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總是肉長的,因而善變。
看到項羽異常的反應,范增有些意外,這個平日裡對自己還算尊重的孩子,怎麽會如此之生氣,略帶不悅地說道:“羽兒,你還年輕,你絕對不能給劉邦喘息的機會,趁著他派出援兵的間隙,抓緊時間消滅……”
還沒等范增說完,項羽大聲喝道:“住口!以後記得叫我大王!你三番五次阻止我攻打其他諸侯,天天盯著劉邦沒完沒了消耗,結果眼睜睜整個黃河以北都快變成劉邦的地盤了!你說!你是不是跟劉邦串通好了來坑我的!”
“羽兒……不!大王,你聽聽,你這是在說什麽啊?”
“不用再說了!”
“我這可都是為了你好啊!”
“我好得很!”
這次,輪到范增生氣了,他氣喘籲籲地說道:“好!好!好!既然這樣,現在天下事大局已定,大王您自己看著辦吧。我老了,這把老骨頭也伺候不了你了,希望您能體諒一下,讓我回鄉做個老百姓吧。”
兩人都在氣頭上,原本范增說的就是氣話,就跟鬧別扭的小情侶一樣,假裝要分手,只要哄哄就能複合,畢竟范增這麽多年也算盡心盡力輔佐,這點感情總是有的,項羽總歸會勸他留下來的。
可是,范增失算了,因為他忘記了,人是會變的,尤其是品嘗過權力味道的人。
范增原本就想向父親一樣,盡心盡力輔佐項羽登上帝位,一統天下;但是項羽不喜歡,他隻想做無憂無慮的霸王,不去考慮民生和治理的問題,只要佔據天下最富饒的地盤,摟著最美的紅顏知己,帶著天下最勇猛的將領和士兵,誰不服就打誰,成為天下人都畏懼的人,這就可以了!
因此,他們之間的矛盾,從十八路諸侯分封的時候就開始積累,現在已經到了爆發的頂點,再也收不住了!
項羽目光冰冷地看著眼前的老人,冷冷地說道:“既然想走,那就慢走不送,回去養老吧!”
一時之間,氣氛幾乎已經凝滯,項羽和范增的關系徹底破裂,再沒有可以挽回的余地。
范增轉身離去,一言未發。
項羽避而不見,冷笑連連。
范增回屋收拾好行李,便帶著隨從離開了前線大營,等走出去十多裡路的時候,不由得悲從心中起,回想到這些年的點點滴滴,老淚縱橫,心中怨氣與憤懣積聚,感覺氣血上湧,隻覺得眼前一黑,便暈了過去。
在范增走後,項羽發現不知幾時,自己居然流下兩行熱淚,明明自己心中恨意難消,卻為什麽會不自覺地落淚呢?亞父這些年確實盡心竭力,但是他老了,我有我自己想走的路,他歲數大了,也該回去歇歇了。
只是,這一走,就是永別。
史載,范增離開項羽後,還沒走到彭城(今江蘇省徐州市),身上毒瘡發作,急火攻心,不治身亡,那個經驗老到而且眼光毒辣的謀士,到此,正式下線了!
迎接項羽的,將是更加猛烈的風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