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意識說出的話,往往都是真心話。
當四面楚歌響起時,楚軍的士氣已經徹底降到了冰點,他們可以忍受背井離鄉的苦楚,可以接受九死一生的結局,但是畢竟他們都是爹媽所生所養、食用五谷雜糧的肉體凡胎,都逃不過中國人最樸素的深層次思維,那就是想家,是刻在骨子裡的那種思念,是那種哪怕人死了都要回家的執念,而現在他們只能眼巴巴地在原地等死,這樣的痛苦讓情緒無比低落。
而在鍾離昩走後,項羽獨自沉思一段時間後,突然決定去各個營地去看看,哪怕項纏當了叛徒,他項羽還是會和楚軍的兄弟們站在一起,他要去為楚軍將士再去加油打氣。
但是,當項羽走進各個營地時候才發現,此時此刻的他們究竟陷入了怎樣的絕境,糧食匱乏到只能吃個半飽,物資缺乏到不少士兵穿著單衣禦寒,經歷了白天的殘酷作戰,楚軍只剩下不到兩萬人有戰鬥力,而更要命的是他最為仰仗的騎兵部隊只剩下八百余騎,其余騎兵的戰馬均在作戰中損失殆盡,損失極其慘重。
巡營期間的所聽所見,對於項羽而言,猶如現實給他的一記耳光,是那麽地響亮,那麽地疼痛,盡管他全程都在強裝鎮定,為士兵們加油打氣,可是他內心同樣也陷入了失落的情緒之中,他始終想不通,到底是怎麽走到今天這步田地呢?
失落的項羽沒有回指揮部,反而選擇回到自己的大帳,因為那裡有人能讓他獲得片刻的安寧。
項羽剛走進大帳,一個溫柔而親切的聲音響起“大王,您回來啦”。
聽到熟悉的聲音,項羽心中暗暗舒了一口氣,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年輕女子,身材高挑、綽約多姿,宛如鵝卵般的臉龐顯得極為清秀,正是項羽最為喜愛的虞姬。上次劉邦不講武德偷襲彭城(今江蘇省徐州市),搞得項羽極其擔心,就怕虞姬遭了劉邦毒手,因此在後來作戰時,始終將虞姬帶在身邊。
看到項羽回來,虞姬心中喜憂參半,喜得是多日不見的心上人終於有時間來看自己,憂的是項羽看起來情緒低落,心情很是沉重,自己所能做的也不多,只能努力去安慰他。
虞姬小心翼翼地為項羽篩了一碗熱酒,讓他在寒冷的夜裡能溫暖一些,又給他端出一些飯菜讓他佐酒,兩人陷入了沉默的對視之中,昏暗的燈光下,恍惚中,他們仿佛看到了幾年前的彼此:
幾年前,他看到她時,如同一隻受驚的小兔,惴惴不安卻又惹人憐惜;
幾年前,她看到他時,是那樣意氣風發、那樣威嚴莊重,如同一座大山一般魁梧而厚重;
那種初見即心動的感覺,真的很美好啊!
此時,項羽看著虞姬清澈的眼神,心中有些羨慕,人有時候操心的事情太多,就會變成一種負擔,倒不如什麽都不管才最灑脫。
想到這裡,項羽不由得念叨起來:
“力拔山兮,氣蓋世;
時不利兮,騅不逝;
騅不逝兮,可奈何!
虞兮虞兮,奈若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