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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乘》第51章 冠禮
  曲沃,晉國宗廟。

  一般冠禮都是由父親、兄長或者其他德高望重的人舉行。

  時間定的很早,天蒙蒙亮就開始。

  該有的東西連夜準備好了,太子加冠這麽隆重的禮儀,所有人必須要認真。

  晉侯黑臀身穿玄色端服以及雀色蔽膝,站在阼階等候。

  姬獳的姐姐們也身穿黑色服裝,站在房間的東方,面朝西。

  他本人身穿緇布衣服,頭髮扎成了兩個發結,站在東房內。

  不一會兒,接引賓客的擯者走出門去迎賓客與讚者,經過一陣繁瑣的禮節,最終都站在了阼階之上。

  賓客是伯宗,國內有名的賢士,而讚者則是伯宗的兒子。

  都已經就位之後,伯宗之子在房間的西側洗了手,將席子在阼階上面鋪好,而後引姬獳出來。

  在阼階上面舉行加冠禮,就相當於宣布他是繼承人了。

  姬獳跪坐在席子上,這些禮節他不懂,只需要按照他們的牽引來就好。

  他眼睛的余光能夠看見,加冠的三個冠與相應的服裝被人依次端著。

  伯宗是個中年人,面容削瘦,頭上已經有了些許白發。

  他的兒子年輕的多,為姬獳梳頭,而後用帛將頭髮包起來。

  端著緇布冠的有司此時踏上台階,然後將冠遞給伯宗。

  伯宗也坐在了姬獳面前的席子上,親自為他加冠。

  加了緇布冠,是代表他擁有了治人的權力。

  緇布冠戴好之後,他又回到了房間裡,穿好玄端服和蔽膝。

  而後出了門口,面向南方而立。

  此時伯宗向著姬獳祝辭:“令月吉日,始加元服。棄爾幼志,順爾成德。壽考惟祺,介爾景福。”

  接下來,的禮儀和之前一樣,緇布冠被拿掉,戴上皮弁。

  加皮弁也就是意味著他有了參軍打仗的資格。

  而後,他又穿上白繒褶裳與白色蔽膝,再次走出房門,向南而立。

  此時,伯宗又祝辭:“吉月令辰,乃申爾服。敬爾威儀,淑慎爾德。眉壽萬年,永受胡福。”

  三加冠,加的就是爵弁,爵弁很像冕旒,但是沒有那一串串的珠子。

  這就意味著,他有了參加宗廟祭祀的能力,也能夠娶親了。

  娶親的時候也需要戴這種帽子。

  而後他又換上淺紅色的衣裳與赤黃色蔽膝,與之前的流程相同。

  伯宗再一次祝辭:“以歲之正,以月之令,鹹加爾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黃耇無疆,受天之慶。”

  加冠一方面到這裡就已經差不多了,後面還有一系列的禮儀。

  之前的緇布冠和皮弁,以及穿的衣服,都被收到了他換衣服的房內。

  而後就是醴(音通禮)冠者,他拿著肉干沾著肉醬祭祀造出這些食物的人。

  又用觶(音通至)祭祀造出酒的人。

  最後喝一口醴酒,起身去拜謝賓。

  隨後要做的,就是拜見自己的母親。

  加冠之後又祭祀,最先去拜見的不是君、卿,也不是父親與兄長,而是自己的母親。

  姬獳見了漣子,跪拜之時呈上了肉干表達自己的敬意。

  漣子最近心情不好,聽到宮內的傳聞,自己的兒子險些被刺殺,她當然不會高興。

  而兒子能夠完好無缺地順利舉行冠禮,她這口氣才順下來。

  她接過了肉干,並且囑咐道:“兒啊,有的恩情不要辜負,有的仇恨也不能忘卻。

”  姬獳點點頭表示同意,而後再拜送別母親。

  禮畢,又到了一個重要的環節——取字。

  名與字不一樣,名在出生的時候就能取,但是字卻要在加冠之後才能取。

  現在的名與字也沒有什麽特別的叫法。

  伯宗捋著自己的胡子,“禮已經準備好,在此良月吉日,宣布你的表字。

  這個表字十分美好,適合你這樣的美男子所擁有,適合就有福佑,願你永遠有福佑。

  你的表字是仲據甫,願公子以後能夠守住晉國的基業,平息列國與諸位卿大夫的爭鬥。”

  據(據)這個字,象形就是用手分開老虎和野豬的爭鬥,現在也有“憑靠”的意思。

  “善,為晉國開疆拓土容易,但是守住歷代先君的基業難啊,謹遵您的教誨。”

  伯仲叔季是現在對老大老二老三老四的稱呼。

  他的前面有一個嫡出的姐姐,所以就只能稱仲了。

  至於甫,則是對男子的美稱。

  姬獳從此又可以被稱作公子據或者太子據。

  ...

  姬獳又去見了姑姑和兩位姐姐。

  晉國的公子不能留在國內,但是公主還是可以的,他的姑姑嫁在國內的還不少。

  比如說趙括、趙同的母親趙成姬,但是成姬已經亡故了。

  姬獳再一次換上玄冠玄端服和雀色蔽膝,去見自己的父親。

  “從現在開始,你就成為晉國真正的太子了,你的才能已經開始顯現,希望能夠遠離趙盾這個人,你雖然對他示好,讓他表面上不能殺你,但他還有盟友先氏和郤氏啊。”

  “父親放心,我已經有了遠離絳都的計劃,今天就可以離開曲沃去往上陽。只是那娶親一事,可能需要延後,或者換地方了,要在絳都待數月之久,我不確定先氏、郤氏會不會搞動作。”

  “你已經有了計劃就好,在朝堂上我會盡力幫你,為父在絳都是不會有事的,你這麽確定在上陽應該能保證自己的安全,為父就放心了,現在去見六卿吧。”

  姬獳點點頭:“唯。”

  他捧著雉去拜見六卿,又得接受不少教訓。

  首先見到的就是正卿趙盾,姬獳將那隻捆綁起來的野雉放在地上。

  “小子拜見仲父。”

  趙盾這個人比較矮,五官較為立體,鼻子稍大,須發旺盛,已經有了白頭髮。

  眼神中自帶著威嚴,絲毫沒有慈祥感。

  “美哉,但願你的仁德和你的形容一樣,能夠永遠流傳下去,對待臣子要了解他的品行,然後再去使用。”

  姬獳心中腹誹:這老頭說的自己都做不到,只是在嘴上說說,和曾某藩有得一拚吧...

  他拜謝,然後拜見六卿中的二把手荀林父。

  荀林父的樣貌端正,可以看出來,早年也是一個美男子,但須發已經花白了,如果全白的話,倒是有些仙風道骨。

  荀林父非常能活,晉文公還在的時候,他就是文公的馭手,能夠給君主駕車的,都不是普通人。

  他歷經文公、襄公、靈公共計28年,現在到自己的父親,以後貌似還能活很久。

  “美哉,我年輕的時候也像你一樣,可惜我已經老了。年輕人要珍惜現在的時間啊,一定要將時間都用在正確的事情上,切記不要在無用的事情上浪費時間,要趁著年輕加深自己的學識與德行,磨練自己的脾氣,以後待人處事的時候才能夠心平氣和。”

  “教導的是,小子謹記。”

  姬獳又去拜見了六卿中的上軍將郤缺,郤缺是趙盾一黨,但行事風格卻不同於趙盾。

  郤缺是非常穩重成熟的,如果刺殺姬獳的行動讓他來做,可能比趙盾做的完美多了。

  只是他和姬獳沒有深仇大恨,他知道公族最恨的是趙盾,所以出於謹慎,他也不會去刺殺姬獳。

  “君美甚,以後行事一定要謹慎,經過多次思考之後再行事,這樣才能保證自己不會出大的差錯,以至於給自己帶來不必要的麻煩,先君靈公似乎就是這樣,才導致災禍來臨的吧。”

  六卿中的第四位是上軍佐先榖,他形容輕佻懶散,見到姬獳的時候也站沒站樣。

  他是六卿中較為年輕的,現在大概就三十來歲,這個人是沒有什麽才能的,脾氣比較焦躁。

  能夠進入六卿的行列,還是靠的趙盾的家臣臾駢死了,急需要拉上來一個親近自己的。

  臾駢這個人很有才能,而且從不失信。

  當初狐射姑和趙盾政鬥失敗逃亡到赤狄,趙盾就派了和狐射姑有過節的臾駢把狐氏家人送到赤狄。

  臾駢很有可能公報私仇,因為狐射姑曾經羞辱過臾駢,讓臾駢送狐氏的子弟去赤狄,那麽顯而易見是給他報復的機會。

  臾駢接到這個任務之後,手下都勸他殺了狐射姑的親人,將屍體送到赤狄。

  但臾駢是正人君子,和下屬們說:

  “不可,對別人的仇恨和恩惠不牽扯到後嗣,這是忠。正卿對賈季表示禮貌,我因為受到他的寵信而報復自己的私怨,恐怕不可以吧!因為別人的寵信而去報復,這不是勇敢。消減怨氣而增加仇恨,這不是明智。以私害公,這不是忠誠。舍棄了這三條,用什麽去事奉正卿呢?”

  臾駢充滿了貴族風范,誠實守信,以至於名傳後世。

  先榖一路順風順水,而且靠關系才進了六卿,本人卻一點都不知道收斂,這也是先氏敗落的緣故。

  他對姬獳說道:

  “美哉,但青年人不如中年人的地方還有很多呢。”

  姬獳沒在這裡多待,隨即去見了六卿中第五位下軍將欒盾。

  欒盾是個胖子,他是六卿中的透明人。

  似乎是對趙盾的專政感到不滿,他在朝堂上也不愛說話,從來不說出自己的政見。

  “太子的才能出眾,但不要在不合適的時候顯現出來,不然的話會給你帶來災難,前些天朝堂上的事情似乎就是如此吧,太子以後可要更加謹慎小心啊。”

  果然,能夠教導出欒書那樣的兒子,自己也不是普通人,欒盾只是一直在默默做好自己分內的事情,還經常立功,只是不願意和趙盾結黨,一直沒有升遷,這個下軍將他已經做了十二年了。

  欒氏一直都在默默發育,等到合適的時候,一飛就可衝天。

  接下來,姬獳又去見了下軍佐胥克,胥克也是較為年輕。

  他的父親被趙盾治罪,被趕到了衛國,和他父親一起犯錯的趙穿,後來作出弑君的惡舉,卻還能好好的活在國內,這就讓他特別痛恨趙氏。

  胥克對前天姬獳在朝堂上的行為非常欣賞,覺得這是罕見的讓趙盾受到挫折的人。

  “成人的關鍵在一開始就要親近善人。一開始就親近善人,善人再推薦善人,那麽,不善的人就沒法到自己身邊了。一開始就親近不善的人,不善的人又引進不善的人,那麽,善人也就沒法到自己身邊了。”

  “說的是啊。”

  ...

  太陽快要抵達天空的正中間,冠禮也是即將要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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