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舟徐徐降落,到半空時,因果光球便已經飄然而至,被六道寶鑒吸收。
威嚴的聲音在周玄心間響起,細數鬼魅生平。
原來那怨鬼名叫聶小紅,生前是一位二八女子,與鎮上農戶李蛋立有婚約,但因為頗具姿色被王家的二世祖看上。
王家之人強娶不成,改為強暴,聶小紅悄悄上報府衙卻遭冷處理,心灰意冷之下,自縊於白桃鎮府衙之前。
恰逢月圓之夜陰氣衝煞,聶小紅生前一身怨氣凝而不散,化作怨鬼。
然而,聶小紅由人化鬼卻不自知,更離奇地遺忘了自縊的一幕,回到李蛋家中正常作息。
人鬼同房,否極泰來,李蛋驚覺真相之後沒有因為妻子是鬼而恐懼,反而壓下怨氣衝體的不適,竭力與之維持正常生活。
時間一久,李蛋還是受陰煞所蝕,陷入癲瘋,持刀殺入王家,以傷換傷以命換命,將王家屠滅。
隨後,他回光返照,為與妻子團聚而自殺。
李蛋死後,聶小紅當即殉情,但失去的記憶突然出現,她才想起自己早已成為了野鬼。
受辱喪夫之痛再度襲來,聶小紅怨氣衝天,欲衝入府衙將縣令一並帶走。
然而,鎮中府衙自有天師手段庇護,門前一張古舊黃符,便將她鎮得無力翻身。
她留下一條白綾,滿身帶怨離去。
之後……
“清算怨鬼聶小紅之因果,獎勵道行一年,破邪符一張。”
一縷清流淌遍全身,周玄感覺到自己的力量又多了一分,同時的,丹田之中出現了一張黃紙符,符篆非常新,朱砂筆跡也是熠熠生輝,像是臨時畫出來的一樣。
“破邪者,黃紙一揚,蕩盡魑魅。”六道寶鑒的介紹適時的在心間響起。
但周玄隻瞄了一眼,就陷入了沉思。
“這不對啊,不應該是這樣的吧?”他的一雙劍眉緊緊地扭成了川字,“劉統領不是說,縣令滿門盡滅嗎,可那聶小紅在府衙前徘徊了一下就離開了,縣令滿門是怎麽被滅的?”
“就算真是聶小紅乾的,憑它能乾掉三錢天師?”
天師府自有一套體系,天師劃分,依照功績分為一錢到十錢,一者最低,十者封頂。
那三錢天師哪怕是靠逮小妖小鬼刷工時起來的,也應該有幾把刷子,斷不至於栽在一個一年道行都沒有的怨鬼手裡吧?
再一想到那掛滿了白綾的桃樹,周玄就覺得渾身直起雞皮疙瘩,一種強烈地天人感應告訴他,聶小紅這個怨鬼,可能被有心之人給利用了!
“我記得趙統領說,這裡的鬼魅被那什麽凌仙師給滅了,如果真的只是聶小紅的話,就表示我只是想多了。”
“可如果聶小紅不是根源,真凶另有其人的話……”
“六道寶鑒隻清算了聶小紅的因果,不就說明了……”
“真正的鬼,瞞天過海從凌仙師手下逃了,如今……還活著?”
“如果我遇到了,十一年道行夠不夠它喝一壺?”
周玄慌了,重生以來第一次鑒鬼,希望別真見到鬼。
飛舟落地,一身正氣的趙統領帶著地甲隊浩浩蕩蕩地殺了下去,兵分多路,散入府衙、縣令家與王家之中。
劉統領也非常全面的分配了任務,由於黃丁隊鑒鬼經驗不足,這次只需要負責外圍的鑒鬼任務就行了。
周玄分配到的是東三條街,需要在子夜之前完成鑒鬼,然後去與眾同僚匯合。
鑒鬼這事兒和鑒魔有點區別,因為涉及到鬼怪邪魅,往往會避開子時這個夜間陰氣最終的時刻。
周玄盤算了一下時間,離開飛舟的時候大概剛過亥時,距離子時還有一個時辰。
一個時辰的功夫尋三條街,按照他的腳程應該綽綽有余了。
周玄背著裝有瓦罐的竹簍,一手抓著銅鏡,一手握著篆文木棒,踏入了第一條街。
白桃鎮上家家閉戶,連油燈也沒有補上一盞,走在青石板與鵝卵石交錯鋪就的路上,周玄面無表情,目光不斷掃視四周,從街邊的商鋪、陳列的瓦盆間不斷移動,同時注意觀察銅鏡的變化。
一步一步,很快走完了一條街。
第二條街、第三條街,全都走遍,並無異常。
周玄暗松了一口氣,準備前去匯合。
可他剛走出東三街,忽然感覺空氣之中的溫度驟然下降了許多。
周玄手臂上的茸毛一下子豎了起來,雙手不覺用力抓緊了銅鏡與篆文木棒,真到了這個時候,他竟反而平靜了許多。
遠處的街道上,忽然出現了細碎的腳步聲,像避雨的女子踩著碎步穿過煙雨小巷,在他身後越來越近。
周玄猛地轉身,月光映照著青石街道,空氣之中彌漫著一層層淡淡的霧氣,街道盡頭一道消瘦的身影倉皇奔走,時不時地向後張望一下,仿佛正被什麽東西追趕著。
“公……公子救我!”那女子穿著一襲單薄的衣衫,步伐散亂,氣息也非常不穩,滿臉的驚恐未定之色,看到周玄,就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樣,一下子加快了腳步。
周玄眯起了眼睛,目光瞥了一眼銅鏡,沒有異常,又看了看那女子的腳下……有影子!
旋即便向著那女子身後看去。
就在這時,銅鏡忽然放出金光,那女子似乎被閃了一下眼睛,哎呀叫了一聲,就欲往周玄懷裡撲去。
也就是這一刻,周玄看到了那女子的臉!
陌生又熟悉……
聶小紅?!
那一霎,周玄直覺得有一股毛骨悚然的氣機籠罩了他,迷離的霧氣似乎變成了催命的瘴氣,四周仿佛布滿了毒蛇似的陰冷目光。
“別怕別怕,我來救你!”周玄向著女子大叫,“快快過來!”
作勢就準備接她。
女子當即大喜過望。
可就在這時,周玄手頭的動作忽然變得凌厲了起來,左手抄著銅鏡狠狠地抽在了那女子的頭上!
“咚”地一聲,那女子的半個腦袋像橡皮一樣變形,卻不見有任何傷勢,但臉上卻掛滿了懵逼之色,腦門也是嗡嗡直響。
“果然有鬼!”周玄心頭大叫,不等她緩過神來,右手的篆文木棒像毒龍一樣猛地刺出。
這一下,足足十一年的功力!
“啊——”女子尖叫一聲,危急關頭盡力挪動了些許身位,篆文木棒遺憾地未能刺入她的心口,隻將她肩頭扎穿。
腥酸的血液混合著令人反胃的惡臭氣息濺射出來,女子的面目開始扭曲,漆黑的影子忽然在那消瘦的身軀後扭動了起來,一片冰霜悄然從地面上蔓延開來,轉瞬間鋪至周玄腳邊。
空氣之中,溫度登時又降數度!
這時,飛舟所在的方向上傳來了趙統領洪鍾般的急促聲音。
“情況有變!所有鑒魔役全部撤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