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鐵鏈拖地聲傳來,大堂外,一個頭髮亂如鳥窩,滿臉髒兮兮絡腮胡的大漢手上和腳上都拴著鐵鐐,脖子上更是戴著木枷。
此人在四個甲士的押送下,步履蹣跚的緩緩走來,他正是張闓。
此時的張闓已不如初時被抓來時那副“人死鳥朝天”滿不在乎的模樣,他臉型瘦了許多,已完全沒了昔日的狂暴、嗜殺之態。
“稟主公,張闓帶到!”負責押送的甲士稟報一聲就退到了一旁。
孫策審視著張闓,“汝就是殺了曹阿瞞之父曹嵩的張闓?”
“是吾!”張闓傲然道,說起這事,他還是挺自豪的。
雖說當初是見財起意而下手,沒想那麽多,可如今想來,當今天下何人有如此膽量敢動曹賊家人?
隻這一件事情,就足夠他自豪一生。
舍我張闓,還有何人?
孫策走過去,圍著他轉了一圈,“汝倒也算一條好漢!吾且問汝,賊首秦風是汝昔日部將?”
“不錯!”
孫策道:“此人是何來歷!”
張闓用疑惑的目光看著孫策,“秦風乃巨鹿曲周人,字無衣,自從大賢良師舉義,四方信眾雲集,當時吾在地公將軍張寶麾下,那是秦風就跟在吾身邊了,只聽其人述說家中情形,乃是當地一落魄士族,因遭地主豪強巧取豪奪,盡失家中田產,又被害得家破人亡,當時正逢義軍起兵攻打縣城,此人被裹挾進了義軍之中,當時吾見他年幼,人還算機靈,就讓他跟在吾身邊服侍!”
孫策又問:“此人才智如何?”
“才智?”張闓一愣,隨即搖頭:“他倒是有一點小聰明,可要說到才智,那就談不上了,倘若他真有才智,我等也不至於落到如此地步!”
孫策說道:“那夜你被迷昏之後,吾部凌操率軍去攻打臥虎溝,但秦風及其他賊匪已不見蹤影,獨剩汝一人,待凌操率軍返回遭遇不明身份兵馬伏擊,大敗而回!不久秦風率部又突襲皖城殺進城內放走了兩千劉勳軍俘虜,還搶走了庫房許多輜重!昨日,更是在皖水西岸小羅山下突襲了吾部周泰所率一千精銳,這可不是只有一點點小聰明之人能夠乾得出來的!”
張闓聽完當即擺手,鐵鏈子嘩啦嘩啦作響,“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如何不可能?”
張闓道:“此人十歲跟隨在吾身邊,至今已有十五年矣,倘若他有如此才乾,吾豈能不知?”
孫策皺起了眉頭,“可這一連串之事都是他所為,這又如何解釋?”
張闓:“······”
這時旁邊跪坐的中年文士起身向孫策作揖道:“主公,在下倒是相信張闓之前,一個人倘若真有才乾,絕無可能隱忍十數年而不露出絲毫破綻,此人身邊或許有人出謀劃策!”
“伏擊凌操軍的人馬是不是秦風的賊匪軍尚未可知,但是皖城兵力空虛,被秦風兩次偷襲搶奪了城門也不為奇怪,只是之後他一路上連續幾次改變行軍路線,又伏擊周泰的人馬成功,這就不是一點小聰明可以做到的了!”
“據在下推測,此時秦風麾下應該是有謀士的!”
“哦?”孫策很意外,一個山賊土匪手裡還有謀士為其出謀劃策?“子綱可知是何人為秦風出謀劃策?”
張紘道:“主公可還記得半年前袁術死後,他手下謀士楊弘、閻象、袁胤和張勳等人帶著他的靈柩和妻妾前往廬江而來,據聞他們當時是想去江東投奔主公的,
只是中途被劉勳截下,這次主公率軍攻下皖城,破城之後抓住的一大批俘虜當中應該有楊弘和閻象等人,但當時劉勳回軍來攻,主公還未來得及處理城中之事又匆忙率軍去迎擊劉勳,在下估計楊弘和閻象應該是在那批被秦風帶走的降兵俘虜之中!” 孫策聽完點了點頭,張紘分析得條理清晰,楊弘和閻象、袁胤等人有很大的可能性就在秦風軍中。
“若真是如此,那就不足為奇了,吾曾在袁術處見過楊弘、閻象等人,這二人的確頗有才乾,智謀高深,若不是袁術自尋死路,斷不至於如此下場!”
孫策說完向兩側甲士揮了揮手:“把他押下去!”
甲士們上前押走了張闓。
孫策看著被押走的張闓背影,問張紘:“子綱,汝認為這張闓當如何處置?”
張紘摸了摸胡須,“主公,張闓乃克主不祥之人,斷不可留!”
孫策一愣,想到張闓最開始是跟在張寶身邊,後來又跟了陶謙,再後來跟了袁術,這家夥是跟誰誰都沒有好下場,他是血勇膽壯之人,本不相信這些無稽之談,可架不住聽了張紘的話之後心裡有了疙瘩。
“既如此,吾就下令殺之!”
張紘這時建議道:“張闓死不足惜,不過他的頭顱倒還有些用處!”
孫策問:“有何用處?”
“試問主公,當今天下何人最恨張闓?”
孫策想也沒想就說:“曹阿瞞啊,除了他還有何人?等等······子綱之意是把張闓的頭顱送給曹操?”
張紘捋著長須笑著點頭:“今主公佔有江東,麾下兵馬數萬,討逆將軍、會稽太守的官職已經配不上主公了,在下願為主公攜帶張闓人頭前往許昌面見曹操,向朝廷奏請封主公為平東將軍、揚州刺史!”
孫策眼睛發亮,三年前他被封為討逆將軍、吳侯,那時候他的勢力還不及現在,而討逆將軍只是一個雜號將軍,平東將軍就不一樣了,這可是朝廷擁有正式封號的常設將軍職位,兩者有著天壤之別。
“這······能成嗎?”孫策有些不自信。
“主公為曹操報了殺父之仇,難道他不應該感謝主公嗎?一個平東將軍的官職對他而言只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張紘笑著說道。
孫策當即抱拳:“如此,就有勞先生了!”
不久,大牢裡傳出張闓的怒罵聲,但很快戛然而止,張闓的人頭被人用托盤裝著帶了出來。
居巢縣。
秦風帶著眾悍匪們來居巢躲避江東軍的追殺和圍剿,另外還有讓這些人休養兩天的打算,但絕不是讓他們來享福的。
大清早,秦風就趕到軍營命人擂鼓,把這三千人馬召集起來,在早飯之前讓他們圍著軍營跑一個時辰。
“快跑,加快步伐,跑都跑不快,若是被敵軍追上豈不是被砍死的下場?打仗不行,難道你們連逃命的本事都不想學會嗎?”
秦風跟在隊伍旁邊一邊跑一邊上躥下跳的大叫著。
遠處,楊弘和閻象觀看著秦風操練人馬,低聲交談起來。
“閻兄,你可曾見過如此練兵之法?”
閻象搖頭:“不曾!他如此操練,莫不是專為逃命之用?”
楊弘摸著胡須說:“吾倒以為此法亦不完全作為逃跑之用,倘若戰事緊急,將士們的行軍速度足夠快,倒也能起到奇效!”
一個時辰的跑操訓練結束之後,秦風讓麾下人馬休息一盞茶的時間,再又把他們集合起來排列成方陣,以什為單位排成一列,一個屯有十列,排列成一個小方陣,一共二十個小方陣組成一個大方陣。
另有騎兵六百人,分為六個小方陣,在大軍陣兩翼各布置三個,其他五百人作為輜重兵,負責糧草輜重的運輸,排在後面。
秦風手拿小令旗,向左揮動,整個軍陣就向左緩慢移動,這些人剛開始練,還配合不默契,隊伍走得亂糟糟的,屯長、軍候等人在隊伍中一聲聲怒罵和糾正。
“都尉,杜軍候回來了!”
操練人馬時,有甲士來向秦風報告。
秦風扭頭一看,把令旗交給黃翊:“翊,你來!”
“諾!”黃翊接過令旗就開始指揮。
秦風轉身向正快步而來的杜松走去。
“卑下見過都尉!”
秦風拉住杜松:“不必如此,情形如何?”
“都尉,我等在城外六裡處發現了幾個哨騎,卑下帶人圍殺了他們,看裝束應當是江東軍的探哨!回來之前,吾等把大軍所過之處的痕跡抹掉了!”杜松說道。
秦風沉思著,“江東軍找不到我軍蹤跡,肯定派人四下打探,而我等伏擊周泰軍的地點距離此地只不過一天路程,他們肯定會派人來探查詢問!”
“因此我等不能大意,還得派人在城外各要道附近布置暗哨,一旦發現有江東軍的身影要立即來報!”
杜松抱拳答應:“諾!”
秦風拍了拍杜松的肩膀:“辛苦你一些,給派出去的暗哨多分發禦寒衣物和食物,警戒范圍一定要向外延伸到十裡之外,否則江東軍一旦出現,我等就沒有做出及時應對的時間!”
“諾!”
連續兩天,秦風讓縣令下令在城內多收集醃肉、肉干,又教夥夫們把磨出來的麵粉做成饢,把炒熟的稻米和黍米磨成粉末,這樣方便攜帶,隨時隨地都可以吃。
為了盡可能減輕運輸負擔,秦風讓縣令下令在城內強行征收馬匹、騾馬、驢子等牲畜,兩天時間把城內可以用來托運物資的牲口收刮一空。
這一次,秦風倒是沒有下令讓悍匪們直接動手搶,而是讓縣令把縣庫裡的錢財拿出來,以低於市價一半的價錢購買,雖說是購買,也有點兒強買強賣的意思,誰讓這是官府征收呢?那些牲口商人和有牲口的人也只能抱怨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