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的疑問,促使陳宇跟著婦人進了屋裡追問,“阿姨,您剛才說什麽?薑繡她怎麽了?”
婦人沒有回頭,也沒有指責陳宇為什麽跟進她家裡,而是抬手指了指堂屋中堂供桌上的一個黑白相框。
那相框上用黑布扎著一朵花。
相框中,是一張黑白色的遺像。
陳宇順著婦人手指的方向望去,一眼看見相框中的面容,頓時如遭雷擊,臉色霎時一白,呆立當場。
手中拎的水果也吧嗒一聲,掉在地上。
因為相框中竟是薑繡的面容,是薑繡的遺像。
相框中,她的容貌顯得特別年輕,目測最多也就20歲左右的樣子,嘴角還噙著一抹淡淡的笑容。
可是,陳宇看著她這麽年輕的遺像,還有她嘴角的笑容,卻覺得自己的心仿佛被一隻無形之手,猛然揪了一把。
痛得厲害。
如此心痛的感覺,他活了這麽多年,經歷過這麽多時空,唯獨在當年他爸媽和奶奶過世的時候,感受過。
從那以後,即便是失戀,他也從未感到如此心痛。
他的嘴唇微微哆嗦起來,眼眶霎時就紅了,淚水在他眼眶中打轉。
他記憶中的薑繡,又美又凶,活脫脫一隻漂亮的母老虎,她生氣的時候,會凶他;她溫柔的時候,會給他做好吃的,只是表面上依然對他冷言冷語;夜間;她雖然每天都會吩咐他做這做那,但她卻把他的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條,幫他把衣服洗好、疊好、整整齊齊地碼在衣櫃裡,也會幫他把每一隻皮鞋都擦得鋥亮。
雖然他和薑繡真正相處的時間,滿打滿算也就個把月,但……
那個把月時間,卻是他自從22歲那年,失去爸媽和奶奶之後,過得最開心、最幸福的時光。
薑繡滿足了他對妻子的所有幻想。
他記憶中,還有她年輕時候又美又溫柔,動輒就羞紅了臉的可愛模樣。
可是此時,他卻看見她的遺像。
相框中的她那麽年輕,竟早早離開這人世?
盡管陳宇心知只要自己換一個時空,她說不定就還活著。
可是此刻親眼看見她的遺像就在他眼前三四米遠的地方,靜靜地擺在供桌上,他心裡還是難過得不能自已。
“為、為什麽?阿姨、阿姨你告訴我繡兒她是、她是怎麽走的?”
強忍著眼中的淚水和心中的悲意,陳宇哆嗦著嘴唇問薑繡母親。
薑繡母親轉臉望來,見他如此悲傷,她有點意外,默然片刻,她在身後的條凳上坐下,歎道:“看來你以前真的認識我家阿繡,不過,你們應該很多年沒有聯系了吧?要不然你不會不知道她早就走了。”
頓了頓,她又說:“說起來,都怪阿繡她弟弟榮光!唉,作孽啊!”
陳宇瞳孔微微一縮,“榮光?阿姨,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快告訴我!”
薑繡的親弟弟薑榮光,陳宇腦中有相關的記憶。
“記憶”中,薑榮光長得很帥,但性格跳脫,不安份。
在之前他與薑繡在一起的那兩個時空中,薑榮光整天在外廝混,沒錢了就來找他和薑繡,在他們那兒混吃混喝,順便要錢。
那時,他和薑繡有的是錢,也不差薑榮光花的那點兒。
所以,薑榮光每次來他們家混吃混喝的時候,薑繡雖然每次都會狠狠數落弟弟,但最後多少都會拿一些錢給薑榮光。
有時候,“他”這個做姐夫的,
也會扔一兩萬給那小子。 在“他”看來,薑榮光是個注定不會有出息的二流子。
沒想到在眼下這個時空,薑繡卻因薑榮光那個弟弟而死……
薑繡母親又歎了口氣,低著頭說:“榮光那混小子好賭,那年那混小子在外面賭輸了不少錢,欠了一屁股帶兩胯子債,他還不起,我們家就算砸鍋賣鐵也肯定還不起……
結果那混小子就回來逼阿繡嫁給城裡一個混混頭子,阿繡知道那個人,我們也都知道,那人名聲可壞了,阿繡死活不願意,可是榮光那混球卻拿出藥水來要喝,要以死逼阿繡答應嫁給那老混混……”
說到這裡,她眼淚撲簌流出眼眶,淒笑道:“不曉得你曉不曉得阿繡的性子,阿繡看著性子軟,還動不動就臉紅,其實她性子烈得很,見弟弟那麽逼她,她就哭著衝上去,搶了那瓶農藥往她自己嘴裡倒,我還記得她手裡的農藥被她大伯搶下來的時候,她嘴裡還在喊‘只有你敢死嗎?我也敢!我死了,看你還怎麽逼我?’,嗚嗚……我的阿繡啊……”
說著說著,薑繡母親就痛哭出聲。
而陳宇咬著牙聽完這些,心中的悲慟難以言表。
薑繡母親說的這些,他信。
因為他印象中的薑繡就是個母老虎,性子確實烈得很。
他的目光又看向供桌上薑繡的遺像。
看著她那年輕帶笑的面容,心裡越發悲慟。
就在這時,屋外傳來一陣摩托車發動機的轟鳴聲,轟鳴聲由遠而近,很快就在這房子的大門前熄了火。
陳宇沒有回頭去看,他仍然心痛地望著薑繡的遺像。
很快,門外傳來匆匆的腳步聲,跟著響起薑榮光不耐煩的喝問:“媽!家裡有吃的嗎?我餓了,快去給我弄點吃的來!媽的,餓死老子了!”
隨即又“咦”了一聲,“家裡今天來客人了?媽!這人誰啊?跟咱家什麽關系?外面那輛路虎是他的嗎?嘿嘿,咱們家什麽時候也有這麽有錢的親戚了?我怎麽不知道呢?”
大咧咧地說著,身高一米八幾,身高腿長、身體健壯,染著一頭黃毛的薑榮光就大步來到陳宇前面,歪著頭好奇打量陳宇。
“哦,他啊,這人是來找你姐阿繡的,我還沒問他是哪個呢!”
薑繡母親此時回過神來,連忙一邊擦拭臉上的淚水,一邊回答兒子的問題。
陳宇悲慟的目光終於離開薑繡的遺像,冷冷地看向一副二流子樣的薑榮光。
薑榮光渾不在意,吊兒郎當地對陳宇揚了揚下巴,大咧咧地問:“哎!問你呢!你誰啊?跟我姐認識啊?不過,嘿!看你這樣子,跟我姐的交情也不怎地吧?哼哼,要不然她都死了那麽多年了,你都不知道?還來我家裡找她?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