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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從名》(3)重新踏上的路
  火焰肆虐著,在雲霧與狂風中尋找著自己的生存空間。

  濃霧、黑煙,像是幽靈一般四處尋找著死亡的氣息,將致命的毒氣送進生者的鼻腔,看著他痛苦的倒在地上最後窒息而死,看客們發出了肆意而狂妄的笑聲。

  二樓的小屋裡,母親躺在床上,顫抖的喘著粗氣,愛麗絲用盡力氣關上了門,這才把滾滾的濃煙擋在了外面。

  她稚嫩白皙的臉蛋此時已經被煙熏的滿是焦黑,剛剛跑上樓的時候吸入了不少濃煙,靠在牆上大聲咳嗽著。

  這裡他聽伯母說過,原本是個儲物間,後來整理出來做了個小屋子,唯一的缺點就是沒有窗戶。

  露易絲感覺有點像是自投羅網,沒有窗戶的話臉呼救都沒辦法吧......

  但是這也是無奈之舉,剛剛原本想到蘭德哥哥的房間來著,但是伯母突然身體抽搐倒在了地上,似乎瞬間全身上下都開始疼痛,火勢又十分的迅速,她只能趕緊把她拖進了這個小房間裡,這才避免了被火焰吞沒。

  看著床上穿著粗氣的伯母,似乎疼痛仍未散去。

  “怎麽回事?剛剛怎麽突然就這樣了?”

  露易絲站起身,來到床邊,看著床上的伯母,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孩子......”

  伯母緩緩睜開眼睛,看著眼前疲憊的少女,嘴角微微上揚。

  “伯母,您醒了!”露易絲滿眼激動,伸手握住伯母的手,一瞬間淚眼婆娑“我還以為您出事了呢。”

  “哈哈,你個愛哭鬼。”伯母摸了摸她的頭,露易絲感覺得到,那隻手已經沒有多少力氣了。

  “伯母,剛剛是怎麽了?您怎麽一下子倒下了,還渾身抽搐,嚇壞我了......”

  “沒什麽,老病了都是。一緊張就容易犯病,都怪我,剛剛緊張過頭了,要不然......”

  “別說了伯母,您一定沒事的,蘭德哥哥一定會來救我們的。”

  伯母似乎聽從了她的建議,並沒有再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她,像一個真正的母親那樣,滿眼盡是愛。

  霎時間,房間門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響,木門難以抵擋火焰的持續灼燒,已經開始斷裂。

  大門撐不了多久了......

  露易絲擔憂的看著門口,再看向身下床上的伯母。

  難道,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難道,一定要那樣做嗎?

  不,我不要再向從前那樣了!

  自己和默頓發過誓,要開始新的生活,尋找新的幸福,怎麽能在這裡食言呢!

  “露易絲......”

  伯母溫柔的呼喚著她,露易絲婆娑的淚眼望向她,卻不自覺地躲避開來。

  “你不是普通孩子吧,小露易絲。”

  虛弱的聲音卻如同利刃貫穿了自己的胸膛,她驚訝的看向伯母,她的目光卻是一如既往的溫柔。

  “你肯定受了不少苦吧,孩子。”

  “從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就發現了,你的身體裡擁有著不同凡響的魔法力量,比市中心那棵用來預測天氣的紫水晶都要強大。”

  “那時候我就知道,你來到這裡一定有其他原因......”

  “其實,其實我內心一直想問你的過去,但是我知道那是在你的傷疤上撒鹽,你的過去一定很痛苦,我一個長輩怎麽能去揭你的傷疤呢。”

  “所以,所以......”

  露易絲呆呆地看著伯母,

眼淚不住的流著,她想要說什麽,但是此刻卻什麽都說不出來,只能是無助的哭泣著。  “走吧,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你那強大的魔法用不出來了,但是一個人逃走肯定還是能做得到的吧。”

  露易絲震驚的看著伯母,那溫暖的笑容,全然不顧濃霧已經開始侵入這個房間。

  自己的力量,已經被看透了嘛......

  她的右手下意識地碰了碰左肩,那裡還留著那個自己曾經發誓效忠的人給自己留下的封印魔法,之前洗澡的時候,自己一直騙伯母是胎記。沒想到她早就看透了,只不過不想揭穿自己......

  “走吧,小露易絲。”伯母抬起手,撫摸著她流淌著淚水的臉頰“這一個多月,我真的很開心,我真的以為,你就是我的女兒......”

  “這種日子,要是能再多一段時間就好啦......”

  伯母閉上眼,淚水順著眼角緩緩流下。

  “母親!”

  露易絲撲在她的身上,肆意的傾瀉著自己的悲傷。

  火焰再次展開了攻勢,似乎不願意給這對母女再一次纏綿的機會,木門再次發出“吱呀吱呀”的噪音,它已經撐到極限了。門外的火焰和濃煙就像發現獵物的野獸一般,瘋狂的衝撞著逐漸被碳化的房門。

  “快走吧,你能這麽說...我很開心,小露易絲。”伯母再濃煙中艱難的說道。

  “媽媽,我不要丟下你......”

  “我不想再一無所有了!”

  “傻孩子,你還有你的使命要完成吧。”

  “你身上背負著無數人的期望啊。”

  “雖然我不認識他們,但是我們都有一個共同點啊。”

  “我們愛你啊,小露易絲......”

  母親的目光仍舊溫柔十分,雙手抱著懷中哭泣的少女,似乎在享受這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光。

  “媽媽!”

  熊熊烈火衝破了最後一道防線,房門發出了最後的哀嚎之後宣告失守,火焰與濃煙瘋狂湧入這片最後的淨土,順江將母女二人吞並在自己的身軀下。

  “走吧!這是最後的機會了!”母親忍著嗓子中的劇痛喊道,一把推開了身上的露易絲。

  “媽媽!!!!”

  她嬌小的身軀一下子失去了平衡,從床上墜落了下去,眼前的熱浪將一切吞並,下一秒,自己就將葬身火海。

  頃刻間,藍色的光芒亮起,視野之中的一切都化作了純粹的藍。下一秒,光芒散去,露易絲感覺自己的身體在半空中,兩隻手正在自己身體下面,擎著自己的腿部和背部。

  “終於找到你了,默頓先生說的大小姐。”

  露易絲睜開眼,一個身穿白色製服的女孩正抱著自己,低頭衝著自己笑著。

  “蘭德!快出來,房子要塌了!”山姆在門外大聲的喊著,但是已經沒有用了,蘭德已經衝進了火場,他的耳邊只剩下了火焰的奔騰聲。

  “媽媽!露易絲!你們在哪  ”

  蘭德忍著鞋子被點燃的疼痛的眼睛進了塵埃的乾澀,搜索著一個個房間,卻終究一無所獲。

  “難道...回來晚了嗎......”

  他無力的癱倒在地上,感受著整棟房屋漸漸傾斜,倒塌。他的靈魂似乎隨著那些濃煙一同消散了,眼神如同行屍走肉,失去了活下去的動力。

  “是...這樣嗎......”

  露易絲看著地上,米基爾疊好的那一件黑色的牧師長袍,眼角又一次濕潤了,這可能就是人生的殘酷吧,一天之內她失去了兩位如同家人般的人。

  “默頓先生告訴我,自從在王都分別之後,他就一直藏在南方,但是最後還是被發現了,他害怕‘守衛’們找上你,所以千裡迢迢的趕過來,沒想到在鎮子外面遭到了埋伏。”米基爾遺憾的道。

  “看來,我們的約定只是我們的一廂情願啊,默頓先生。”

  露易絲擦幹了眼淚,默默的低著頭。

  “露易絲小姐......”米基爾想安慰她一下,但是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剛剛自己遇到了那位默頓先生,他在臨死之前將一切都給了自己,包括他的魔法,他的記憶。自己在他的記憶中看到了過去默頓先生和這位露易絲小姐經歷的一切。她原本以為奧瑪·默頓不過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劊子手,但是在看完這段回憶之後她清醒了,所謂真相,不過是肉食者給他們編排的一部自圓其說的舞台劇罷了。

  “米基爾小姐,謝謝你。”露易絲轉過頭來,淚中帶笑。

  “我接下來會做一些事情,請你退後一點,如果你的製服上面沾上血跡,回去肯定會很麻煩的吧。”

  她的笑很溫柔,米基爾卻感到一陣寒意。

  “請你不要......”

  晚了.....

  只見露易絲的右手中,藍色的火焰燃起,手掌似乎化作了一把尖銳的匕首。下一秒,血花四濺,米基爾沒有躲,血跡浸染了她的白色製服。

  露易絲把自己的右手,刺進了自己的左胸。

  米基爾被嚇呆了,盡管她是一位一聲,為病人開膛手術的經驗豐富,但仍舊震驚於眼前的場景。眼淚下意識的流了出來,但她毫無察覺,似乎是身體中蘊藏著的,另一個靈魂在為眼前的場景哭泣。

  露易絲的身體顫抖著,劇痛席卷著她的全身。但她沒有停下,他的右手緩緩地抽出,赤紅色的心臟被她托在手上,還在有力地跳動著。

  散發著黑色氣體的六芒星在心臟上閃爍著,似乎一隻附著在船隻上的巨型章魚,隨時準備著將自己的目標吞噬。

  “這下...看你們怎麽辦!”

  “別小看女孩子啊!”

  她的右手在一瞬間發力,赤色的心臟在一瞬間炸裂,她整個人也在同一時間,如同被抽走了靈魂一般,無力的倒在了地上。

  米基爾被嚇得不敢動彈,甚至連飛濺道眼球上的血跡都不敢去擦。她不敢相信面前的一切是真的,怎麽可能會有人自己捏爆自己的心臟?自己剛剛在做夢,路易斯小姐只是太累了,需要自己扶起來。

  “露易絲小姐......”

  “露易絲小姐......”

  她緩緩地靠近,身體顫抖著蹲下身,伸手將露易絲抱起,但卻在一瞬間又扔了回去。

  那副軀體,已經沒有了任何生命跡象,就像是扔進了冰窖一樣,肢體僵硬且毫無血色。

  恐懼徹底佔據了米基爾的全部身心,她的雙腿似乎失去了知覺,靠著兩隻手迅速的後撤著,靠在了一棵樹上才停止。

  “露易絲小姐......”

  “露易絲小姐!!!”

  她絕望的哀嚎著,聲音似乎響徹了整個小鎮,飛躍了大海,傳遞到了另一個世界。

  蘭德再次睜開眼,自己已經是在醫院裡了。

  窗外已經是一片漆黑,今晚連月光都沒有了,不過床邊點了一株蠟燭,應該是自己的朋友給自己點的。

  他想起白天自己在家中,明明搜索了整個房間,卻連人影都沒有找到。他安慰著自己,也許是母親帶著小露易絲出門了,也許他們去了其他鎮子,明天就會回來,自己還能聽到母親關於房子被燒毀的碎碎念,小露易絲還會跑過來哭著抱住自己,說自己的娃娃都被燒沒了......

  但是他也知道,自己不過是癡心妄想罷了......

  那種程度的火勢,人被燒成灰然後混在了燒焦的木板裡面,才最正常不過吧......

  想到這裡,他忍不住的哭了出來,把頭埋在枕頭上,盡量讓自己的聲音不被人聽到。

  “認輸了嗎?”

  “蘭德·鮑爾森。”

  女孩的聲音從窗邊響起,蘭德瞬間警覺起來,坐起身來,發現床邊,一個纖細的人影站在那,似乎正在仔細端詳著自己。

  他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把蠟燭拿過來,看清對面人的臉,可是自己剛一轉身,蠟燭便被一陣不知從哪刮來的風給熄滅了。

  “別做那些沒用的事了,蘭德·鮑爾森。”

  “你,你到底是誰?”蘭德敵視的問道。

  “薩珊娜·艾德爾,請記住這個名字。”女孩平靜的道。

  “薩珊娜·艾德爾......”蘭德反覆在腦海中搜索著,卻絲毫想不起來自己在哪聽過這個名字。

  “你...你想要什麽?我可沒有錢能給你,那場大火你知道吧,我們家的錢都被燒了,你可來錯地方了!”蘭德厲聲的道。

  “當然啊,傻瓜,我當然知道。”女孩呵呵的笑著,聲音婉轉。

  “那就是我放的火啊, 我怎麽可能不知道啊。”

  什麽!

  怒氣一瞬間湧上了蘭德的心頭,他抓起枕頭,起身就要往上衝,卻突然像是被什麽東西困住了一樣,身體無法動彈半分。

  “怎麽,這就想動手了?還真是可愛呢。”又是一陣笑聲,似乎對這個女孩來說,蘭德因為家人去世而燃起的怒火,不過是她的消遣罷了。

  “你...你!我要殺了你!”他的眼睛裡已經看不到一絲理性,完全如野獸一般,原始的仇恨讓他變得扭曲而瘋狂。

  “殺我?你還不夠格。”

  女孩手中藍色的微光閃過,一把巨大的寶藍色的錘子憑空出現在蘭德頭頂。

  “現在想我求饒的話,我可能會考慮饒你一命哦,蘭德·鮑爾森。”女孩笑著,如同圍觀小醜表演的看客一般。

  “我rnzz!!!!!!!!!!!”

  “我要把你碎屍萬段!!!!!!”

  錘子隨著他的聲音落下而落下,重重的砸在了他的頭頂。蘭德隻覺得一瞬間天旋地轉,用力想要上前抓住對方,卻很快便眼前發黑失去了意識。

  許久,確認蘭德已經徹底暈厥過去了,女孩緩緩的歎了口氣,轉身推開窗戶,呼吸著夜晚寒冷的空氣。

  “媽媽,我只能這樣幫助他了。”

  “蘭德會是一個很棒的大英雄的,我向您保證。”

  露易絲緩緩的蹲下身,指尖的藍色火焰流轉,在牆壁上留下了幾個閃爍著曝藍色光芒的漢字:

  “我在王都等你——薩珊娜·艾德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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