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殿內,微微的鼾聲響起。
龍案上,一位穿著正黃龍袍的身影和衣而睡,臉上浮現出微笑。
他的周圍,全都是散落的奏折與消息。
這一晚,崇禎皇帝因為沒有再去處理國事,他在寫完給吳三桂聖旨之後,就推開所有奏折,好好的睡上一覺。
這也是他幾十年來,第一次睡得如此安穩,甚至還做了一個美夢,
不知什麽時候,崇禎身後站了一位枯瘦老太監,他滿頭銀絲卻精神矍鑠,目光閃爍著奇異的光芒。
看到熟睡的崇禎皇帝,王承恩嘴角露出一抹微笑,略有皺紋的眼角也舒展開來。
隨後,手中不知從何處捧著一件貂裘大衣,替朱由檢輕輕蓋上。
皇宮雖有火牆以便冬天取暖,但李自成大軍破城之後,所有的宮中太監婢女盡皆四散而逃,根本無人添炭供暖。
雖然已是三月,但京城的氣溫依舊很低,整個大殿內,依舊可以哈氣見白霜。
“這麽多年了,不知道還有人知道我的身份不!”
一聲低念響起,在這寂靜宮殿尤其清楚。
他是王承恩,同樣也是多年以前叱吒江湖的人魔。
若是魏忠賢的實力在先天與指玄之間徘徊,窺指玄而不得入。
王承恩的修為要遠遠強於魏忠賢,達到了可怕的天象大宗師之境。
但是礙於一些約束,他不得出手,只能任由崇禎皇帝想盡辦法除掉這個閹黨魁首。
而今大明將傾,已經到了唇亡齒寒之時,對於王承恩的約束已然失效。
他,終於可以出手了!
他本來想在崇禎死去時將他屍體收斂完成後,再去闖王大軍裡面鬧上一鬧。
到那時候,即便他殺不了這罪魁禍首,也要讓他付出慘痛代價知道咱家大明,不是這麽輕易可以得到的。
但既然現在有了太子,那麽他也沒必要去李自成的叛軍中大殺四方了。
數十年如一日的寂寂無名,甘願困守在皇帝身邊的他,隻為報恩。
先皇的一飯之恩,現當以命相報!
殊不知王承恩所修煉功法,早已經進入化境。
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經是天象大宗師,言出法隨,能夠法天象地!
“既然太子殿下將他們打退兩次”
那老奴便再做一次安靜的護住犬,殿下的一切,老奴我來守護!”
輕吟聲響起,一股鋒銳罡氣在殿中浮現而出。
“不知道多少年沒有出手,老夫都快忘了咱家的名號。”
人魔!!
老太監看著自己的雙手,似乎在回憶當初自己沾染了多少江湖人士的鮮血。
現在,又得為太子殿下再度染血,但這一切,都值得。
念及朱無塵時,王承恩眼中有著一抹欣慰笑意,
“不愧是老奴看著長大的孩子,藏拙了這麽多年,終歸還是爆發了出來。”
一刹那,老太監滿頭髮絲盡數化作銀色,銀絲飛舞,此刻王承恩簡直就是仙人一般的化身,輕輕的閉上雙眼,細細感受著這股從沉寂中複蘇的罡氣。
一道道罡氣在他身體周邊流轉,似乎在歡呼雀躍著迎接人魔的歸來,而後盡數沒入體內。
緩緩睜開雙眼,瞳孔之中銀芒乍現,整個人和以前相比完全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當王承恩的修為漸漸恢復之時,城北某處破舊小木屋內,一道盤坐於青銅古棺上的黑袍身影緩緩睜開眼睛。
寬大的黑袍籠罩下,是一雙充滿陰翳的血色瞳眸。
黑袍身影如乾屍一般的手指緩緩閉合,一道道空氣炸裂聲響起,伴隨著黑影那惡魔般的低吟,
“承恩呐,沒想到大明終歸還是走到了這一步,這個世道,欠咱老朱家還是太多了!!”
……
不知何時,大殿之中的天子已然蘇醒。
崇禎伸手拉緊了貂裘大衣,一邊搓早已凍紅得雙手
“這個天氣,還是依舊的冷呀!”
“可咱大明王朝,不能再讓天下百姓失望了!!”
崇禎語氣之中透著一股決然,經歷了生死的洗禮,如今的他看的更為透徹了。
“既然天下已亂,那朕便學一學太祖皇帝一平天下,重新將失去的一點點拿回來!!”
此刻,崇禎皇帝脊背挺得筆直,絲毫沒有當初的死志,因為朱無塵說得對,大明還沒到最後一刻!
隨後,崇禎皇帝誠懇的眼神目光看向王承恩,
王承恩微微抬頭,兩人對視一眼,一切盡在不言中!
“皇上,您盡管放手去做,老奴自會助你一臂之力,不會讓太子殿下掛牽。”
“現在,誰都不能欺負我們大明!!”
王承恩眼神堅凝,每一句話都猶如烙印一般。
崇禎心中大定,他脫下貂裘大衣伸了伸懶腰,沒有去看後面這位掌印太監,而後輕聲喚了一句。
“承恩呐,替朕研墨!”
老太監研墨,朱由檢龍飛鳳舞的寫著大字,帶落定之後將自己的款落了上去。
“禦駕親征!!”
這一次的死裡得生,他已經分清楚孰輕孰重,一國的治理不能僅僅在宮廷內就可處理好天下之事,而是需要走出皇宮,平定天下!
盛世當可仁政,但亂世唯有以戰方可止戰
誰說他崇禎隻可定國不懂軍事!
他,可是洪武皇帝的後代,戰鬥的血液無時無刻不在骨子裡流淌著。
若非大明所處境遇實在是糟糕,他恨不能自己帶兵前去平定反賊。
但這破爛的大明不允許他出兵而已,否則定會如同太祖洪武皇帝那般,定鼎天下,
像永樂大帝一般,禦敵於國門之外,驅逐韃虜。
這些以往是大明先祖的所做,而今,他崇禎要親自帶領大軍平亂天下。
但現在不同以前,崇禎的志向重燃。
他要以此帝王身,征戰天下!
……
京師五十裡外,背靠著一座黑矮小山。
臨近燕山山脈,所以有著諸多小山頭林立。
而這座小山頭,則是李自成的帥帳所在!
帥帳之內,溫暖如春,一個火爐置於大帳中央,熱浪騰騰而上。
但李自成面色沉鬱,他眉心深鎖,所有心思盡數匯集在眼前的地圖上。
他攻入皇城的大順士兵竟然被趕了出來!!
如今天下數分,張獻忠於西蜀稱帝,皇太極被擋於山海關外,吳三桂雄踞於山海關,崇禎皇帝苟延殘喘於京城之內。
自己明明唾手可得的皇城,卻被意外亂入的白色騎兵所攪亂。
但是憤怒都盡數壓製在心底。
李自成看著身旁的劉宗敏,神色嚴肅道,“第二次進攻戰況如何?”
劉宗敏一低頭,不敢有所欺瞞,隻得如實相告,“啟稟闖王,這二波進攻,我前方攻城部隊依舊被那白甲騎兵給打退,傷亡慘重,就連一些早已投降的明將見勢不對,也都生出了反意!”
“什麽?”
“就連第二次進攻也受阻了嗎?”
李自成面色更加難看,握住地圖的一隻手緩緩收攏,巨大的力氣穿透紙背,在桌上劃出幾道白痕,他緊緊盯著面前地圖上的京城之地,
“那現在可有那支騎兵的任何來歷?總不會是憑空冒出!
如今大明王朝淪落至此,樹倒猢猻散,已經沒有辦法養出這麽一大批精銳鐵騎,
否則我們一路北上又豈會暢通無阻,所過之處幾乎都是明朝降將!”
李自成臉上已經有了憤怒之色,
劉宗敏站在一旁戰戰兢兢的回答道,
“闖王,據一些殘存士卒交待,這支白甲騎兵和黑甲重騎猶如天降一般,從皇宮之內洶湧而出,戰力非常強悍,而且都是擁有著強悍修為之人。”
劉宗敏小心翼翼的回答著,他目光之中閃爍著疑惑。
這樣剽悍的騎兵要是早已經在城內的話,以至於這京城被他們大順兵馬圍困這麽久嗎?
至於仙人的撒豆成兵的神跡,劉宗敏自然是不信的,雖然他很多年前見過仙人尊容,不過以自己指玄境界的修為,才不會信這鬼怪之說。
但,哪個仙人會不長眼幫助一個早已腐朽不堪,人心渙散的大明王朝。
所以李自成根本不相信散豆成兵此事,他只相信自己的雙手打出來的天下。
但現在他的拳頭砸在了精鋼之上,這是繼他北上之後遇到的第二個失敗。
第一次是被周遇吉攔在寧武關,差點把他打得連夜跑回大順帝都,
雖然大戰勝利,卻也是傷亡根本不成比例的慘勝,給他這位闖王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陰影。
若非此後北上之路一路招降納將,順風順水,否則他李自成根本就沒有膽氣圍攻皇城。
而這圍攻京城正是他的第二次慘敗。
一夜之間,大順士兵兩次進攻被打退,士卒傷亡更是達到數萬人,也讓他心中大驚。
而敵人,按照探子匯報的消息也僅僅是數百人傷亡而已。
幾乎是一比一百的戰損,此等戰果深深威懾到了李自成。
一時間,他仿佛又回到那座被他一怒焚毀的寧武關前。
那時候,面對著不過幾千的大明軍士,他不得不使用最原始的人海戰術,用一批又一批近乎瘋狂的進攻和燦烈的死亡才拿下寧武城。
一念至此,李自成陰沉如水,眼中有著殘忍的光芒閃過。
難不成自己在這皇城還要再經歷一次寧武死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