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城，葉舟和陳昊在會議室裡相對而坐，討論著方舟組織奇異崛起的經過。

　到了這個時候，葉舟終於明白在模擬器中看到的方舟組織是怎麽跟赫爾墨斯分裂的了——這兩個組織的領導者都是瘋子，而當兩個瘋子撞在一起時，所有原本可以通過談判解決的問題都會上升到最激烈的程度。

　如果不是康恩不願意聽取意見，如果不是麥肯錫偏執地認為自己是對的，如果不是赫爾墨斯發起的血腥的突襲那麽這個世界，很可能還會繼續按照它原有的軌跡繼續運行下去。

　“我是真沒想到他們的策略會這麽有效，在康恩向我們反饋出全部信息的時候，我還覺得這只不過是一件沒什麽大不了的小事。”

　“但是沒想到，他們的影響力居然會擴散到這種程度——你說，這些民眾是不是都有點傻?這麽明顯的編出來的故事，難道他們看不出真假嗎?”

　聽到陳昊的話，葉舟深深歎了口氣，隨後開口說道:

　“所以說，這就是我們一開始就主張向民眾公開全部信息的原因。”

　“信息差是最可怕的東西，如果民眾沒法獲取到完整的信息，他們就會傾向於去相信那些刺激性最強的信息。”

　“方舟組織編造出來的故事不就是這樣嗎?其他文明的第一次對話、神秘的符號、完美的受害者、永生的美好圖景這些關鍵詞，每一個單獨拎出來，都足以引發一道狂潮，何況是全部聚集在一起?”

　“你設身處地地想一想，如果你是一個沒有任何信息的普通人，你會不會為這一套說辭買帳?”

　對面的陳昊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仔細地評估著自己的理性，隨後，他開口說道:

　“我覺得我不會——倒不是因為我多麽聰明，多麽理智，純粹是因為我不喜歡被人命令。”

　“退一萬步講，就算相鄰維的信息是真的，憑什麽我就要聽他們的?”

　“他們讓我們放棄肉體我們就要放棄肉體，他們讓我們節省能量我們就要節省能量，靠著他們的施舍苟活，這跟割地賠款有什麽區別?”

　“我受不了這種侮辱，我寧願以人類的形態跟他們拚到灰飛煙滅。”

　“沒辦法，大概這就是天生反骨，平時看不出來，但到了關鍵時刻，它的影響就開始浮現了。”

　葉舟點了點頭，回答道:

　“不只是你，其實華夏人很多都是這麽想的——要不然為啥我們的輿論環境最平靜呢?”

　“這倒不是我們之前的輿論教育的成果，純粹是我們的人民不吃這一套。”

　“他們輕視、甚至是蔑視對方的逃亡主義做派，就像你說的，天生反骨。”

　“所以，我們現在要擔心的倒也不是這種影響會大規模地擴散到國內，只要這個民族還存在一天，這種事情就不可能發生。”

　“但是問題是，我們確實在面臨著來自外界的壓力，這一點要怎麽解決，上面有思路嗎?”

　陳昊點了點頭，起身打開了辦公室裡的大屏幕，一邊連接電腦一邊說道:

　“其實我們現在的情況跟冷戰的時候很像，整個世界分裂成了兩派，被民眾裹挾的、本身就傾向於逃亡的、技術方向上更接近意識上載的國家是一派，我們可以直接把他們叫做上載派。”

　“另外的，就是我們、毛熊、還有一些莪們的傳統盟國，這些國家不相信什麽意識上載的屁話，隻想熬過艱難時期，衝到相鄰維的世界去攻城略地。”

　“在對方看來，我們的想法純粹是癡人說夢，不僅達不到目的，還有可能葬送整個人類的未來。”

　“所以，他們會不惜一切代價地阻止我們，他們要去爭奪這個世界的話語權，爭奪資源的支配地位，從而將資源投入到他們的計劃中去。”

　“說白了，這是因為蝴蝶效應導致的新一輪的爭霸，並且是一次有著冠冕堂皇的理由的爭霸。”

　停頓了片刻後，陳昊繼續說道:

　“就像冷戰一樣，冷戰發動的借口是所謂的意識形態、是所謂的自由啊、平等啊、個人意志啊之類的東西，為了那種虛無縹緲的目標，兩個超級大國對抗了接近50年。”

　“而這次更狠，理由直接是全人類的生存，如果不能有絕對支配性的力量從中施壓的話，這種對抗持續百年都不一定。”

　葉舟的眉頭緊緊皺起，他搖了搖頭，開口問道:

　“那些國家的官方，他們真的看不出這是謊言嗎?”

　“他們可以看不出。”

　“明白了，本質還是搶錢搶糧，但是要打個劫富濟貧的幌子，對嗎?”

　“就是這樣。”

　陳昊的材料已經在屏幕上打開，葉舟在上面看到了一長串的國家名字，但令他欣慰的是，這個世界上具有重大影響力的大國基本上都是站在華夏這一個陣營裡的。

　看了一會兒之後，他疑惑地問道:

　“為什麽沒有醜國?”

　“這也是我們想問的問題——他們沒表態。”

　“很反常，不是嗎?他們明明就是方舟組織核心的所在國，但卻沒有站出來支持意識永生運動，我們懷疑他們是在評估了事件的本質和預期收益之後，選擇不蹚渾水，就跟他們在一戰和二戰初期做的一樣。”

　葉舟點了點頭說道:

　“那也就是意味著，他們其實還是一個威脅，對嗎?”

　“對，我們必須佔上風，不然的話，醜國就會成為牆倒之前推得最狠的那一隻手。”

　“明白了島國、南島、嗷洲、發國、嘚國等等，發國支持意識上載我還可以理解，但嘚國是什麽情況?”

　“民意裹挾，做了一些動作，但實際上並不堅定，他們屬於我們可以爭取的盟友中的一個。”

　“爭取靠什麽爭取?還不是得打。”

　葉舟歎了口氣，把眼神從屏幕上移開，隨後說道:

　“我原本以為，相鄰維入侵的重大危機會讓人類團結起來，但沒想到，他們的第一次進攻，就讓我們陷入了徹底的分裂。”

　“這太危險了，如果按照這樣的趨勢發展下去，很可能我們跟相鄰維還沒開打，自己內部就已經打得滅絕了。”

　“所以，指望世界民族大團結是不可能的——人家根本不想跟你團結。”

　“我覺得，我們應該拋下幻想，早做準備。”

　聽到葉舟的話，陳昊的眼神變得鄭重起來，隨後，他略微有些猶豫地問道:

　“你的意思是要”

　“都到這一步了，說出來也沒關系吧?現在情況多明顯，他們是一幫不聽話的孩子，他們需要一個主人，我們為什麽不能做他們的主人?”

　“經略全球的計劃已經鋪到了世界的每一個角落， 無論在經濟上還是文化上我們都已經佔據了全面的優勢，那麽，我們為什麽不能更進一步呢?”

　“這與我們的策略不合。”

　“秦滅六國之前，也是一個愛好和平的國家。現在，我們也可以是。”

　“但是，熱戰是很危險，你不得不承認，我們現在沒有對抗那個上載國家聯盟的實力。”

　葉舟搖了搖頭，回答道:

　“不，你想得太極端了。”

　“熱戰是沒有必要的，因為其實，我們不需要打。”

　“時代已經變了，展示實力，不一定需要炮火。”

　“我們需要的也許是某一枚火箭、某一種技術、某一件裝備，或者”

　“某一架飛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