馮琉斯蒼老的眼中透露出追憶神色:“聽上去是不是很強力?明明剛剛突破，卻能擊敗早就突破的密武格鬥家…”

他說完這句話，眼睛和卡修平靜目光對視了一眼。隨後意識到了什麽，咳嗽兩聲。

馮琉斯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繼續這樣講下去:“我紅鷲拳其實只是東部六郡的一個小流派，甚至在溫沙郡也不過是吊車尾，總體實力在三流勢力中也算是小的。流派中從沒出現過格鬥家，也本來不可能出現格鬥家。”

“紅鷲密武是紅鷲拳的核心密武，這套密武威力尚可，但修煉艱難。尤為重切磋，重武鬥。戰鬥力在同層次裡還算是可以。然而紅鷲密武只有一路修煉到拳術家大成境界的完整篇章，到了格鬥家的境界卻戛然而止。”

馮琉斯在回憶著:“我在二十多年前把紅鷲密武修煉到了巔峰狀態，自覺再也看不到前路。那時候就已經心灰意冷，起了隱居的念頭。所以我回到了紅鷲拳山門的祖地，洛卡山脈西南角的一處廢棄小村莊。就這樣一直過了半年時間，突然有一天，洛卡山脈起了一場大霧，一場我這輩子見過最大的霧。”

“上山修行的我被困住了，視野被遮蔽的情況下迷了路。甚至因為失足不慎，而掉進了一個深坑裡。沒想到，這處深坑通向一處地下遺跡。那處遺跡很多地方都已經倒塌腐朽了，道路多半被封死。只剩下幾個尚算完好的空間，我在其中，得到了南鬥紅鷲拳。”

馮琉斯略過了很多細節，僅僅只是交代了最終結果，他在其中得到了南鬥紅鷲拳。

卡修觀察他的表情，能猜測到那一段經歷絕對相當奇詭魔幻，

否則馮琉斯不會露出這種有些恍惚的神情。馮琉斯繼續說下去。“南鬥紅鷲拳和紅鷲拳根本就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密武，因為我在遺跡中得到那部未知密武時只看到南鬥秘傳四字。故而結合我原本學習的紅鷲拳，將其起名為南鬥紅鷲拳。”

“南鬥秘傳?”卡修有些好奇的問道。

“沒錯。南鬥紅鷲拳就是那神秘的南鬥秘傳一部分。根據我後來研究推測，那應該是某一種遠古暗殺拳術，分別針對人類情緒格鬥的不同特點而創造出來的諸多南鬥秘傳。”

馮琉斯繼續說道:“我這麽推測，是因為南鬥紅鷲拳中還偶爾提到了另外兩種南鬥秘傳拳法。一者優雅，雙臂如水鳥舒展，故被我稱為南鬥水鳥拳。一者冷漠，如躲藏在暗處的無音之蛇般狠辣。故稱為南鬥音蛇拳。”

“而我使用的南鬥紅鷲拳你應該也是知道的，主血腥，主殺戮。如同饑餓到無法忍受的猛禽般殘暴。”馮琉斯深入解釋:“除此之外其實還有另一個原因，因為南鬥秘傳是遠古暗殺拳，所以其內容還和星座星象有關。”

“南鬥紅鷲拳中有一張星圖，作為修煉者冥想感應的對象。那張星圖對應天空中的巨鷲座，星星連成一片後是一張展翅的巨型禿鷲圖案。利爪張開，做俯衝捕食狀。如果今天晚上天朗無雲，我也許可以指給你看看。”

卡修微微點了點頭，他倒不是那種急不可耐的人。修煉拳法前，全面知道一下背景框架其實有益於理解，能更好的投入進去。

馮琉斯目光掃了一眼卡修，微不可聞的點了點頭，繼續說道:“我就是憑借這意外所得的南鬥紅鷲拳才突破瓶頸，達到格鬥家的境界。並且，根據我闖蕩北方密武界的經歷來看，南鬥紅鷲拳絕對是一流密武的級別。”

“而且，拳法修行者越和南鬥紅鷲拳拳法特性相契合，就越能發揮出紅鷲拳的威力！”

緊接著馮琉斯像是有一點惋惜:“其實我與南鬥紅鷲拳契合度並不是很高，否則也不至於在修煉到一定境界後頻繁走火入魔了。”

他講完這句話之後，雙目有神的打量了一眼卡修:“你就不一樣了…小子，你之前下午在戰鬥時表現出來的狂熱狀態，和南鬥紅鷲拳拳法特性頗有呼應。說到這裡，不要怪我講你。別看你現在這一副冷酷的狀態，其實你的本性是一個渴望殺戮的殘暴人物。簡直…天生就是修煉紅南鬥紅鷲拳的好苗子。”

聽到馮琉斯這麽說，卡修其實有一點不樂意。他覺得自己從來都不是一個血腥嗜殺之人，不管是之前，還是現在。以前那是因為魔影附體，導致自己被黑暗生物的淡漠人類的暗黑特性所影響。現在則是魔像密武的三大心法，導致卡修身上有著另一個殺戮人格。這種純粹殺戮一面當然契合紅鷲拳了。

其實真要說起來，卡修覺得自己是一個挺善良，挺好相處的人。本心絕對不嗜殺。

幾天前他還救了一個飽受黑暗生物折磨的女孩呢。馮琉斯對卡修了解還是太淺顯。

不過他也懶得不反駁，任由其講下去。

馮琉斯也終於開始講解南鬥紅鷲拳的實際內容了，這些東西卡修更加感興趣一些。

“南鬥紅鷲拳和現在普遍意義上的近現代密武並不相同，與其說它是一種密武修煉的道路，不如說它是一種修煉狀態。和一板一眼的密武拳術相比，南鬥紅鷲拳自由許多。”

“先從底層框架講起，南鬥紅鷲拳修煉的是竅穴，虛擬經脈，勁力。”馮琉斯飛快的提出了一個概念:“我之前提到過星圖，是天空中的巨鷲星座。星辰輝煌璀璨，而人體竅穴同樣奧妙無比，南鬥紅鷲拳就是將身體中的一個個竅穴當作星辰，將其一個個都點亮。”

“最後在身體中形成一副巨鷲圖案，而點亮竅穴的方式就是注入勁力。那種勁力你之前也領教過了，就是死亡之牙奧義。我將其簡稱為死牙勁，是種分裂螺旋的特殊勁力。”

“第三就是虛擬經脈，身為密武者你應該知道氣的概念。肉體，氣魄，精神。氣遊走於身體中，可以暫時充當某種特殊力量的橋梁通道。將氣的運轉路線固定在每一個竅穴之間，就可以去引導死牙勁循環加速爆發！”

馮琉斯所說的卡修有些理解，他知道更多一些信息，根據近現代醫學。竅穴多為血管神經密集處，涉及到分泌循環等等系統。

至於氣，他也有一些自己的想法見解。

“底層框架說完了，接下來就是我命名的南鬥狀態。所謂南鬥狀態，就是你將整個底層框架在體內構建完成之後，時不時進入到的一種靈感狀態。在這種狀態下，你的出招會猶如一個整體，拳法恐怖自然。並且，每一次感悟或與高手切磋都能有所收獲。久而久之，你甚至能創造屬於自己的殺招秘術。”

“南鬥紅鷲拳並沒有什麽殺招，下午我使用的三大招式都是這十幾年來自己悟出的。”

“另外，之前我所進入的解放狀態，其實就是南鬥狀態的加強版。可以短暫時間內恢復巔峰，肆無忌憚的使用各種殺招和奧義。”

馮琉斯看了一眼卡修:“南鬥狀態出現毫無規律，總體而言是按照密武者與拳法特性的契合度。簡單來說，就是你這個人內心殺意波動足不足夠強烈，足不足夠持久。心中殺戮願望越強，越容易進入維持南鬥狀態！”

卡修思索了一下，隨後問道:“那有沒有可能一直維持在南鬥狀態，時刻保持靈感?”

馮琉斯搖了搖頭，語氣決絕:“我和南鬥紅鷲拳契合度算是中等，巔峰時期每天進入南鬥狀態的時間也不過是一個小時。你契合度肯定比我高，但也頂多是兩到三個小時。”

“除非是那一種天生的殺人犯屠夫，才有可能維持六個小時以上。並且，這種狀態會逐漸影響修煉者的心智。時間長了，或者人老了意志力下降，就會像我一樣走火入魔。”

“甚至還有可能精神錯亂，心志淪喪。”

嗡~一隻飛蟲朝卡修側臉撲來，卻被隨手捏死。手指將其彈開，卡修緊接著說道。

“那神經病，滿腦子只知道殺殺殺的神經病呢。把人類當做麵包，血肉當做果醬，完全漠視人類社會，甚至不將人類當同類，原始野獸一樣的神經病呢?”他看向了馮琉斯。

“這……”馮琉斯第一次卡殼了。神經病哪能夠修煉南鬥紅鷲拳啊，連密武都練不了。

神經病的邏輯和正常人邏輯可不同，只怕是連底層框架都構建不了，哪還能修煉。

馮琉斯這樣回答，卡修卻刨根問底。

“假設真的有這樣的人呢?會怎麽樣?”

馮琉斯皺了皺眉頭:“如果真有這樣漠視人類的神經病，而且還能修煉的話。估計是除了睡覺之外， 其他所有時間都能夠保持在南鬥狀態下吧。另外副作用應該也忽視了…”

“畢竟本來就是個神經病，再被影響，再精神錯亂，能錯亂到哪裡去?還不照樣是個神經質…”馮琉斯一邊在思考著，一邊說道。

“嗯，我明白了。”對面的卡修點頭。

你明白什麽了?馮琉斯總感覺卡修有點不對勁，剛才問的問題莫名有些奇怪之處。

稍加停頓，他繼續詳細講解了下去。

一直到晚上七點多鍾，太陽早已落山。

一片漆黑裡，兩人依舊盤膝而坐。

“血拳前輩，你所講的南鬥紅鷲拳為什麽沒有鍛煉體魄之術?”聽完了所有基本內容的卡修問道，一般來說所有密武都有鍛煉法。

“所以我之前說了，南鬥紅鷲拳更像是一種狀態，而並不是一條道路。它切切實實的只有格鬥拳法，專精於殺戮戰鬥。按照我的估計，南鬥秘傳的所有密武都只有拳法。就是純粹的遠古暗殺拳術！”馮琉斯緩緩起身。

他全身一震，彈開了泥土和落葉。隨後看了一眼同樣站起身的卡修，說道:“今天有些晚了，剩下的一些細節明天再跟你說吧。”

“對了，明天我可以通過一種特殊辦法讓你提前感受一下南鬥狀態，做好心理準備。”

隨後，馮琉斯腳尖一點，衝入密林中。

卡修看著他急速離去的背影，突然有了一個古怪想法。如果在馮琉斯讓自己感應到南鬥狀態的時候進入殺戮人格，會怎麽樣?

題外話

沒修改語句，我等一下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