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喜雨就見屋裡那女子,已嚇得攀在了牆邊的酒櫥上。
只見那女子約莫二十一二歲,銀杏色襯衣,一頭棕色卷發,穿條牛仔短褲,長腿穿著性感的粉色絲襪,打扮十分新潮。
女子身旁一排落地窗,開了扇窗,風吹紗簾,白紗飄飄。身後是一整面牆做成的酒櫥,一格格的方格用來陳列美酒。
她已爬上了酒櫥,側著身,手臂抖抖索索扳住了櫥頂,似還想往上爬,轉過一張恐懼變形的圓臉,瞪視地下,尖叫連連。
這驚魂失魄的女子,葉喜雨十分陌生,但見她臉蛋嫵媚,這種夜店不缺女人,料不是小姐,就是公主、媽咪之類。
紅蝠確實嚇人,她顯是怕極了狗。
葉喜雨沒想到她還攀上了櫥頂,唇角現出了哂笑,隨即輕咳了一聲,召喚紅蝠,步入屋內。
紗窗前擺放著一套茶幾沙發。
葉喜雨沒瞧著大狗,這女子瞪凝地上,尖叫連連,應是在沙發後,被擋著了。
那女子見有人進屋,尖叫聲越發驚恐激烈,帶著哭腔大叫:
“狗啊!狗啊!狗,啊~啊!”
雙手吊住櫥頂,將穿粉色絲襪的長腿提彎起來,腳上一雙亮晶晶的金色高跟鞋,似乎怕大狗縱起來咬她。
她提拎雙腿,身體懸空,高高吊住廚頂,十分危險。
德叔見了,大叫了一聲,急奔過去,叫道:“黛黛!黛黛!”
葉喜雨見德叔這般緊張,知這女子恐怕是熟人,沒見紅蝠出來,忙又清咳了一聲。
孰料他連喚了兩次,偏不見大狗出來,葉喜雨心下大異。紅蝠聽力異常靈敏,以前只要輕聲一喚,哪怕就是在一裡地之外,也會箭似的跑來。這間辦公室不過幾十尺而已,心想:“怪了!難道紅蝠不熟悉我的聲音了?”可他出府門時明明喚過啊!
怔愕間,便聽到了“嗚嗚”的低鳴聲,從沙發背後傳來,正是紅蝠的叫聲。
葉喜雨和這狗相處日久,熟知秉性,聽著鳴聲低沉,有悲鳴、畏懼之意,心下更是詫異。快步走到沙發後,目光所及,臉色刷的一下子變了。
只見紅蝠四蹄倒攢,四肢被捆,倒在地板上,嗚嗚掙扎!
要知紅蝠是神邸土佐犬,體型巨大,生性凶猛,在神袛素有“鬥士”之稱,戰鬥力不下於一頭野狼。且不說紅蝠,試想就是一條普通的成年狗,想要捆縛住一條活狗的四條腿,又談何容易?
他這一驚,當真是非同小可!
他和紅蝠進屋,不過是前後腳的功夫。紅蝠進屋,他就在門外走廊,並未聽到屋裡發出任何響動。
誰捆住了紅蝠?
紅蝠連吠都未來得及吠出一聲。
捆狗之人無聲無息,出手快得驚人!
就是葉喜雨自己,自忖也做不到!
他反應敏銳,一驚之下,電目疾掃。
卻見屋內除那女子外再無他人!
德叔張開手臂,大叫道:“當心當心!快下來!快下來!別摔著了!”那女子滿面驚恐之色,哭喊道:
“我怕!我怕!”
女子驚魂失魄,屋裡再不見他人,落地窗開了一扇,葉喜雨心下驚駭:“縛狗之人,難道跳窗跑了?”此處是二樓,跳窗逃跑倒也不是沒有可能。只是即已縛住了紅蝠,為何還要跑?又想:“難道是怕見到我?”驚疑不定,心念電閃,他認識的人裡,無論是朋友還是敵人,似乎都沒有這樣驚人的身手!
那女子顯是嚇得不輕,
攀住櫥頂,提拎雙腿,哇哇大哭。 德叔焦急地大叫道:“黛黛別怕!別怕!這是你三哥的狗,不咬人的……”
紅蝠嗚嗚大鳴,四蹄力蹬。
葉喜雨忙上前兩步,蹲下身來,只見狗腿上捆縛著一條黃牛皮皮帶,在四隻腿上各繞了一圈,用龍頭拴住,縛法簡單,卻十分巧妙,紅蝠腿越掙扎,皮帶越往上挪,捆得便越牢。
葉喜雨驚駭之極,誰用皮帶捆住了紅蝠?這簡直是不可能的事,紅蝠可是佐犬,一條活狗,誰能一出手,就用皮帶捆住它四條腿?忙伸手抓住龍頭,松開皮帶。
紅蝠掙脫束縛,“嗚吱”的一聲低鳴,爬地而起,夾住尾巴,徑向牆角落荒逃去。
這狗不管體型多大,如何凶惡,都欺軟怕硬,吃了苦頭,它們比什麽都乖。紅蝠顯是受到了驚嚇。
皮帶薄且柔軟,寬有兩指,觸手質地十分柔軟,葉喜雨瞧了瞧,見不像是普通的牛皮帶,倒像是用犀牛皮製成,雙手抓住兩頭,用力一扯,皮帶紋絲不動,絲毫不變形。
葉喜雨從小習武,臂力不弱,普通的皮帶,他一扯而斷,這條薄薄的皮帶,居然絲毫沒有發生形變,強度韌性可堪比鋼纜!
葉喜雨詫異已極,這顯非尋常之物,縛狗之人,如何舍得將這根皮帶遺棄而逃?皮帶細細長長,寬隻二指,像是女式皮帶,屋裡沒有其他人,心念電轉間他已站起身來,向櫥頂上那女子瞧去。
那女子淚痕滿面,一張臉煞白,神色驚恐至極。
德叔嚷道:“抓緊抓緊!別摔下來!浪子,渣渣,你們快找梯子來!快!快找梯子!”
德叔要搬梯子讓女子下來,浪子和渣渣卻一反常態,立在門口。
浪子雙手抱胸,嬉笑著瞧著那女子,兩人仿佛瞧熱鬧似的,也不去搬梯子。
渣渣嘿的一聲,奸笑道:“黛黛,你可別裝了,可別急壞了你德叔!”
他倆神情和這女子相熟。葉喜雨聽渣渣向女子喊“別裝了”,心中一動。也不做聲,將手中皮帶負到身後,瞧著那女子。
德叔甚是情急,急聲大叫道:“別怕!別怕!你三哥在這,狗不會咬你的!”
女子攀在櫥頂,轉過頭來,圓圓的一張臉,杏眼淚光閃爍,瞧了瞧葉喜雨,目光凝在他臉上轉了一轉,神色一喜,叫道:
“你、你是三哥?”
葉喜雨排行老三,道上、或是手下馬仔,大都喊他三哥。葉喜雨聽她語氣欣喜,也沒在意,含笑瞧著她。
女子卻見葉喜雨沒有搭話,眼中淚珠一下子竄了出來,叫道:
“三哥,你、你不認識我了嗎?”
葉喜雨只見她臉上現出了失望、委屈的神色,一雙杏眼,眼圈一紅,眼淚從眼窩中央撲簌簌直落,好像十分難過,不由得心中一怔:“難道我認識她?”姑娘面孔極為陌生,應是不認識的,笑道:
“你是?”
姑娘眼裡淚水直湧,叫道:“三哥,我是袋袋熊啊!你真的不認識我了嗎?”
忽聽得“袋袋熊”三字,葉喜雨渾身猛地一震,雙手一垂,呆呆的望著那姑娘。
德叔跺了一下腳,叫道:“三少!她就是你彪叔的女兒,黛黛啊!”
葉喜雨聽了,隻覺耳中嗡的一聲響。見那姑娘圓圓的臉孔,小巧的鼻子,圓溜溜的大眼,嫵媚中依稀可見十六年前,“袋袋熊”兒時憨萌的影子。一時怔愣在當場,卻又哪裡敢相信?
“什麽!夜貓?葉喜雨去了夜貓?”
伯格語氣震驚之極,不乏憤怒之意。聽到“夜貓”,鷹眼也忙困惑地轉過頭來。
就聽戰術耳麥裡傳出了莉莉絲的聲音:
“哦,是的。親愛的,三少已經去了夜貓,就是白鷹的那家夜店。我們的人剛發信息來了,德叔也去了,利群的車隊都去了,他們已經盤下了夜貓。”
奧茲星球科技比我們發達,戰術耳麥的固定頻率能傳送公裡級別的聲音,音質非常清晰。
“盤下了夜貓?”伯格咬了咬牙,黑色保安帽簷下眉頭緊皺,問道:“那葉喜雨現在為什麽會去夜貓?”
“哦,不清楚。我們的人他沒說,我也不知道三少他現在為什麽要去夜貓。”
“好,有消息再傳給我!”伯格切斷了耳麥,臉色已十分難看。
“他們去了夜貓,不來酒店了?”鷹眼著急的道。
誰都沒到葉喜雨會突然去了夜貓。
伯格伏在黑布上,放下觀測鏡,向大廈底下瞧去。
只見恆隆酒店大門前,懸掛的兩排大紅燈籠,風中輕搖。服務生立在門旁,喜笑顏開,旋轉門中賓客進進去去,忙碌異常。
伯格瞧了瞧手表,時間十一點剛過,陰沉著臉道:“不會,還有時間,我們再等等。”
鷹眼點了點頭,低下頭,習慣地對上瞄準鏡,眼睛剛一沾準具橡膠墊,又想:“他人在夜貓呢,我現在瞄也沒用!”轉過頭,迷惑的問道:
“他怎麽會去夜貓?”
葉喜雨不來赴宴,突然去了夜貓?夜貓是白鷹的店,這是他們事先都沒有想到的。
葉喜雨怎麽會去夜貓?
那可是白鷹的店!
伯格知道白鷹出事之後,那家夜店就一直被警方查封,莉莉絲說是他們盤下了夜店……皺了皺眉,向鷹眼道:
“我覺得不太對勁。”
鷹眼也感覺到似乎有些不太對勁。
伯格皺著眉,向他道:“葉喜雨突然和白鷹的夜店扯上關系了。上次白鷹和弗西弗交易,收完貨和他的老板運貨回倉庫,卻在他們的秘密倉庫附近,被巡檢司包圍,巡檢司還提前出動了飛虎隊。”
鷹眼心中一動,這和他的感覺不謀而合,臉色冷漠的道:“伯格先生,你是說……”
伯格臉陰沉著道:“白鷹的老板被巡檢司當場擊斃,白鷹血戰逃脫。剛完成交易的、價值一億的毒品全部被巡檢司繳獲。這件事過去了四個月,四個月後,葉喜雨提前獲釋了。”一聲冷笑。
鷹眼道:“哦,伯格先生,你覺得這不是巧合?”
伯格冷笑道:
“巧合?”
鷹眼道:“伯格先生是說,暗中點白鷹的人很可能是葉喜雨!”這句說完,他冷漠的臉上現出了震驚的神色。
伯格綽號“銀狐”,是一條在道上滾摸了多少年的老狐狸,葉喜雨出獄後突然趕去夜貓,讓他敏銳地聯想到,白鷹被點和葉喜雨提前獲釋, 這兩件事中間肯定有關聯。白鷹在提貨途中,靠近秘密倉庫附近被巡檢司伏擊,警方還提前出動了飛虎隊,白鷹肯定是被點的,瞳孔一縮,語氣篤定的道:
“一定是他,否則他不會提前出獄,否則他也不會去夜貓。”
鷹眼還是有點不太敢相信,震驚的道:“真的是他?”
伯格哼了一聲,冷笑道:“他是在監獄沒錯,但別忘了,他在監獄仍然一手操縱著紫郡的毒品市場。”
鷹眼臉色變了。
伯格道:“這個二十六七歲的年輕人,操縱紫郡的毒品市場,不動痕跡地借警方之手除掉了白鷹,而且他還光明正大地盤下了白鷹的夜店。”他說完,忽然之間感覺這個年輕人很可怕。
他到了紫郡,總感覺暗中有雙眼睛盯著他,半耷拉眼皮,凝重的道:“鷹眼,你還記得我們剛到紫郡的那天晚上,被舉報到巡檢司嗎?”
鷹眼吃了一驚,道:“你、你說就是他!”
伯格凝重的道:“他早就盯上白鷹了。”
鷹眼忽然想起那天白鷹說過葉喜雨被拘捕後,從來沒去過夜貓的浪子,突然去了夜店的話。白鷹被人盯上,還一無所知,後脊梁頓起一陣寒意,說道:
“伯格先生,他今天還會不會來?”
葉喜雨是心頭之患,拘捕在獄中還能操縱著一切,這個年輕人的心思,簡直可怕。現在他出獄了,更是如魚得水,非殺不可!伯格抬手,瞧了眼時間,冷笑道:
“他一定會來恆隆,今天的接風宴席,他是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