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早朝的時候,李隆基昨夜三更才睡,今天精神不是很好,早朝也走得遲了一些,等他到的時候,大臣們已經等了許久了。 “皇上駕到!”
三三兩兩圍在一起閑聊的大臣們按照班次排好,三叩九拜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聖上有旨,有本奏來,無本退朝。”旁邊的高力士唱道。大破突厥之後,李隆基對自己更放縱了,一連幾次早朝都是這樣。
“啟稟皇上,臣有本上奏。”禦史大夫蔣祺出班道。
李隆基看了一眼兒子,心裡有些失望,口中道:“蔣愛卿有何事?”
整個大殿上都只有蔣祺的聲音:“臣要參鎮北州都督許默,濫用私刑,任人唯親,收買人心,意圖謀反。”
他的話剛說完,全場嘩然,百官震驚,濫用私刑、任人唯親或許還不是什麽大罪,但收買人心和意圖謀反就是誅九族的大罪了,太子和許默之間竟然已經到了如此地步?
“愛卿可有證據?”李隆基淡淡道,他的話讓百官都安靜下來,他已得知了密報,知道了許默的所作所為,但還是想看看有誰會跳出來。
“皇上,據臣所知,大同軍校尉何亮鋒因嫖宿突厥女人,就被許默處斬,由他另遣心腹之人統領該部,收買突厥人,又有,對於朝廷安排的官員,他不僅不任用,還進行恐嚇威脅,又搞了個什麽行政測試,所有官員都由他選拔,如今,鎮北州上下,隻知有許默,而不知有大唐,有皇上。”
李隆基眯著眼睛,沒有說話,裴耀卿見狀,出班道:“陛下,老臣有話說。”
“裴愛卿啊,你有何話,細細說來。”李隆基道。
“老臣想問蔣禦史,你是聽誰所說?可有真憑實據?”裴耀卿一生正直,說出來的話自然沒人敢不以為然。
蔣祺正不知該如何說的時候,太子李亨出班道:“父皇,按照朝廷規定,禦史大夫可以聞風奏事,蔣禦史聽說了此事,將他稟明聖上,並無不可。”
禦史中丞薛明亮也出班道:“皇上,太子所言甚是,微臣也聽說了許默的惡行,依臣看來,他在鎮北州所行的所謂行政測試可謂大逆不道,朝廷命官什麽時候輪到他來選拔任用?微臣不僅要參他,還要勸誡陛下,聖人之言不能忘,似許默這等不學聖人之言、不知禮儀廉恥之徒,不可為官,否則,只會成為大唐的禍患。”薛明亮是老禦史了,說話的時候連胡子都在發抖,看來是對許默深惡痛絕了。
隨著薛明亮的發言,其他人也展開了對許默的聲討,聲音一浪蓋過一浪,李林甫沒有說話,只有出在困境之中,許默才會發現他李林甫對他的支持的重要,裴耀卿勢單力孤,只能寄希望於皇帝李隆基的聖明。
“咳咳”,李隆基在龍椅上輕咳了兩句,朝堂上才安靜下來。
“李相國,你有何意見?”今天李林甫的表現讓李隆基很不滿意,朝堂上都是太子的人在對許默進行抨擊詰難,李林甫一言不發,這樣所有的壓力就到了他這裡。
李林甫無奈,隻好道:“陛下,依老臣看,蔣禦史所言不無道理,許默在鎮北州的所作所為也確實有待商榷,不過,如今鎮北州建設處在關鍵時期,眼下已是九月,寒冬將至,臨時換人會不會延誤鎮北州的建設?須知如今的鎮北州是我大唐在草原的立足之地,裡面更有數萬大軍,數十萬百姓,一旦冬天到來,不能按時建成,這數十萬人的遷徙,對河東各州的壓力,都是我們要考慮的,因此,老臣以為,朝廷之前已經派了人去鎮北州監督,就讓他們寫一份關於鎮北州、關於許默的報告,呈給朝廷,這樣,既不延誤工期,又能對許默進行監督,其他事情,可以讓許默年底進行述職,再進行處理。”
裴耀卿接著道:“陛下,老臣毛遂自薦,去鎮北州走一遭,看看許默這小子到底在幹什麽,老臣必如實稟報陛下。”
李隆基吃了一驚,忙道:“裴愛卿莫急,朕自然是相信許默的,你年事已高,怎可再長途跋涉,就讓梁志松等人監督就行了,你還有什麽不放心的?”
裴耀卿歎了口氣,心下擔憂不已,這梁志松是太子的人,自己雖讓裴譽跟著,但畢竟人單勢孤,不一定能影響對許默的報告,咬了咬牙道:“皇上,老臣自然相信梁志松等人,但為保公正,避免各人受好惡影響,正式的報告應由梁志松、楊元發、嚴登明、鄧友志、裴譽五人署名方為有效。”
“也好,朕也不希望有人黑白不分。”李隆基看了一眼李亨淡淡道,這個兒子不聽勸告,還是對許默百般刁難,已經讓他很不滿。
李亨臉色有些難看,緩緩退回班內,不滿的看了一眼裴耀卿,這個老鬼不知為什麽這麽偏袒許默,莫非想招他為孫婿?
李隆基見沒人有異議,便想退朝,剛向高力士示意,就看到後殿急急忙忙來了個太監,將一個紅色竹筒交給高力士,心裡咯噔一下,紅色可是代表出現緊急危機,莫非出事了?
看到紅色竹筒,高力士不敢怠慢,老邁肥胖的身體快速接過竹筒然後靈活的轉身,交給了李隆基。
“突厥盡起三十萬大軍圍攻鎮北州,回紇遭堅昆突襲,損失慘重。”細細的篆體小字寫得清清楚楚,李隆基臉色發白,手中的絹布也不知不覺落在了地上。
高力士連忙撿起絹布,侍立一旁。
百官見李隆基神色失態,都大驚的看著李隆基,卻不敢發出聲響。
“陛下,陛下。”高力士低聲喚道。
李隆基這才醒轉過來,無力地揮揮手道:“退朝,太子、李相國和裴相國留下,速傳河東節度使王忠嗣入宮。”
高力士連忙唱道:“早朝已畢,退朝。”
百官們帶著重重疑惑離開了含元殿,李亨、李林甫、裴耀卿剛出大殿,就被太監追上,告知皇帝讓他們去紫薇宮,當他們來到紫薇宮的時候,皇帝李隆基正在那副巨幅的地圖前沉思,他們不敢說話,默默站在一邊。
“剛剛得到情報,突厥登利可汗集結三十萬大軍,進攻鎮北州,而回紇也遭到突厥與堅昆的夾擊,現在損失慘重,各位愛卿有何良策?”李隆基忽然道,聲音有些沙啞。
“啊?”三人大驚失色,李林甫久久不語,李亨臉色蒼白,雙眼失神,只有裴耀卿曾在邊關為將,心中鎮定不少,道:“陛下,老臣懇請速召河東節度使王忠嗣入宮商議。”
高力士低聲道:“陛下已經命人召王忠嗣入宮了。”
殿內一片寂靜,突厥的三十萬大軍如同大石一樣壓在眾人的心上,壓得他們說不出話來。
許久之後,王忠嗣的聲音震醒了眾人,“臣王忠嗣參見陛下。”
李隆基轉過神來,臉上有些憔悴,連幾個老人斑也顯得格外顯眼,他邊走向龍椅邊道:“忠嗣來了,好了,眾愛卿坐吧。”
李林甫等人坐下後,李隆基開口道:“剛剛接到密報,突厥登利可汗集結了三十萬大軍,要進攻鎮北州,同時,回紇部也受到了突厥和堅昆的夾擊,損失慘重,如何應對,各位愛卿有何良策?”
眾人都看向李林甫,李林甫隻好道:“突厥人大舉進攻,打了我們一個措手不及,我大唐自不可坐視鎮北州的丟失,應立即調集河東、朔方、河西、安西等鎮兵力,直搗突厥牙帳。”
沒有人讚成也沒有人反對,這是必然之舉,誰都說的出來。
“鎮北州對我大唐至關重要,是大唐征服草原的基地,一旦失去,再想如此次般輕易奪取是不可能了,從河東等地調兵是肯定的,但從發出命令到軍隊出擊,還需不少時日,鎮北州能堅持到那個時候嗎?”李隆基憂心忡忡地道。
裴耀卿道:“許默一向以善戰著稱,從軍時日雖短,但每戰必獲大勝,老臣相信,許默能等到我大軍到達之時。”
李亨奇怪的看了一眼裴耀卿,他實在是不知道這個老頭對許默哪裡來的這麽大的信心。
想起了許默的輝煌戰績,李隆基心中稍定,卻見王忠嗣在不斷搖頭,問道:“忠嗣,你有不同意見?”
王忠嗣抱拳道:“皇上,臣相信許默的能力,但只怕他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如今的鎮北州,兵微將寡,怕是難擋突厥大軍一擊。”
“啊?”眾人大驚。
“先前出征的河東各軍呢?”李隆基急問道。
王忠嗣一臉苦澀,道:“回皇上,先前出征人馬共一萬五千余人,皆是各軍的精銳,經過苦戰,都傷亡不小,臣進京之時,命傷亡最大的岢嵐軍和橫野軍所部返回河東,隻留下大同軍和天兵軍的剩下的兵力,不過五千余人,接到皇上的聖旨後,許默向臣建議從解救的漢人和俘虜的突厥人中征兵進行操練,到現在還不到兩個月的時間,恐怕還不堪重用。”
“唉”,李隆基等人都大歎一口氣。
突然,王忠嗣抬起頭道:“皇上,臣認為,我們應該相信許默,必須盡快調集援軍,從各個方向向突厥施壓,迫使突厥人縮回去。”
“說說你的理由。”李隆基急道。
“許默善於練兵,兩個月即使不能成軍,但如果是防禦,兩萬靖邊新軍還是堪用的,許默手裡還有六千精銳騎兵,他用兵一向正奇結合,突厥人雖是人多勢眾,但來的方向不同,彼此屬於不同的部落,依臣對許默的了解,這六千騎兵將成為許默的尖刀,在突厥人意想不到的地方攪個天翻地覆,拖延他們的進攻速度, 因此,只要立刻調集援軍,鎮北州一定能保住。”王忠嗣堅定地道。
“我不同意。”李亨大聲道,“父皇,許默年紀輕輕,就算用兵如神,手上也只不過有六千騎兵,如何能抵擋突厥人三十萬大軍,要是許默很快就兵敗,突厥人就可以掉過頭來,將我軍的援軍各個擊破,到時邊關盡失,我大唐危矣。”
沒想到李亨反應這麽激烈,王忠嗣心裡一陣惱火,他猛地站起來抱拳道:“陛下,臣以項上人頭擔保,許默必定能拖住突厥人,等到援軍到達。”
李隆基還沒說話,李亨嗤之以鼻道:“王大帥,許默一旦兵敗,後果不堪設想,恐怕你的項上人頭還不夠用。”
王忠嗣一陣心寒,昔日的好友為了私人恩怨,竟然絲毫不顧大唐的安危,更可恨的是這個人竟然還是大唐儲君,他心中一陣絕望,愴然道:“請皇上下令,臣這就回河東,若許默兵敗,臣必率軍擋住突厥人,突厥人要想南下,必須從臣的屍體上踏過去。”
李隆基厭惡地看了一眼李亨,站起來道:“忠嗣,那河東之事就交給你了,你一定要給朕回來。”王忠嗣從小在宮中長大,李隆基視如己出,感情很是深厚,說著說著也動情了。
王忠嗣熱淚盈眶,雙膝跪倒在地磕了一個頭,道:“皇上保重,忠嗣告辭了。”接著站起來和李林甫、裴耀卿抱拳行禮,轉身出了大殿,門外的亮光將他雄壯的身影拖出一條長長的影子,越發顯得悲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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