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飛光有些掃興,卻也知道時間緊迫,沒再耽擱。
大家互相確認了一下所帶的東西,沒什麽遺漏之處後,一行五人順著牆根底下,便朝狗洞而去。
他們弓著腰,眼觀四方,耳聽八方,就跟做賊似的。
走到一個即將拐角的地方,潘玉軒連忙扒拉了一下嚴奇志,捂嘴蹲下,嚴奇志扒拉身後的阮飛光,阮飛光扒拉伏俊才,伏俊才扒拉梅紹輝……
如此一個扒拉一個,一溜地人蹲在牆跟底下。
小心臟撲通亂跳。
一隊巡邏護衛經過。
他們像往常一樣,列隊走過,不緊不慢。
牆跟底下並沒有種植什麽太高的花草樹木,當初修建的時候,顧清菱就提到過,圍牆是用來護衛安全的,若是這裡種了太多東西,容易藏人不說,還有可能成為別人攀爬的工具。
因此,魔鬼學院的植株一般都遠離牆壁。
即使種得有東西,也是那種低矮的草植,連個花盆都沒有。
遠一點的地方,才會種下植物。
這些植物還沒完全長起來,除了樹比較高外,其他花草都還算稀疏,嚴奇志幾人藏在後面根本沒辦法完全遮擋住。
也就是現在天色比較黑,他們穿的衣服都是暗色的,再加上「燈下黑」,才讓他們有了藏身的機會。
當然了,像甲隊隊長荀叔這樣從戰場上的老兵,嚴奇志幾個人的手段還是愣了一點,他用余光瞥了一眼,便收回了視線,當做沒看到。
待走開之後,他才喊了腿狗比較利落的從銳志,讓他去通知乙隊的熊隊長他們。
「是,荀叔。」
從銳志二話不說離開隊伍,小跑著從另一條小道離開,去通知人去了。
魔鬼學院一共有四隻護衛隊,被分為了甲乙丙丁四組,由四個不同的老兵帶隊。
組員呢,也是各個隊長的老熟人。
甲隊隊長年齡比較大,人稱「荀叔」,十分受人尊敬。
從銳志一離開,就有隊員開口道:「荀叔,我們要不要也去湊一個熱鬧?」
甲隊隊長荀叔十分淡定地說道:「急什麽?夜色還長呢,我們把該巡邏的巡邏完了再去,免得有人混水摸魚。」
「還是荀叔想得周到,我們聽你的。」
……
從銳志很快就找到了正在休息的乙隊隊長熊成業,將這件整改告訴了他。
乙隊隊長熊成業一點也不意外:「這群小子膽子不小啊,我還以為要等幾天,沒想到今天就行動了。」
他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不過也是,今天沒什麽月亮,光線比較暗,確實是個逃跑的最掛時機。但要想從我手裡逃出去,那也太小看我了。」
乙隊隊長熊成業還轉過頭詢問從銳志,荀叔有沒有交待他什麽任務,要是沒有,就辛苦他跟自己跑一趟。
從銳志巴不得參與這次「圍堵行動」,眼睛發亮地說道:「沒有,荀叔就讓我來通知熊哥,熊哥,呆會兒我就跟你混了。解甲歸田那麽多年,我已經好久沒這麽興奮過了。」
沒辦法,退了以後他們就得老老實實種田了。
雖然退的時候上面有發放撫恤金,可那點銀子哪夠多吃喝啊?
十兩銀子再怎麽節省,修補一家老宅,再給家人置辦點東西,亦或者娶妻什麽的,一兩年就花光光了。
從銳志還好,他年輕,身體也沒太大毛病,還能下地乾活。像荀叔,年紀大了,又缺了和條胳膊,回去沒多久就被人給嫌棄了。
爹娘年紀大了,管不了下面的兄弟,又要靠其他兒子養著,荀叔才剛修補完家裡的老宅,
就被其他兄弟找借口分了家。
那十兩銀子本來就在回來的時候花在了家人剩下,不剩下多少,這麽一弄,荀叔更是沒剩下的。
幾個兄弟強硬,荀叔老妻年紀大了,又因為他常年不在家被其他幾個兄弟妯裡欺負,老得厲害,身上病疼不斷,根本乾不了什麽活,分了家以後,荀叔帶著老妻和一雙病秧秧的兒女過得那叫一個淒慘。
其他一起上過戰場的生死兄弟知道了,想要幫荀叔一把,可一個住的地方遠,一個各家有各家的困難,根本幫不上忙。
一直到後面,還是崇親王府這邊發來通知,說要選用一批「老兵」。
上過多年戰場的荀叔榜上有名,被點名要了過來。
荀叔這才帶著一家老小進了魔鬼學院,有了穩定地收入,讓家裡的日子好過了些。
其他人也是,也都是家裡各種情況,得了這個差事才像是活了過來,有了盼頭。
從銳志是家中老么,當年征兵的時候本來不是他的名字,可家裡人說他哥才成親,不管是家裡,還是他嫂子都離不得他哥,「勸」他幫他哥一回。
還說什麽家裡人必定感激他。
結果呢?
從銳志是替他哥征了兵役,但從銳志除了跑得快一點,能逃命,根本不是什麽能打仗的兵,排功論績都輪不到他。
後來一受傷,他就被退了下來。
本來以為是要命的傷,遇到神醫谷的良醫給治好了。
命是撿了回來,但退都退了,不可能再回去。從銳志便老老實實拿著撫恤金回了老家。
剛回來的時候,家裡人歡喜,老娘都哭了:「我的兒啊,你終於回來了!」
「嗚嗚嗚……我還以為你回不來了!」
……
是的,從家人都沒有想到從銳志會回來。
畢竟當年他征兵的時候,年紀小不說,個頭也小,根本就不像能回來的人。
從家人早做好了他回不來的心理準備。
但不管如何,從銳志回來了,從家人還是很高興的,尤其是他帶回了十兩銀子的撫恤金。
然而一把他的銀子分完,矛盾就出來了。
一個,他常年呆在戰場上,根本不會種地。另一個,他想要種地,意味著要他家裡的財產,家裡的地他哥他哥都種慣了的,以為都是他哥一個人的,結果……
結果從銳志回來了,要分地, 那不就是從他哥他嫂子嘴裡掏糧嗎?
從銳志當年是代替他哥征的兵,他哥不好說什麽,他嫂子卻意見大極了,說自己辛苦替從家生兒育女,忙到最後卻還要幫忙養活小叔子,這是什麽事啊?
「小叔子又不是奶娃娃,需要人照顧,他都那麽大的人了,放在別人家,早就娶妻生子了,這樣的人怎麽能讓我們養?」
「不行,絕對不行,我絕對不會同意。」
……
嫂子忘記家裡新翻修的老宅有從銳志一份功勞,也忘記他是替她男人征的兵,隻記得家裡的田地是她和她男人收拾的,房子是她和她男人攢出來的,怎麽也不可能分給一個「外人」。
嫂子又哭又鬧,從大哥藏在後面,一直不出來說話。
從銳志的心漸漸涼了。
望著已經年邁的父母,看著他們一副手心手背都是肉,為難的樣子,從銳志有一種他不該回來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