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仙律界明明還不是一個詭道大世界,但周玄卻無法從中感應到半點天道意志。
這仙律界就像是一個植物人,看似活著,卻與死了沒有多少區別。
孝天犬歎了一口氣,目光凝重道:“天道意志幾近消亡,這就是仙律界的問題所在。”
周玄心頭大駭,趕緊道:“那你有什麽對策嗎?”
孝天犬道:“對策自然已經有了,所以正需要你的幫助。”
周玄聞言,不禁松了一口氣:“有對策就好。”
孝天犬頓首道:“若真是這麽簡單就好了。我這對策,原本是沒有的,但正是因為遇見了你,所以才有的。”
“換句話說,整個方儀十地,或許也只有你才可以實踐我的構想。”
周玄一聽,原本松掉的那口氣頓時又被他吸了回來,他指著自己,苦笑道:“你要是這麽說,我的壓力可就一下子多起來了呀!”
孝天犬無奈道:“無奈之舉,若你失敗了,為了大局著想,我也只要實行最後的方案了。”
“還有後手就好……”周玄輕拍了拍胸口。
孝天犬白了他一眼,沒好氣道:“這最後一手,就是趁詭道意志還沒有完全掌控仙律界,我先極盡升華,以命相搏,爭取和詭道意志一換一。”
“我靠,那你這算什麽後手?”周玄吐槽道。
孝天犬道:“碧落九天遭劫時,如果有這樣的選擇,不知道多少大能願意前仆後繼燃燒自我,周玄,你沒經歷那場戰鬥,無法體會到那種心境……”
不,又或許你,早已經體驗過了、甚至,比誰都更加清楚舍生取義的意義……它平靜地看了一眼周玄,在心中喃喃道。
周玄微微沉默,而後,道:“你說說你的構想吧,我不會讓你用到那種後手的。”
孝天犬吐著舌頭喘了幾口氣,狗眼裡滿是光彩:“那我就得好好與你說說了。”
“我先和你說說仙律界的情況吧,方便你布局。”
“好!”周玄嚴肅地點了點頭。
孝天犬道:“就像你見到的那樣,如今的仙律界,早已經被詭道腐蝕得千瘡百孔……”
“雖然主人監察四方,但一些細微的手段,是能夠連主人的探查也躲避過去的。”
“再加上,上界的那幫偽仙假神自二十五個元會以來一直在試探主人的實力,很多手段就連主人也無暇分辨虛實,以至於我們至今也沒有想到他們到底是在什麽時候,將詭道的種子投放到仙律界的。”
“那詭道種子一直在仙律界中掩埋得很深很深,暗中生根發芽,韜光養晦,直到兩年前當仙律界爆發詭道災禍時,我們才發現了問題,但那時已經算是亡羊補牢了。”
“兩年前?”周玄趕緊盤算了一下,兩年前,可不就是乾元上境開啟的那會兒嗎,“也就是說,仙律界的災變,其實是和昆靈界同時開始的?”
周玄說話時,自己也是微微一愣,不知不覺,距離乾元上境開啟至今,居然已經過去了兩年了……
這兩年裡,他感覺也沒乾多少事情呀,不是忙著到處斬詭就是忙著悟道突破,總覺得充實感還不如鑒魔那會兒……
說起來,光是他悟道的時光,加起來就有差不多一年時間了,如此一算,所謂修仙不知歲月還真的不是一紙空談。
孝天犬不知道周玄在心中瞎盤算了一下有關時間的事情,繼續道:“不錯,非但如此,這還是一場早有預謀的算計。”
“洞冥界之變,爆發於乾元上境開啟的三個月後,正值境內修士追尋機緣的關鍵時刻。”
“那是一場徹頭徹尾的陽謀,因為沒有一個天道世界的修士,願意直接放棄一個將洞冥界從拉回天道之下的機會。”
“同時,那也是對於主人實力的又一次試探,這樣的試探,從二十五元會之前至今,一刻也沒有停止過。”
“在抽調了大部分星海玄門的戰力之後,昆靈界與仙律界的災變就出現了。”
“其中,當昆靈界發生災變時,夏熵那個蠢貨居然將河洛當做天關,直接填補了界壁的缺口,以至於主人與我也投鼠忌器,唯恐荼毒生靈而不敢擅自破壁。”
“在昆靈界,我們預留了一個心眼,若是從乾元上境歸來的你無法展現出逆轉一切的力量,不管發生什麽事情,我們都會強行破界,給予昆靈界的詭道意志沉重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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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玄心頭一動,沒想到自己在楊戩和孝天犬的心目當中居然還算是一發奇兵。
“後來你順利回來了,昆靈界的事情我們也就不去多說了。”
“但仙律界就沒有那麽走運了,當祭道矩陣被激活時,無窮盡的生靈整齊劃一地湧現出來,大行詭祭、大盛詭道,一下子就詭道源流從混沌中引了過來,給予了仙律界的天道意志沉重一擊。”
“天道意志與詭道意志是非常不同的,詭道意志是存在意識的,它存在一個主導者,那個主導者隱匿於詭道源流的深處,乃是諸天詭異與不詳的最終源頭,大抵就相當於一個至高級別的詭道代行者。”
“而方儀十地的天道意志,則是全部都源自於傳說中那個‘天道’,沒有自主意識,只會根據天地至理運轉生息。”
“所謂天道無情,也就是這個意思。”
“正是如此,天道固然強大,卻並非不可撼動,比起詭道的詭邪多變,天道只能根據運算推演而應變……”
“當初碧落九天劇變,天道幾乎將全部的天道力留在了天界,而人間則只有一小部分。這一部分天道力再勻到方儀十地間,本就所剩無幾。”
周玄聞言,若有所思。
孝天犬接著道:“這部分的天道力,幾乎是用來為各個大世界尋找界主的,因此長久以來一直處於沉睡之中,等待著合適的人出現才激活。用通俗一點的說法,就是天道不顯。”
“這就給了詭道意志布局的機會。”
“你要是能夠縱觀方儀,看就會發現十方世界除卻已經誕生了界主的四個世界,其余世界的天道都是不顯的,包括昆靈界。”
“若非昆靈界有你,界主之位至今也不會顯化世間。”
“言歸正傳,當詭道源流打崩了沉睡的仙律界天道意志後,不知道哪一環被觸動了……仙律界的界主之位,竟然出現了!”
周玄眼睛一亮:“界主之位的出現是好事啊!這不就意味著仙律界可以打陣地反擊戰了嗎?”
孝天犬搖了搖頭:“真要是這麽簡單,那一切就都就好辦了……”
它看了一眼仙律界,眼底浮現出一抹冰冷的嘲弄之色,冷漠道:“你首先要知道一件事情,仙律界的祭道矩陣,是怎麽被布置出來的。”
周玄被孝天犬提醒到,心底不禁咯噔跳動了一下,當即低沉道:“仙律界內的祭道矩陣由那些貫穿天地的神山構成,想要隱晦布置還真是個問題,難道說……這是直接在光天化日之下布置出來的?!”
“呵呵呵呵……”孝天犬譏誚道,“你明白了吧!仙律界的本質問題,詭道傾天只是一個,更大的問題,在於人心傾天!”
周玄面色一沉,咬牙問道:“詭道的誘惑真的有這麽大嗎?”
孝天犬冷笑不止:“幾近長生的壽元、快速提升的修為,但就是這兩點,就足以讓無數人趨之若鶩。”
“而詭道修行所需要付出的代價,‘僅僅’只是‘汲取其余生靈的精元氣血’,這種代價,對於它們而言又算得了什麽呢?聖人之下,萬物皆為芻狗!“
“比起辛辛苦苦修了一輩子,最終卡死在大乘之境而不得成仙,成就一尊詭道仙,實在是太簡單了!”
“星海玄門這些年積累起來一共才多少真仙,但你在仔細想想,你在洞冥界裡又見到了多少詭道真仙?再看人仙呢?”
“呵!詭道修行,太簡單了!這麽簡單又有效的道,哪個急功近利的人能夠拒絕?”
周玄沉聲道:“詭道……就像養蠱,越是境界高深者,越是無法超脫。”
“能活著就不錯了,方儀之間的人才不會想那麽多東西呢。”孝天犬鄙夷道。
周玄想了想,又問道:“仙律界的界主之位既然出現了,現在又在哪裡,為什麽我觀察此界,反而什麽都看不到?”
周玄想起了楊戩的話,仙律界的界主之位似乎被一個……小女孩給得到了?
孝天犬道:“根據主人的洞察,得到了界主之位的人,似乎是一個毫無修為的女孩……”
“毫無修為?”周玄大驚,“那她現在人呢?”
孝天犬歎了一口氣:“主人在第一時間出手了,但她,不,應該說是仙律界的天道意志,連主人也沒有信任,直接將她掩藏在了仙律界芸芸眾生之中……”
“現在的問題就是,整個仙律界的人都知道仙律界出現了天道界主,並且詭道那個派系的人更想要將她揪出來除掉。”
“而我們天道一派的人則需要想辦法為她護道,可讓人頭大的是,仙律界的天道意志自閉了,根本不信任任何人。”
“若她出事情,仙律界的天道意志就會被詭道意志徹底磨滅,到時候整個仙律界就徹底淪為詭道世界了。”
“這就是仙律界情況複雜的地方,但好在整個方儀十地,有五個人能夠找到並取得天道意志的信任,其中一個就是你。”
周玄頓時好奇道:“連真君都不行,卻有五個人可以?”
孝天犬一語點醒周玄:“這五個人,就是五個天道世界的界主,其中一個就是你。天道界主的真靈之中蘊藏著天道力的印記,從本質上來講算是‘一類人’,如果要讓仙律界的天道意志在方儀十地中選擇唯一信任的人,那麽必然是你們五人之一。”
“而你相比於其余四個界主,身世更加清白,底蘊也更加深厚,若連你都失敗了,那我們就需要做好最壞的打算了。”孝天犬坦白道。
周玄面色凝重道:“好,這事就交給我了,找到她,並且與此界的天道意志取得溝通。”
孝天犬欣慰道:“這件事情就有勞你了,我會在仙律界之外監視九天銀河與其他幾個詭道大世界的動向,一旦有異常,立馬與你聯系。”
正說到這裡,虛空忽然波動了起來,一個無邊無際的漩渦,出現在了星空之中,宛如螺旋一樣,向著仙律界緩緩探去。
突然出現的變化,讓周玄眸光一凝:“詭道的氣機!”
“嗎的,又來了!”孝天犬低啐了一聲,身子一陣抖擻,便在周玄的面前陡然變大,成為了一尊山嶽般巨大的巍然神獸。
“滾——”巍然神獸發出憤怒地一聲,周天星鬥為之搖晃,虛空也隱隱震顫了起來,端的是神威怒卷三千洲,連周玄都感覺到了一陣天旋地轉。
這一聲吼,直接讓得無盡星海暗澹了一瞬,但那一口漩渦前進的勢頭卻絲毫不減。
巍然神獸目放神火,最終化作一顆燃燒著天火的流星,殺入了那漩渦之中。
下一刻, 漩渦之中迸發出了一道又一道的霞光,神明嘶吼之聲、虛空咆孝之聲、金戈交鳴之聲、大道轟鳴之聲……一道道聲音不絕於耳,若非那漩渦之中另有一方世界,無盡星海如今已經被打崩了不知道多少區域!
最終,漩渦收斂了它的勢頭,隱沒在了虛空之中,一道流光從消失的漩渦處浮現,正是渾身上下布滿了道傷與血痕的巍然神獸。
那山嶽般的神獸來到了周玄的面前,抖了抖身子,不斷縮小,最終變成了孝天犬那黑色細犬的模樣。
“狗哥,你……”此前周玄並未在意,如今卻是發現,孝天犬的身上早已經布滿了傷痕,這些傷有些早已經恢復,但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傷疤,而有些道傷則十分新鮮,似乎剛受傷沒多久……
孝天犬看了一眼周玄,平靜道:“這是詭道響應仙律界眾生的祭祀與呼喚而降下的投影,一旦被仙律界裡的那幫詭道雜種們磨滅了最後的天道意志,引導詭道源流從混沌間灌輸到世界之內,我們就徹底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