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俠還記得,在他剛剛出道成為英雄的時候,有一個人問過他,如果他也需要證據,那他和那些無所作為的警察又有什麽區別呢?
而現在,他親手調查到的事實證明,當初席勒對他說的那些話是對的,在哥譚這個地方,法律甚至不如一個笑話。
或者說,不論是哪個地方的法律,對於法爾科內這樣的人都沒有什麽辦法,他從沒有親手殺過任何人,他甚至沒有教唆過一個人,沒有指使槍手去暗殺別人。
他的所有仇人都被其他人殺死了,被那些想要跟隨他爭得更大利益的豺狼們吞下去了,而法爾科內,哥譚是數十年間的無冕之王,被每一個人敬畏的教父閣下,比所有人都要清白的多。
這讓所有法律、審判、定罪看起來都像個笑話,那些為他殺人的人,只是被利益所驅動,就幫法爾科內清除了一切他前進的障礙,蝙蝠俠知道,就算他現在把法爾科內送上法庭,法官也沒法審判他。
就如同,他們沒法審判殺死韋恩夫婦的凶手一樣。
正在蝙蝠俠更加深入的思考法律的意義這個問題的時候,他接到了來自席勒的電話,讓他去一趟辦公室,瞬間,這種深奧的社會學問題就被他拋之腦後了,因為他知道,自己可能會面臨一個更大的麻煩。
當布魯斯來到席勒的辦公室的時候,他發現來克斯居然也在,他就知道,這個更大的麻煩可能會乘以二。
如果這個世界上有一件事,是需要他和來克斯聯手才能解決的,布魯斯已經開始想,席勒是不是對於太陽的位置有些不滿意了?
布魯斯和來克斯都坐到了席勒對面,而令他們兩人驚訝的是,席勒開口之後,並沒有提到給太陽或者月亮挪車位的話題,他只是伸手指了一下自己的頭頂,然後說:“你們發現那裡有什麽不同了嗎?”
布魯斯和來克斯一起抬頭,然後他們發現,天花板的燈罩被拆下來了,原本應該安放燈泡的地方,燈泡不見了。
“你們應該也知道,哥譚大學最近頻繁停電,每次停電再來電之後,就很容易燒壞電路,燈泡也容易損壞,我們今天剛換上去的新燈泡就是如此。”
席勒伸出手,揮了一下,示意他們兩人看周圍的環境,現在整個教室漆黑一片,不過隔壁的燈泡沒有壞,從窗戶中透出了一絲微光,因此還勉強看得清人。
“這就是現在我辦公的環境,為了改善這種情況,我建立了一個課題組,你們就是課題組的第一批研究人員,現在有兩個課題可以選。”
“第一,讓哥譚馬上恢復到全天日照時間超過8小時的正常天氣……”
“我選第二個。”布魯斯毫不猶豫的回答道,來克斯卻轉頭看向他,問:“你那麽著急回答幹嘛?是因為你對自己的天氣學水平不自信嗎?”
“因為我不想挪太陽。”布魯斯面無表情的回答道。
“哪裡需要挪太陽?直接用化學製劑驅散雲層不就行了嗎?別告訴我,你沒有發射用的設備,韋恩家族都不早做準備嗎?”
布魯斯抿著嘴,他用同情的目光看了來克斯一眼,果然,他聽到席勒說:“好吧,既然你們的意見出現了分歧,那就一人一個課題。”
“我選第二個。”布魯斯又重複了一遍,生怕席勒改主意,讓他和來克斯一起研究第一個課題。
好在,席勒開口說:“那麽,來克斯的選題就是徹底改變哥譚的天氣,讓它變成日照充足的大晴天,這樣即使燈泡偶爾壞掉,辦公室也有足夠的采光。”
“沒問題。”來克斯一口答應了下來,
他甚至有點迫不及待了,在他看來,布魯斯拚命逃避的課題,如果自己能夠完成,就證明他比布魯斯強的多。布魯斯又用同情的目光看了他一眼,然後看向席勒問:“第二個課題是什麽?”
“製造一個可以永遠亮著的燈泡。”
“蝙蝠燈就可以。”布魯斯立刻回答道。
席勒被噎了一下,他問:“你不會真的用核聚變製造的蝙蝠燈吧?”
布魯斯低頭開始研究桌子上的花紋,席勒搖了搖頭,然後說:“我可不想和中央轉盤的紅綠燈共用一種燈泡,那非常不吉利,你想讓我的辦公室一年毀滅三次嗎?”
席勒看了一眼,還停留在這的來克斯,對他說:“你的選題已經完成了,現在可以去幹活了,如果我明天拉開窗簾,能夠看到一個大晴天,我會給你的期末作業打一個史無前例的優秀成績的。”
來克斯停頓了一下,然後飛快地離開了椅子,走出了房門,布魯斯再次用同情的目光看著他離開的背影。
在他走後,席勒從自己的抽屜裡拿出了一個模型,那正是之前他從斯塔克的實驗室拿走的初代方舟反應爐模型。
席勒把它放在了桌子上,說:“別說我不給你開小灶,拿去吧,我就要一個這樣的燈泡,對你來說應該不難。”
布魯斯拿過那個模型,一開始,他還沒覺得有什麽,直到他透過縫隙看到了一部分內部結構,布魯斯眯起了眼睛,露出了蝙蝠俠經典的那個表情,然後抬頭看向席勒。
“這不是你能做出來的東西。”布魯斯非常直白,但席勒也並不生氣,在這方面,他不會反駁任何人,他確實對於物理學和工程學一竅不通,並且也毫無興趣。
“這是我的一個朋友……”
“他在哪裡?叫什麽名字?男性還是女性?在哪裡讀書?哪裡工作?”
“停,如果你要問這麽詳細的話,下次我就不給你這種東西了,我相信,來克斯應該也會對它感興趣。”
布魯斯罕見的露出了一個猶豫的表情,沒有任何一個科研人員能夠拒絕這種天降靈感,尤其是聽席勒的意思,這種機會不止一次。
按耐住自己的懷疑主義,獲得更多的技術和靈感,還是繼續遵循本能,懷疑一切,然後把席勒的,所有饋贈都推開,布魯斯得承認,他又開始糾結了。
之前幾次,席勒憑空掏出某些技術,布魯斯就已經開始懷疑了,但他確實沒有什麽好的調查的辦法,只能期望席勒告訴他,而現在席勒表明了態度,想要真相,就沒有技術,想要技術,就沒有真相,
布魯斯攥著那個模型的手越來越緊,就在他猶豫的心理達到頂峰的時候,他聽到席勒魔鬼一樣的低語:
“我特意趕走了來克斯,並不是因為我覺得他沒有這個技術造出我要的燈泡,而是因為我覺得,比起他來說,我認識你的時間更長,對你更了解,我們兩個更加親近,所以我才選擇把這東西交給你。”
“我知道,你從來都不信任我,或者說你不信任任何人,鑒於你的童年創傷,我能理解你這種態度,但如果我也選擇不信任你,那今天留下來的,就是來克斯了。”
“你應該知道,來克斯和你與克拉克都不同,他和我更像,我們都無視法律和規則,不懼於使用突破底線的手段,完成自己想要的目標。”
“所以,你們總有一天會對上,按理來說,如果我站在他這邊,就是對你不信任態度最好的報復,但我並不想這麽做。”
“為什麽?”布魯斯看著席勒的眼睛問。
“因為,這個世界上不是只有一個又一個目標,我也不是非得用最高的效率去完成它們,人之所以被稱之為人,就是因為,他們在用理性判斷利益得失之外,還要講究感情。”
“你是說,你的感情促使你做出了這個決定?”布魯斯的語氣有些僵硬。
“如果我用單純的理性思維去判斷這件事,那把這東西交給來克斯應該是更好的選擇,既可以為你製造一個對手,限制你的發展,又可以為自己找到一個立場相同的盟友,防備你某天對付我的計劃。”
“但我選擇了另一種方式,那就是把這東西交給你,並把我為什麽要這麽選擇說清楚。”
布魯斯發現,這個辦公室依舊是他的噩夢之地, 因為每次在這裡,他都會面臨這樣的抉擇。
他寧可席勒沒有把這一切說的這麽清楚,但是現在,布魯斯已經知道了,席勒在理性與感性之間選擇了感性,在布魯斯看來,這不是一個正確的選擇,但是他卻是受益人。
這讓他面臨了一個思維困境,他那慣常用理性思考的大腦在告訴他,席勒這麽做是錯的,他的行為和人格不應該讓他做出這樣的舉動,於是,布魯斯的大腦開始分析席勒這麽做的動機。
而席勒的這番話,已經明確的告訴了布魯斯,他這麽做的動機就是情感,而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布魯斯大腦裡,情感這部分區域是不工作的,是被一道厚厚的大門隔絕開來的。
阿爾弗雷德的存在是大門的鑰匙,和貓女的感情就是稍微轉動了一下鑰匙,愛莎和迪克一頭撞在了大門上,讓門打開了一個縫隙。
如果說,其他人都是在通過外力開門,那麽席勒所做的,更像是讓大門從內而外打開。
席勒看著布魯斯離去的背影,那個模型在黑暗的辦公室當中隱約可見,但因為那只是個結構上的模型,而不是真的方舟反應爐,所以它並不亮,也不能提供任何光源。
但席勒知道,以布魯斯的天才智慧,點亮方舟反應爐並不需要很久。
而這個帶有無數矛盾思緒的方舟反應爐,所照亮的也不只是某條街道、某個房間,還有一直躲在那扇大門後面窺視外界的某些東西。
如果這隻蝙蝠一定執意要在這座黑暗的城市中點燈,那席勒並不介意,給他的蝙蝠燈換一個更亮的燈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