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雖然不小,但也容不下這兩百多人馬,許默決定,讓親兵營和羽林軍在剩下的房間裡擠一擠,睡不下的就在大堂打地鋪,勉強容得下,猛虎營就在後院搭帳篷宿營,猛虎營沒什麽怨言,親兵營和羽林軍對這樣的安排也沒意見,當然,經過王志和胡斌一番商議,羽林軍士兵住房間,親兵營隻佔了剩下兩個房間,其他的都在大堂打地鋪。 王夫人等人先進去了,許默站在門口看著士兵們進去安頓,在風雪裡走了一天的路,終於能休息了,士兵們也很高興。
此時街上又來了一隊官兵,看衣甲似乎是幽州鎮的,果然其中一騎看到許默後策馬過來,天色已經黑了,借著客棧門口的燈籠,許默才看清來的是崔乾佑,只見他遠遠便抱拳笑道:“校尉大人,沒想到在這裡又見面了。”
許默也抱抱拳,笑道:“崔兄你也來了,潼關關門已經關閉,看來隻好明天再過關了,只是現在此處已經沒有了房間,不知道李帥在哪裡休息?”
崔乾佑皺了皺眉頭,不過他說道:“目前尚不知曉,只是我官卑職小,雖然在牙兵營裡,但也不是經常見到大帥,今天我們的牙將謝將軍被你們那位南隊正打傷了,我才有機會見到大帥稟報此事,現在謝將軍已經醒了,凡事都要經過謝將軍才能見到大帥,除非大帥召見。”
許默笑笑表示理解,道:“那你先去看看其他客棧是否有房,如果沒有,可以過來找我,我這裡擠一擠,還能騰出幾間房。”
崔乾佑很是感動,抱拳道:“多謝校尉大人,崔某告辭。”然後跟上幽州鎮的人馬過去了。
兩百多人馬進了客棧後,客棧裡立刻鬧哄哄的,客棧裡的小廝也是忙得腳不沾地,又要準備飯菜,又要給戰馬準備草料,還要燒水,打掃的事情就隻好由士兵們自己做了。
忙了將近半個時辰,士兵們才安頓完畢,聚在一起吃飯,由於做的很急,飯菜都很粗糙,不過這個時候就連羽林軍也沒嫌棄,天寒地凍的,有口熱的吃就行了,許默正坐在自己的帳篷前和直屬火的士兵們一起吃飯,還聊著天,問他們行軍的感受。
早前那個李蓉的丫鬟又來了,一個士兵領著他來到了許默面前,看到許默坐在士兵堆裡吃飯,她非常驚訝,眼睛裡透著不可思議。
“大人,這位姑娘來找你。”那名士兵單膝跪下行了軍禮道。
許默抬起頭,看見是這個丫鬟,有些奇怪,他放下碗站起來,道:“有什麽事嗎?”
丫鬟捋了捋頭髮,道:“郡主請你上去一趟。”
許默點點頭,道:“好。”他整了整身上的衣甲和披風,又拍了拍來稟報那個士兵的手臂,示意她回去吃飯,才跟著那個丫鬟上樓。
“請問姑娘芳名啊?”上樓的時候,許默輕聲問道。
“奴婢翡翠。”很快上了樓,來到了李蓉的房間門前,那個叫翡翠的丫鬟也不敢多說話。
房間門開著,翡翠做了個請的姿勢,許默這才進去,只見裡面坐著王夫人、李蓉和王婉如三個人,後面有幾個丫鬟伺候,桌上擺著幾樣菜,看樣子他們都吃得差不多了。
許默進去後,抱拳道:“夫人、郡主、小姐,不知傳召卑職有何吩咐?”
王夫人微笑道:“許校尉,不要拘束,坐下說話吧?”
許默應了聲是,在她對面挺拔的坐下,然後道:“夫人,有事請吩咐?”
“許校尉,吃過飯了嗎?怎麽不見你住在客棧裡?”王夫人有點奇怪的問。
“卑職已經在下面吃過了,卑職在軍中已經養成習慣,都要和弟兄們一起吃住,所以睡在下面的帳篷裡。”
李蓉聽到許默的話,很可愛地驚道:“這麽冷,帳篷怎麽住啊?”
許默對她笑了笑,道:“其實外面也不是很冷,這裡背風,搭了帳篷再點一盆火,也不怎麽冷,我們當兵的,行軍打仗,這些都是常事。”
李蓉吐了吐舌頭,道:“那當兵不是很辛苦?”
許默見這時候的她還不算那麽討厭,繼續道:“大帥從軍多年,這些夫人最有發言權了。”
王夫人喝了一口茶歎道:“當兵啊,自然是辛苦了,忠嗣當年一直在河西、隴右從軍,那裡常年天氣寒冷,冰天雪地的,打起仗來有時候幾天不能休息,更不要說那些受傷的、戰死的,唉。”
李蓉有些目瞪口呆,她從小錦衣玉食,哪裡想過富貴來之不易啊。
許默道:“郡主,上至王大帥這樣的一方節度,下至小小兵卒,就是這樣為國戍邊,直至戰死沙場、馬革裹屍,您想想,如果沒有他們,大唐百姓的百年安寧又是如何來的,您的榮華富貴、錦衣玉食又是如何來的,所以,被指請您善待每一位大唐將士。”
李蓉臉上有點發紅,想起自己以前動輒鞭打士兵,自己都有點不好意思了,她看著許默道:“我知道我以前錯了,以後不會了。”
許默點點頭,抱拳道:“多謝郡主,這樣的話,將士們會更加願意保護您的。”
李蓉高興地笑了笑,以前許默對著她的時候都是板著一張臉,現在有說有笑的,讓她心裡甜甜的。
王婉如這時候道:“沒想到許校尉說起道理來也是一套一套的,真是沒想到啊。”
許默笑道:“小姐過獎了,在下雖然沒怎麽讀過書,但那些基本的道理還是懂的,作為大唐子民,必須忠君報國,忠於大唐。”
王夫人笑道:“忠嗣果然沒有看錯許校尉,他一直和我說,許校尉赤膽忠心,一心為國,將來必定大有前途。”
“大帥謬讚了。”他想繼續說幾句,門外傳來了劉元的聲音:“大人,外面有人找您。”
能讓劉元上來找許默的,自然不是小事,許默連忙站起來向王夫人等人抱拳道:“夫人、郡主、小姐,在下有事在身,就先告辭了。”
王夫人站起來道:“無妨,許校尉去吧,正事要緊。”
隨劉元來到樓下,卻見來的人是崔乾佑,他正站在樓梯口急著打轉,聽到下樓梯的聲音,轉過身來見是許默,大喜道:“校尉大人,您下來了。”
許默見他神情甚急,有些奇怪,道:“崔兄,你這麽急著來有什麽事嗎?”
崔乾佑抱拳道:“校尉大人,是這樣的,我們大帥請您過去一趟。”
“哦?”許默道:“李大帥找我?崔兄,你知道是什麽事嗎?”
崔乾佑臉上有些尷尬,道:“大人,卑職也只是來傳話,聽謝將軍的話說,大帥是想向大人道謝,另外,今天我們還見到了幾個慶王的人,聽說大人打了慶王的手下?”
許默點點頭,道:“是有這件事,我聽說李大帥也是宗室,難不成李大帥想為那幾條狗出頭?”
崔乾佑看他想得有點遠,連忙道:“大人想岔了,我們大帥哪裡會管慶王的事情,況且,我們大帥為人正直,剛正不阿,今天那個裘老四是慶王小妾的弟弟,剛才找到我們大帥,想讓我們大帥找大人報仇,搶回客棧,被我們大帥一通訓斥,給趕了出來,現在還不知道是在哪裡貓著呢?”
許默笑了笑,道:“那就好,我們走吧,別讓李大帥等著了。”
崔乾佑這才放心,連忙帶著許默來到李適之住的客棧,那客棧離得不遠,也是一家比較大的客棧,本來也住滿了客人,但李適之貴為一方節度使,要住客棧的時候豈會沒有地方住,他雖然不願恃強凌弱,但他手下的那些驕兵悍將哪裡是省油的燈,一番威脅之後,那些客人便乖乖跑了,隻好到外面露宿。
很快來到了李適之住的客棧,崔乾佑帶著許默來到二樓樓梯口,早有一個青年武將站在那裡,那武將年紀不過二十三四,身材瘦弱,額頭上還有一道紫青的痕跡,剛剛受過傷,想必就是崔乾佑所說的謝將軍了。果然聽到崔乾佑道:“謝將軍,許校尉請過來了。”
謝將軍看了他一眼,語氣冷淡道:“你就是許默?”
許默愣了愣,這謝將軍怎麽回事?看到他額頭上的傷,這才想起來,想來他還是在記著這個傷的仇呢?他笑了笑,抱拳道:“在下正是許默,見過謝將軍。”
謝將軍見他態度還算恭敬,便沒有再刁難,道:“跟我走吧,我舅舅正在等你,到時候問你什麽就說什麽,別不知好歹。”
許默看了看崔乾佑,見他臉上尷尬還有些擔憂,向他笑了笑,然後道:“好,如此多謝謝將軍了。”
謝將軍哼了哼,轉身帶著許默來到了一個房間門口,用眼神示意許默站住後,敲了敲門,輕聲道:“舅舅,那個許默來了。”
房間裡的聲音咳了咳,傳出一個柔和的聲音:“好,請他進來。”
謝將軍推開門,冷聲道:“進去吧。”
許默還是向他笑著抱了抱拳,然後才進去,只見一個四十來歲文人打扮的中年人正坐在書桌前看書,邊看書還一邊撫著頜下的黑須,他見到許默進來,明顯吃了一驚,道:“你就是許默許校尉?沒想到如此年輕?”
許默知道眼前這個就是李適之,歷史上對李適之的評價頗高,是飲中八仙之一,做事幹練,為人正直,許默連忙單膝跪下道:“卑職河東節度使府親兵校尉許默參見李大帥。”
李適之笑著站起來,來到他面前扶起他,笑道:“許校尉年紀輕輕便身居校尉之職,我與你家王大帥也是好友,到長安後要來我那裡親近親近。”
許默抱拳道:“卑職蒙王大帥抬愛,才有今日,李大帥過獎了。”
李適之指著旁邊的胡凳道:“來,坐下說話。”
許默又躬身一禮,才在胡凳上坐下。
李適之又坐下後道:“許默,今日本帥還要多謝你讓船之事啊,要不是你如此熱心,本帥今日也沒辦法渡河,看今日的天氣,再要過河就要幾天之後了,那就錯過了皇上召見本帥的時間,所以你對本帥是有大恩啊。”
許默連忙站起來道:“李帥言重了,讓船乃小事一樁,且乃卑職應做之事,不敢貪功。”
李適之擺擺手,道:“你是忠嗣的愛將,我也沒什麽好謝你,你到了長安之後,有什麽事盡可來找我,包括慶王的事。”
許默又是一躬身道:“多謝李帥。”
李適之揮揮手讓他坐下,接著道:“聽說你今日驅趕了慶王府的裘老四?”
“是的,今日卑職率隊來到這裡時,曾讓屬下去各家客棧詢問是否有空房,沒想到這個裘老四口出惡言,還用酒羞辱我的屬下,這才導致發生衝突,加上此時已無客棧有房間,屬下還護送著雍城郡主,因此便將他們趕出去,騰出房間給郡主下榻。”
李適之撫了撫胡須歎道:“後來那裘老四來到本帥面前哭訴,本帥早知他們的為人,必是他們掀起事端,便將他們痛斥一頓,但恐怕慶王不會善罷甘休,到了長安,你要事事謹慎,如果有什麽事,可以來找本帥,本帥會盡全力護著你。”
許默又是一番道謝。
李適之笑了笑,拿起桌上的酒壺倒滿了兩杯,道:“來,許默,陪我喝兩杯。”早就聽說李適之酒量極大,沒想到果真如此,不用什麽菜就喝酒。
許默站起來道:“請李帥恕罪,卑職從太原出發前曾經下令,進行途中任何人不準飲酒,所以請李帥見諒,卑職不能喝這個酒了。”
李適之奇怪地看了看許默,笑道:“就這麽好的東西,你竟然不喜歡?那太可惜了。”
許默淡淡笑了笑,道:“卑職行軍之時雖不飲酒, 但閑暇時與三五知己也是挺喜歡喝酒的。”
李適之哈哈大笑道:“哈哈,那樣才是,酒乃人間一大樂事,沒有了酒,這世間還有什麽樂趣。”說完李適之端起酒喝了一口,許默忽然想起古代時好像有說端茶送客一說,李適之喝酒,現在不會是端酒送客吧?想想還是站起來道:“李帥日理萬機,卑職不敢再行叨擾,就此拜別。”
李適之眼中閃過一絲欣賞,點點頭,站起來道:“好,到了長安記得來找我,不用客氣。”
“是,卑職多謝李帥厚愛。”許默謝道,來到門口時,聽到李適之在後面說:“啟明,替我送送許校尉。”
守在門外的謝將軍謝啟明聽到後,心裡很是不爽,但他還是應道:“是,舅舅。”看到許默出來後,他冷冷的一指樓梯口,道:“你走吧。”
已經忍了數次,許默心中已經對這個只是憑著關系才當上李適之牙將的權貴子弟非常厭惡,但因為李適之可以在長安支持他,他不想得罪這個人,還是忍住心中的厭惡,向他笑笑表示感謝,然後下了樓梯。
崔乾佑正等在樓下,看到許默下來但臉色陰沉,他知道是謝啟明刁難了許默,跟著許默來到門口,低聲苦笑道:“大人切勿與那人一般見識,他······”
許默笑著對他搖搖頭,道:“崔兄,好好乾,到了長安到王大帥那裡找我,我也是人生地不熟,有緣就一起喝兩杯。”
崔乾佑非常感動,抱拳道:“多謝大人。”
許默笑著擺擺手,道:“告辭。”然後上馬回了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