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火總是如此無情…”
楊青低沉的道:“但水火無情人有情,就在她絕望的放棄時,她生命中的那一抹光出現了”
“她獲救了,磅礴的暴雨中,她蜷縮身體,淚眼婆娑的看著他…就那麽盯盯的看著他…”
楊青語氣幽幽的道:“他救了她,卻一句話也沒有說的救離開了, 她被他救了,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她是知青,是一個有著光榮未來的有志少女,而他卻是一個在“思想政治”上被打了標簽的“犯人”,所以……沒有言語,也不敢有言語”
“後來,暴雨停了, 她宛如獲得新生般, 對生活更積極了,再也沒有剛來時的那種抱怨,每天都很努力積極的乾活爭工分,而後她會獨自一人爬上一個高高的山坡,她在山坡上看著在山坡下獨自乾活的的他”
“他是孤獨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在這裡他沒有朋友,沒有夥伴,偶爾會有幾個光著腳,灰頭土臉挎著籃子撿驢糞蛋的小孩子會坐在地梗上和他聊天,聽他講故事”
“而他也總是很期待這一時刻,他給他們講歷史,講人文,還會拿著樹枝在黃土地上教他們寫自己的名字。”
“孩子的世界總是單純的,陽光的,沒有什麽太多的是非曲直的黑暗, 但成人卻不一樣, 尤其是那個年代的父母, 於是他漸漸的連這幾個孩童的友人也失去了”
“日落了,山坡上的她看著他孤獨離去的背影,她忍不住的苦了,那一刻的她是那麽的心疼他”
“她想追上去,對他說一聲謝謝,她想擁抱他,對他說一聲我願意陪你!”
“是的,她喜歡他,喜歡上了這個救了她的孤獨的靈魂,愛來的是那麽簡單,卻又那麽激烈!”
“但……她不敢,是的,她不敢,多麽可笑,卻有多麽的卑微啊”
楊青此刻眼中閃爍出了淚花,他看著兩女苦澀的笑道:“正如這歌詞所唱:守著愛怕人笑,還怕人看清…,因為身份!”
“直到有一天, 日落了, 天黑了, 他卻沒有絲毫要停下勞作的意思,仍舊在拚命的乾著活,她心疼他,於是她終於衝破了心中的那道束縛,衝下了山坡,跑到了他面前…”
“她想告訴他她喜歡他,她可以陪著他,但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間,她怔住了,因為他的臉上已滿是淚水…”
“於是,她的眼眶也紅紅的濕潤了,她不顧一切的用力抱住了他,將她的腦袋埋在了他的胸口哽咽抽泣著…她問他發生了什麽事…”
“他沒有回答她,而是有些驚恐的推開了她,半晌,他有些哽咽而絕望的對她柔聲道:請不要靠近我,我不想傷害你…”
“唔…”
聽到這裡,秦雪再也忍不住的哭出了聲,王穎也是眼圈紅紅的看著楊青,顫聲道:“他…他也喜歡她,是不是…”
聞言,楊青沒有回答她,而是繼續講述道:“他走了,留下她獨自在原地絕望的哭泣,直到月亮高升,她的舍友找到了她,將她帶回了窯洞,並告訴了她關於他的事”
“她的舍友宛如閑聊的告訴她說,今天公社收到了一份關於他的信,檢查信件的人說信上寫他的母親前段時間去世了,那是他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了”
“身為人子,他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的去世了,他卻不能回去送一送她,磕一個頭喊一聲媽,他的內心是絕望而痛苦的…”
“而直到此刻,她才明白那時的他承受了多麽大的痛苦,於是她想衝到他身邊安慰他,但卻被她的舍友拉住了…”
“她說,為了她好,也為了他好,將這份喜歡埋藏吧,埋藏在心底,永遠也不要讓人知道,永遠也不要讓它出現…”
“她哭了,哭的是那麽的歇斯底裡,曾幾何時,她從不敢想象,自己連喜歡一個人都如此小心翼翼的絕望,甚至連喜歡兩個字都不敢說出口…”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她每天依舊會去山坡上看著他,無聲而默默的陪著他一起等日落,靜靜地看著他孤獨而落寞的離去的背影…”
“某一天,突然來了通知,終於到了她要離開的時候了,離開這個留下她最美好青春的地方,她要回到她的故鄉,去學習參加高考,然後開始屬於她的新人生了…”
“也就是在這一刻她徹底埋葬了她對他的愛,但也就在這一天,一個消息傳來,他的“思想政治”問題被平反了,他恢復了自由,他也終於再次擁有了屬於自己的未來”
“那一天他將自己鎖在了窯洞裡,號啕大哭,是激動,是無措,是慌亂,亦是新生的呐喊。”
“第二天,他將滿身布丁,洗的發白的衣服穿戴的整整齊齊,他梳了頭髮,練習了笑容,他要去找她了,他想告訴她,他也喜歡她,一直一直都喜歡她…”
“可……老天似乎不想讓這份緣有始有終般,天突然黑沉沉的就又下起了暴雨,緊接著一聲巨大的轟隆聲傳來…
“於是他的心莫名的就有些慌張了,他不顧泥水四濺的奔跑了起來,路上,他攔住一個扛著鋤頭的老農,問他發生了什麽,老農告訴他前方的山體滑坡了,有人被埋在了下面,所有的人都去挖土救人了…”
說到這裡,楊青的語氣哼低沉了,也微微有些哽咽了。
“他跟著老農跑到了事發地,只見山石已經將一個窯洞給掩埋了,只露出一角,頓時他的淚水就湧出了眼眶,因為那是她住的窯洞”
“他絕望的在人群中尋找著,找著找著他猛然間看到了一個嘶吼哭泣,用雙手拋土的瘦小身影,於是他不顧一切的衝了過去,用力的抱住了她…”
“她被這突然的擁抱給抱的有些無措,抬起淚眼看著他,她心中的委屈和悲傷徹底爆發,如上一次般埋在他胸口大哭,他也用力的抱著她,安慰著她…”
“可就在這時,一道驚喊聲在他耳邊炸響,隨即人群慌亂的開始向外跑去,他也顧不上許多,拉起她的手就跑…”
“但終究還是慢了一步,再次爆發的山體滑坡伴隨著四濺而落的石塊砸了下了,他拉著她躲了一次又一次,終於…還是逃不過命運的安排…”
楊青紅著眼哽咽道:“當他匆匆看到一大石塊飛速的向她砸來時,他使出全身的力氣將她拉入了自己的懷中,他護住了她,而他卻在也沒有醒來…”
“他走了, 永遠的離開了她,他的一生是痛苦的,他永遠也無法再開口向自己心愛的女生說出“我喜歡你”這四個字了…”
“她每天都穿著很美,很漂亮的拿著花坐在他墳前說著“我喜歡你”這四個字,但他卻永遠也聽不到了…”
故事講到這裡就基本結束了,楊青的視線已被淚水模糊了。
“那…那後來呢…”秦雪流著淚哽咽的問道。
“後來啊…”
楊青輕聲道:“後來她的家人來到那裡,帶她離開了那個埋葬她愛情的地方,回到了她的家鄉,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她漸漸的老了,孤獨的老了…”
“直到有一天,她在雪地裡撿到了一個小男孩,她收養了這個小男孩,而後在每年的清明,她都會帶他爬上西邊的山坡,看著日落,給他講這個故事…”
“一遍又一遍的講…,男孩聽的有些不耐煩了,就問她說,奶奶,你一直講這個故事不煩嗎,奶奶就笑著告訴他說,這是一個一生的故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