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天邊太陽剛剛露出頭的時候，鎮北城四周都響起了隆隆的鼓聲，緊接著，城內四處也響起集結的號角聲，淒厲的號角聲中，士兵們緊張地拿起武器，列隊上了城牆，集合起來的青壯和壯婦也在緊張的準備增援，沒有人說話，但一切有條不紊。　　郭子儀站在城牆上，臉色有些發白，在他的前面，近十萬突厥人排成了七個萬人方陣，旌旗遮天蔽日，刀光寒氣衝天，開戰以來，突厥人還是第一次如此傾巢而出，看來各路援軍已經讓他們坐不住了，只是鎮北州能撐過今天嗎?

　　楊志新騰騰騰來到郭子儀面前急道:“郭都督，突厥人全部出動了，近二十萬人啊。”憂慮之情溢於言表。

　　郭子儀轉過身來，道:“今天是最關鍵的一天，全軍萬不可松懈，命令騎兵師隨時做好出擊準備，從此刻起，步兵師的人就算死，也不能下城牆，各隊青壯，不得命令不得撤退，違令者軍法從事。箭矢準備、滾木礌石要準備充分，哪裡發生短缺，影響了戰事，軍需官就地斬首。”

　　楊志新一聽有點著急，忙道:“郭都督，如今步兵師已經傷亡過半，騎兵師如今還是齊裝滿員，不如上午先協助防守，下午再休息，否則，守城力量堪虞啊。”

　　郭子儀緩緩搖了搖頭，堅定地道:“不可，今日之戰，不在守城，而在最後的追擊，守城我們要堅決守住，讓突厥人看不到迅速破城的希望，但只有最後的追擊才能打痛他們，讓他們怕，不過騎兵師出擊的目標不是登利可汗，而是西路軍突厥右設部，只有這樣，才能讓他們離心離德。”

　　楊志新憂心地道:“那今天這一戰該怎麽熬過去啊?”

　　“只能拚命了，只要能拿的動刀的都上城，我們必須堅持到援軍到達。”

　　“是，郭都督。”楊志新無奈，隻好應命，然後轉身去安排。

　　隆隆的鼓聲和號聲中，登利可汗騎在一匹高大的駿馬上，雖然雙眼通紅，估計昨夜熬得比較晚，但臉上很興奮，周圍是契苾、渾、多覽葛等部的首領及麾下大將等，周邊還有許多傳令兵到處穿梭。

　　看著眼前的大軍，登利可汗胸中豪情萬丈，他轉頭看看太陽，已經完全升上來了，部隊也應該做好準備了，大聲喝道:“傳本汗的命令，全軍進攻！”

　　旁邊的一長排大號角立刻吹響，嗚嗚嗚的聲音響徹天際，突厥士兵發動進攻了，立在前方的數十架簡陋的投石機發出“嗚昂”的聲音，數十塊巨石飛向鎮北城，不過突厥人雖然已經會製造投石機等攻城器械，不過質量卻不高，威力不足，大部分石頭還沒打到鎮北城就落下去了，亂石飛舞中，突厥士兵們呐喊著衝向鎮北城，前面的士兵們抬著長梯，後面的是進行弓箭壓製的部隊，近二十萬突厥大軍的進攻，仿佛四片巨大的烏雲吹響鎮北城，眼看就要將鎮北城吞沒。

　　“投石機！”鎮北州城頭上，郭子儀沙啞的聲音喝道，身邊的幾個傳令兵同時喝道:“投石機！”接著城頭各處也響起“投石機”的喊聲，然後便看見城頭上共上百架投石機開始反擊，突厥人密集的陣型讓唐軍的反擊效果顯著，基本上每一塊圓形巨石下去都會砸出一條血路，只是草原土質較為松軟，巨石無法滑出多遠，但仍然讓突厥人的陣型產生一些慌亂。

　　突厥人的速度很快，唐軍的投石機隻來得及發射三發石彈，突厥人就衝到了弓箭的射程內。

　　“床弩！”郭子儀皺著眉頭喝道。

　　“床弩！”

　　“床弩！”

　　······

　　原來操作投石機的唐軍士兵們立刻跑到旁邊的床弩邊上，

人數不足，他們盡管很累也隻好頂上去了。　　剛剛衝過巨石陣的突厥人又被箭雨所覆蓋，唐軍床弩一次射九支箭，包括一支大箭和八支小箭，城上床弩超過兩百架，箭矢也很充足，前面的投石機僅僅造成數千人的傷亡，對於二十萬突厥人來說，是九牛一毛，但床弩的一次覆蓋就讓突厥人傷亡數千人，強勁的箭矢在穿透一個人的身體後，還會將他身後的一個甚至兩個人的身體穿透，一串串糖葫蘆開始在突厥人的陣型中出現，讓後方的登利可汗看得兩眼盡赤，拳頭都握得發白。

　　在付出上萬人的傷亡後，突厥人進抵鎮北城下，雙方開始弓箭對射。

　　對射中，雙方各有優勢，所以勢均力敵，唐軍佔有地利，居高臨下，而突厥人人多勢眾，普遍箭法精準，不過按照這樣打下去，人數少的唐軍肯定要吃虧。

　　“火箭！”郭子儀喝道。

　　“火箭！”

　　······

　　士兵們紛紛找火把點燃已經架好的火箭箱，不一會兒，鎮北城頭冒出一大片濃煙，一支支火箭帶著尖利的叫聲拖著尾巴向城外射去，突來的密集的火箭讓突厥人一下子傷亡慘重，尤其是與唐軍對射的弓箭兵方陣，密集的陣型讓火箭的殺傷力發揮到最大，不過火箭也有射程近、力道弱的缺點，而且隨著一箱火箭射完，換箱也需要時間，在這個空隙裡，唐軍被突厥人壓製，士兵們都抬不起頭來了，而此時，突厥人已經在護城河上架起了浮橋，馬上就要撲城了。

　　郭子儀臉色有些蒼白，他知道，真正的血戰要開始了。

　　“讓青壯上城，石灰、金汁準備好了嗎?”郭子儀冷冷命令道。

　　楊志新一直呆在郭子儀旁邊，此刻答道:“石灰、金汁已經準備就緒，請郭都督放心。”

　　郭子儀臉上露出一絲笑容，道:“楊主事，大戰馬上就要開始了，我軍兵力不足，所以青壯的後續支援很重要，你下城去吧，其他人我不放心。”

　　楊志新原本還想留下，但看了看郭子儀的神色，隻好抱拳道:“請郭都督放心。”

　　城頭已經進入短兵相接，四面城牆上都不斷有突厥人上城，唐軍士兵隻好扔下弓弩，拔出橫刀守城。

　　登利可汗看到士兵登上了城牆，蒼白的臉色轉紅了些，嘴角一翹笑了笑，旁邊近衛軍萬夫長伊立布喜道:“可汗，勇士們衝上去了，這一仗，我們必勝。”

　　登利可汗笑著點點頭，旁邊各部首領紛紛道賀，好不熱鬧。

　　登利可汗也是志滿意得，此戰過後，即使他的叔叔右設絀羅還是遊離在外，但他在鐵勒諸部中的威望將大大提升，到時候再收拾右設也不難。

　　城頭上，郭子儀也開始近身肉搏了，突厥人全面進攻，上來的太快，一下子到處都是突厥人，郭子儀沒辦法，隻好帶著自己的親兵到處救火。

　　西面城牆是步兵師第二旅的防禦段，旅長劉虎已經是一個血人了，經過在猛虎營的經歷，他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大頭兵了，指揮能力也大大提高，不然許默也不會任命他為旅長，不過他暴躁的脾氣還是沒改，這不，突厥人登上城後，他就身先士卒，死在他長柄大斧下的突厥兵不下二十人。

　　“啊！”地一聲慘叫，一個突厥士兵連人帶盾被劉虎劈成兩半，劉虎這才喘了口氣，左右張望了一番，還好，眼中看到的，唐軍和青壯都是佔上風，這時左邊邊跌跌撞撞衝過來一個血人，隔著老遠就喊道:“旅長，六營長陣亡了，弟兄們傷亡太大，請求旅長支援。”

　　劉虎大驚，第六營營長周子虎是他的得意手下，原來就是猛虎營的火長，沒想到今天陣亡了，他連忙問道:“你們營還有多少人?”

　　“已經不到一百了，快支援啊，旅長，嗚嗚嗚。”士兵哭著請求道。

　　劉虎暴喝一聲:“護衛連，跟我來。”說完已經撒開腿，衝向右邊的城牆，途中還將兩個突厥士兵踢下城牆，這家夥的功夫也是大有長進，他身後跟著五十余人，都是他的親兵，如今也只剩下一半。

　　六營的防線在最南邊，滿員五百多人的一個營，如今能站著的已經不足一百人了，營長周子虎剛剛陣亡，現在部隊由副營長高金指揮，整段城牆上都在激戰，但突厥士兵穿的灰色皮甲的顏色越來越多，而唐軍穿的黑色明光甲的顏色越來越少。

　　劉虎一陣風似地衝了過去，大喝一聲，大板斧大開大合，快速殺出一條血路，第六營的士兵們見旅長來了，也是士氣大振，歡呼一聲繼續酣戰，奈何這裡上來的突厥人太多，中間有一段城牆已經完全被突厥人佔領，城下的突厥人正源源不斷地從梯子上爬上來。

　　六營副營長高金來到劉虎面前，抱拳道:“旅長，您怎麽親自來了?”

　　劉虎白了他一眼，甕著聲道:“這個時候老子哪裡還有援兵給你。”他仔細看了看高金，手臂上中了一刀，鮮血流個不停，身上的盔甲都很破了，估計中招次數比較多，便道:“還行不行?”

　　高金也是一名老火長了，猛虎營出來的人，都硬氣的很，舉著刀道:“旅長放心，老高死不了。”

　　劉虎咧嘴一笑，大喝道:“好，上，把城牆奪回來。”說完又是一馬當先衝了出去，高金率領剩下的士兵也喊著“殺啊！”殺過去，不斷有人慘叫，還有不少人摔下城牆，不過已經沒有人理會了，搶回城牆才是最重要的。

　　在劉虎的帶領下，唐軍一開始進展頗為順利，推進了十來丈，不過等到劉虎力氣用完退下來休息的時候， 推進就慢了許多，而且隨著突厥士兵越來越集中，唐軍的傷亡也不斷加大。

　　劉虎見狀，不由急在心裡，只是他已經連續廝殺了半個多時辰，大板斧重達四十多斤，饒是他強壯如牛，如今也是手都抬不起來了。

　　“副營長！”幾個士兵大喊一聲，劉虎忙看過去，只見衝在最前面的六營副營長高金已經倒在地上，唐軍陣腳一陣慌亂，竟然被逼退了幾步，劉虎知道自己不能再歇息了，否則城牆都要丟掉，他大喊一聲，揮舞著大板斧繼續衝殺，終於穩住了唐軍的陣腳。

　　這時突厥人亂了起來，劉虎見狀喝道:“弟兄們，把突厥人趕下城去！”又推進了數丈，劉虎在突厥人的縫隙中看到對面也有一員看不清容貌的唐將率軍猛攻，和自己兩面夾擊，難怪突厥人會亂了陣腳，乖乖，一把陌刀，觸者皆死，比他的大板斧還厲害，不一會兒，兩軍會師了，那員唐將咧嘴一笑，大聲道:“虎哥，你沒事吧?”

　　劉虎驚道:“嗣業，是你啊。”接著便手腳一軟，大板斧也拿不住，倒在地上，他也身體一軟，就要往後倒下去，兩個親兵連忙扶住他，李嗣業連忙道:“快，快把虎哥送去醫站，快！”

　　劉虎被抬下去以後，李嗣業喝道:“馬營長，你帶領部隊留下，幫助二旅守著這裡。”

　　一個軍官出來應命道:“是，旅長。”

　　接著李嗣業便帶著自己的親兵快步回了南面城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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