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密布，厚重的雲層像是漩渦一樣在無邊黑幕中旋轉。漩渦中心，一顆若隱若現的白色月亮漂浮，帶著詭異又靜謐的月色。

　“這是……”

　孔雀蒼老臉龐上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他掃了一眼周圍，仿佛在一瞬間意識到了什麽東西。快速從懷中拿出了一塊羅盤。

　羅盤指針開始轉動，黑色針尖並沒有指向教堂內的虛幻之鏡鏡框，而是直勾勾對準相反的方向。看樣子是在門薩村中心位置。

　而且，中心處的紅寶石開始閃爍發光。

　“果然……哈哈哈……果然……”

　孔雀笑了起來:“羅盤既然曾經發過一次光，那門之碎片就一定存在於門薩村內部…”

　他現在已經明白是怎麽回事了，傳說中的虛幻之鏡，索瑪神話中擁有顛倒真實與虛假力量的鏡子。剛才自己從地下室所獲得的虛幻之鏡，只有鏡框沒有鏡面。門之碎片並不在鏡框裡，而是在消失不見的鏡面之上。

　也正是那張鏡面造成了現在的異象。

　唰！

　他壓抑住心中的喜悅，身形閃電一般衝出了門薩教堂，朝著遠處狂奔的卡修追去。

　門薩村內部街道四通八達，黑夜狀態下的村子明顯嶄新許多。一條幽暗巷道中腳步聲急速閃過，卡修身影出現在道路拐角處。

　他臉色陰沉的抹了抹嘴角血絲。

　剛才一番快速對打，卡修再次認清楚了自己的實力。是一個對格鬥家有一定威脅的拳術家。第一，他有硬氣功在身，真的非常抗揍。就算是格鬥家以大殺傷***要把他揍死也需要一定時間。第二，年輕力壯，憑借風象拳的力量型殺招，配合蒼風氣流。他如果能逮到機會格鬥家也會被活生生打死。

　但，剛才那個叫做孔雀的老頭戰鬥經驗老辣，戰鬥風格謹慎圓滑，招式銜接豐富。

　在對戰中佔據優勢，卻一點也不上頭。

　根本就不給卡修任何抓住破綻的機會。

　這種對手無疑是可怕的，他清楚自己的優勢是什麽，並且藏起了自己的劣勢。不斷憑借著速度優勢技巧優勢一點點擴大戰果。

　如果是一個戰鬥風格侵略性極強的格鬥家，卡修反而沒有那麽頭疼。也許剛才會被壓的更狠，受的傷更重，但總能找到機會。

　以傷換傷，乃至是絕地反擊。

　“來了……”

　卡修目光向後一瞟，看見一道極速掠來的黑色身影，每次起落便是數米距離飛躍。

　就像是在河面上輕點而過的水鳥一樣。

　“你是哪家的?！大靈祭祀的時候到處亂跑幹什麽?快點去廣場祭拜！”這條巷道的末端，三個手舉火把的男人往這邊一步步走過來，他們身上穿著老舊的灰黑色麻布服飾。

　火光搖曳，能夠照亮這些男人脖子上的黑色紋身。是一隻纏繞著的，張開血盆大口的黑蛇。看上去就像是要把腦袋吞掉一樣。

　“讓開！”

　卡修根本沒有搭理他們的意思，只是一個閃身撞了過去。中途肩膀還蹭倒了一個男人，腳步一點，消失在下一條街道的開頭。

　“該死的！他竟敢在大靈祭祀的時候橫衝直撞！一定是教堂的那些混蛋，可惡的外來入侵者！”那個被撞到的男人罵罵咧咧的站起來，他看向最右邊舉著火把的那個中年人。

　中年人脖子上還掛著一個白色的骨哨。

　“只是一個人的話就別大動乾戈了，我們通知其他巡邏隊逮住他，在大靈之下審判！”

　中年男人揮舞了一下手中的火把。

　“唉?那邊……”

　哢嚓！嘭！

　男人直接騰雲駕霧一樣飛了出去，整個人重重的撞在牆壁上，口腔中狂湧著鮮血。

　他胸膛位置已經塌陷下去，露出了殘破不堪的五髒六腑，血液像是泉水一樣湧出。

　中年男人原本站立的位置，借此卸力的孔雀收回了手肘，有趣的看了一眼三個人。

　“多麽栩栩如生……甚至還有真實觸感……”

　孔雀抬了抬手肘，目光在另外兩人驚恐的神情上掃過兩眼:“這就是擁有門之碎片的虛幻之鏡的力量嗎?直接重新複原了一個數十年前的門薩村，甚至死人都起死回生了…”

　他目光熾熱，腳步一踏，身形閃爍式的消失在巷道裡。隻留下拐角處驚恐的兩人。

　“威廉他……”

　“快點用骨哨通知村子其他巡邏隊！”

　兩人正要跑動，腦袋卻突然從頭上掉了下來。啪嗒一聲滾落在地，流出滿腔熱血。

　鮮血噴湧，漸漸向磚石的地縫間滲透。

　不知道什麽時候，掉在地上的頭顱開始自己動了起來。一根黑色的尾巴狀東西從腦袋斷裂處探出，體表布滿鱗片，開始噝噝的爬行。最後頂著腦袋沿著牆角陰影消失了。

　砰！

　卡修甩出的拳頭狠狠砸在了牆面上。

　頓時一個腦袋大的窟窿出現碎石飛濺。

　身側，孔雀雙手連啄三下。每一下都重重擊打在卡修腋下到肋骨這一片區域，直接撕破厚皮，打出鮮血，讓堅韌的肌肉發麻。

　卡修整個人轉身一甩，打出了一記爆發性的斬裂流手刀。強烈勁風吹的孔雀胸前衣服褶皺翻滾，布料撕拉一下被撕裂。其胸膛上也出現了一道血痕，但僅僅只是皮外傷。

　“小子，你的破壞力確實不錯，但招式要打到人才有效。你出手的姿勢太明顯，招式銜接也有不小破綻。還沒有把自身的密武拳術練到真正的大成吧……”孔雀一邊出拳一邊說道:“真正把一門拳術融會貫通，需要把所有的直拳、擺拳、手刀、手肘、鞭腿、膝頂等等招式統合在一起。上一秒出的是直拳也許下一秒就是鞭腿，上一刻手刀，下一刻膝頂。隨心所欲切換自己的招式，舉重若輕…”

　他不知道為什麽現在話特別多，也許是興奮下的發泄，也許是想用話語迷惑卡修。

　“……”

　卡修一直沉默著沒有說話，他身上受傷痕跡不少，而且至少有三處影響到了肌肉關節運轉。孔雀戰鬥經驗確實比他豐富多了。

　唰一下，臉龐光芒再度變幻，黑夜變成了白天。然後僅僅相隔了一秒鍾，白天竟然重新變成了夜晚。黑夜的時間越來越長了。

　趁著這一次閃爍。

　孔雀和卡修又碰撞起來，這一次兩人像是動了真格。口中發出咆哮，雙眼赤紅。拳頭和拳頭碰撞產生擂鼓一樣的轟然悶響聲。

　半條街被雙方的蠻力拆掉，大半灰白圍牆倒塌。不少持著火把的巡邏隊包圍過來。

　戰鬥到白熱化的雙方可沒有絲毫想要停手的意思，兩道模糊身影一邊交手，一邊橫衝直撞的犁過街道。所有阻攔在通道前進路上的村民全被撞飛出去，或是像烙餅一樣被擠壓在牆上。鮮血和火把填滿了殘破道路。

　“沒用！練了硬氣功又如何?不過是個挨打的沙包罷了！”孔雀呼一聲一拳彈射出去。

　和卡修砸來的鐵拳碰撞，雙方俱震。

　孔雀合身向前一撞，卡修高大的身軀直接被頂塌了圍牆，轟隆一聲落在了地面上。

　漫天沙塵中。

　孔雀臉色一紫嘴角溢出一絲鮮血。他抬起有些顫抖的手擦去，狀態重新恢復原狀。

　待得沙塵散開，孔雀朝破洞處望去。

　這赫然是一個橢圓形廣場，上面立著許多白色石柱，石柱頂端飄蕩著火焰。密密麻麻的人影遍布廣場，林林總總足有近千人。

　他們全是門薩村的村民，此刻正跪在地上，將腦袋低下。雙手錯位的搭在左右邊肩膀，呈擁抱狀。仿佛一個橫著的對稱沙漏。

　而在所有村民的最中心，巨大的蛇形雕像栩栩如生，是一隻張嘴噬天的猙獰蟒蛇。

　一個隻穿著草裙，全身赤裸的乾瘦老頭正在圍著篝火跳舞。他手上拿著一根木頭權杖，脖子上掛著牙齒吊墜，周身紋滿了黑色的蛇形紋身，密密麻麻的就像是螞蝗成堆。

　老頭嘴裡還在咕嚕咕嚕的念叨，是某一種根本聽不懂的土話，帶著一股奇異韻味。

　“苦薩！”

　他大吼一聲，舉起了手中木杖。

　所有村民都抬起頭同時大喊:“苦薩！”

　隨後，眾人目光紛紛朝這邊望了過來。

　目標是，意外闖入廣場，剛剛從地上爬起來的卡修。卡修也感覺到了身後的惡意。

　剛要全力衝出廣場，卻被一道一閃而逝的黑影再度打中胸膛，整個人蹬蹬蹬倒退。

　哇！

　卡修吐出一口鮮血，看到了牆後面的孔雀。他此刻手中正持著羅盤看向廣場中心。

　“不會有錯了……門之碎片就在那條蛇的雕像裡面。”孔雀目光閃爍:“我能感覺到那邊的危險，就讓這個小子幫我試探一下吧。”

　“噝噝噝……噝噝噝……”

　剛剛站穩腳步的卡修傷上加上，他隱約聽到廣場周圍傳來的聲音，像是蛇在攀爬?

　嗖！嗖！嗖！

　廣場地板上，果然有十幾條黑色長蛇快速移動過來。但它們的腦袋詭異無比，並不是一顆細長蛇頭，而是一個肥嘟嘟的人頭！

　每一個人臉上都是恐懼痛苦的表情。

　赫然是剛才被卡修和孔雀波及的村民！

　所有人頭蛇都向卡修衝來，弓起的身體像彈簧一樣在地面一彈，一個個竄了過來。

　砰砰砰……

　卡修拳頭極速揮舞，將一個個飛來的人頭打爆。殘破的蛇身像海帶一樣無力落地。

　“苦薩！”

　廣場中心再次傳來了呐喊聲，這個古怪的詞匯似乎是類似於哈利路亞一樣的東西。

　意思是:讚美大靈，讚美巨蛇。

　廣場上密密麻麻的村民抬起頭，臉上露出了詭異無光的笑容。紛紛抬起手搭在了自己的腦袋上，然後哢嚓一擰。直接將自己的頭顱扯了下來，馬蜂窩一樣的嘶嘶聲響起。

　近千隻人頭蛇如同潮水似的向最中心處雕像湧去，成群結隊的仿佛海上黑色浪潮。

　轟隆隆……

　那是巨大無比的蛇身碾壓石板的聲音。

　一隻足有房屋大小的黑色蟒蛇從木架上爬了下來，它身上遍布黑色鱗片。而這所謂的黑色鱗片實際上一個個村民的臉組成的。

　木訥、呆滯，眼中閃動著詭異的光。

　這隻巨大的人頭蛇甫一現身，就張開了血盆大口。一口，把卡修整個人吞了下去！

　連帶著地面都啃出了一個凹陷坑洞。

　“苦薩！”

　巨蛇在月光下挺立，身體表面的人臉鱗片同時發出呐喊，形成了震耳欲聾的共鳴。

　相隔不過百米。

　看著這一幕的孔雀，臉上露出了笑容。

　他從懷中取出了一顆半透明的眼珠。

　不，是一顆被當做標本封在琥珀球裡面的人類眼珠。眼珠通體呈現藍色，中心處竟然有兩個瞳孔。神秘的蔚藍猶如大海一般。

　門組織的道具，藍淚之眼，由組織首領夏都親自製作。是一種可以強力吸引門碎片的道具，不過只能夠使用一次，而且易碎。

　孔雀一隻手托起藍淚之眼，另外一隻手在上面輕輕連點三下，細微勁力穿透進去。

　哢啦~

　表層的琥珀碎開，一股藍色光芒從碎裂口噴湧而出，緊接著琥珀一寸寸向下剝裂。

　孔雀適時地松開了手。

　一顆藍色眼球就這樣懸浮在了半空中。

　兩道探照燈一樣的藍色光芒投射出去。

　唰一下就將遠處攀爬的巨蛇照亮。

　黑色巨蛇猛的一顫，整個身體赫然定格在了那一刻，像是一個雕像一樣無法動彈。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孔雀一邊大笑著一邊走了過去。

　加入門組織十年時間，終於……他即將擁有屬於自己的一塊門之碎片，雖然不知道是哪一扇門的，但只要是門之碎片就行！孔雀不挑食，不管哪塊碎片都能讓他續上後路！

　“讓我看看它在哪兒?”

　孔雀急切揮舞雙手，直接將巨蛇身上的人頭鱗片撕開。被藍光定住的巨蛇根本沒有任何防禦力，一下子功夫腹腔就被掏的血肉模糊。數十顆人頭被隨意扔在了廣場地面。

　“在哪?它在哪裡！?碎片……”

　雙手滴血，孔雀順著羅盤的指示一路挖了過去。最後鎖定在佔據消化道四分之一長度的膨大組織上，那是這一條巨蛇的胃部。

　羅盤紅光極速閃爍，最後直接亮起。

　“就是在這裡，沒錯！”

　孔雀欣喜若狂。

　但他下一刻發出了疑惑的聲音:“嗯?”

　胃壁裡面，似乎有什麽東西在蠕動?！

　咕嚕，咕嚕，咕嚕……

　蛇有著超強的胃酸。

　這一點，卡修切切實實的體驗到了。

　他被那條巨蟒活吞了下去。蟒蛇體內就像是鋼鐵一樣，不斷蠕動擠壓，帶來恐怖巨力！卡修身軀傷勢本就嚴重，現在更是七竅流血。還好有硬氣功在，他生生的扛住了。

　直到滑進蟒蛇胃裡，恐怖胃酸急速腐蝕著卡修全身，那是比修煉象魄秘術還要痛苦的刺激感。蠕動加腐蝕，超乎想象的折磨。

　卡修明白自己現在只有一個辦法。

　那就是將所有的執念能量灌輸進風象牙吊墜裡面，進入風象牙吊墜的第三階段，那個數十年前的回溯時代。在自己的精神進入回溯時代之時，現實世界的一切時間停止。

　「執念能量:3.5」

　一股冰冷到極致的氣流從卡修身體中瘋狂湧出，隨後灌入脖子上面的風象牙吊墜。

　“呃。”

　在此過程中，卡修突然悶哼一聲。他感覺自己胸膛似乎被什麽東西扎到了，好像是玻璃碎片一樣的東西。但卡修現在已經顧不得什麽七七八八的傷害了，回溯要開始了……

　嗡！

　他整個人大腦一震，一股朦朦朧朧的模糊感從周身升騰而起。一下子功夫就將卡修與外界隔離，就連被腐蝕的痛苦也削弱了。

　在漆黑的巨蛇胃部，整個空間發生了天旋地轉一樣的改變。卡修感覺像是自己整個人被塞進了洗衣機裡，在無聲與模糊中不斷旋轉。最後被漩渦狠狠的甩了出去，哢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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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黎聯邦歷110年，5月，7日。

　哢嚓！

　一道樹叉狀的白色閃電劃過了天空。

　北流郡，一片山林中，褐色的小木屋。

　兩個半大孩子正在木屋旁忙碌著，一個是虎頭虎腦的男孩，一個是臉蛋可愛的小女孩。兩人正很熟練的點燃火堆，滾煮食物。

　咕嚕咕嚕的冒泡聲響起。

　一股淡淡食物香味不由勾起人的饞蟲。

　小女孩咽了咽口水，想去拿旁邊的小巧木碗。卻被更大些的男孩用眼神給製止了。

　“夏拉，要先給大叔吃。”

　“嗯。”女孩抿著嘴，乖巧的點點頭。

　突然，木屋裡傳來了咆哮般的嘶吼。那個沙啞的男聲仿佛在經歷著極痛苦的事情。

　“是大叔！他的病又犯了！”

　男孩焦急的站起身，他看著女孩連忙說道:“夏拉，拿著木盆去河邊弄點冷水。我進去看看大叔情況，路上快一點，千萬小心！”

　“嗯。”

　夏拉很快就消失在了小木屋一側。

　而男孩則推開木門，走進木屋裡。

　屋子的格局非常簡單，一張桌子，一張椅子，然後是一大一小兩張木床，沒有了。

　而在小一些的那張床上。

　一個身材消瘦的中年男人身體正不斷顫抖著，汗水爬滿額頭。臉上滿是痛苦扭曲的表情，本就有刀疤的臉變得更加猙獰醜陋。

　他看上去不過是三十歲出頭，絕對不到四十歲。但是頭髮已經全白了，毫無生機。

　亂糟糟的像是枯槁的野草一樣。

　男孩靠近了幾步，頓時聽見了男人像是發癲一樣的囈話，就如同在說著夢話似的。

　“是我的錯，全都是我的錯！”

　“為什麽只會逃?還能逃到哪裡去呢?”

　“啊啊啊啊！”

　“李楚，莉夏，雪莉……我……我……我……”

　“大叔！”男孩大喊了一聲，但是男人根本聽不見。依舊是瞪大血紅的眼睛在那裡喃喃自語，整個人不斷陷入痛苦的回憶之中。

　蒼白而又乾裂的嘴唇不斷蠕動著。

　他說他自己是個懦夫，在姐姐被混混侵犯的時候像個焉了的豆芽菜一樣縮在牆角。

　他說他自己是個混蛋，在宗門遇襲那個晚上，像是條沒骨子的鼻涕蟲一樣逃走了！

　他還說自己是個災星，誰跟他親近都沒有好下場。他最愛的女人被自己波及死了。

　他說自己早就該死去，七年前那個夜晚雪莉死的時候就一無所有了。之後的他不過一直在做一個永遠不想醒過來的夢，噩夢。

　如今支撐自己這具殘破軀竅的僅僅只是復仇的火焰，他早已被禁術耗乾生命潛力。

　那些痛苦，那些回憶，他不想遺忘。

　因為遺忘比死亡更可怕。

　男孩聽著男人的悲慘經歷，並沒有打斷那痛苦的碎碎念，只是搬著板凳坐在旁邊。

　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傾聽。

　直到男人說自己是個廢物，現在就該去死的時候，男孩大聲哭著為男人自己辯解。

　“我不知道您以前怎麽樣，但是現在的大叔怎麽會是廢物呢?我和夏拉不就是您從那些怪物手中救出來的嗎?還有納蘇，西德尼先生，奇亞拉小姐等等。您看看，半年就救了十多個人。大叔怎麽能夠被稱為廢物呢?”

　男孩用手抹著眼睛，鼻涕泡冒了出來。

　他大聲講著，說著被男人救出來之後親眼目睹的每一件事。那都是實實在在的，有意義的。是幫人從苦難中一點點走出來的。

　怎麽施救者自己卻還在泥潭裡掙扎呢?

　男孩突然想起了課本上的一句名言。

　人和樹一樣，越是向往高處的陽光，它的根就越要伸向黑暗的地底。生存或腐爛……

　“咳咳咳咳！”

　男人開始劇烈咳嗽起來，鮮血從嘴角溢出，甚至腹部位置也有血跡逐漸滲透衣服。

　而這時，門外的小女孩走了進來。

　數十分鍾後。

　已經被煮過的熱水盛在木盆裡。

　男孩小心翼翼的將男人上身衣服褪了下來，露出一副滿是疤痕的醜陋身軀。各種各樣的傷，密密麻麻像是蜈蚣一樣爬遍全身。

　那是頻繁戰鬥，施展禁術留下的惡果。

　身材消瘦的皮包骨，皮膚褶皺的像是老人。而在腹部位置，一個貫穿傷口正被繃帶纏繞著。絲絲縷縷的鮮血變成紫色溢出來。

　半小時過去，滿頭大汗的男孩和女孩幫男人換上了乾淨衣服， 木盆裡滿是紫紅色。

　天色漸漸昏沉，夕陽也落了下來。只有一點點的輝光透過木屋窗戶照在床鋪上面。

　眼睛緊閉的男人，眼皮下瞳孔轉動。

　雙拳緊緊攢起，額頭同時大汗淋漓。

　像是正在做一場極為可怕的噩夢。

　直到陽光就要在窗口徹底消失時。

　男人突然停止了顫抖，呼吸重新歸於平緩，緊緊捏起的雙拳也放松下來。黑暗中……

　一雙血紅色的眼睛驟然睜開。

　題外話

　還未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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