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渣話音剛落,腳步聲大響,大門口光線驟然一暗,一個鐵塔般巨人已竄到了門口,頭一低,登登的奔進屋來。
這男子穿一件鵝黃色汗衫,身高足在二米三以上,一張長長的臉,就像橄欖球,光頭禿腦,瞪著一雙死魚眼,奇醜無比,也凶神惡煞。
葉喜雨手下四大馬仔,此人正是屠夫。
屠夫向葉喜雨一瞧,暴著白眼珠子,甕聲大叫了一聲:“大哥!”奔至葉喜雨面前,雙腿一屈,撲通一聲跪倒,咧開大嘴叫道:“大哥啊!大哥!”兩聲大哥叫罷,醜臉上眼淚出來了,鼻涕也流出來了,一把抱住葉喜雨大腿,嚎啕大哭。
這時門外又緊跟著奔進來一年輕男子,約二十三四歲,一身紅衣,暗紅色短袖襯衣、同色中褲,腳上一雙運動鞋,劍眉朗目,相貌英俊,臉上喜色堆積,大叫道:“三哥!三哥!”大步奔將過來,正是刀仔。
刀仔是德叔的獨生子,奔至近前,見父親在場,立刻止步,滿面欣喜之色瞬間轉為了拘謹,喊了聲爸,腦袋一垂,站在一旁。
那紅毛大狗和刀仔相熟,從牆角跑了過來,繞著他廝蹭。
林黛黛見大狗跑來,臉上一下子又現出了驚慌失措的神色,緊抓住了德叔胳膊,似乎強忍著不喊出聲來。
屠夫嚎啕大哭,葉喜雨拍著他肩膀,含笑道:“起來。”四大馬仔中,這屠夫是個渾人,葉喜雨被拘捕時,他也在場,一年來深為自責,覺得對不起大哥,跪地不起,哇哇大哭,眼淚鼻涕流了一大把,大叫道:
“大哥,我他媽的慫蛋,對不起你!讓大哥坐牢,我沒用!沒屌用!”叭的一聲大響,狠狠的在他自己臉上摑了個耳光,一邊臉立時現出了五條紅指印。
葉喜雨擊斃風琴怪,被拘捕當晚,除渣渣外,浪子、刀仔、屠夫都在場,聽屠夫這麽說,浪子刀仔羞愧難當,心裡十分不好受。
屠夫是渾人,沒腦子,對葉喜雨卻是十分忠誠,大嚎:“我沒用!我是慫蛋!”左掌一揚,呼的一下,又奔他自己左頰摑去。
葉喜雨右手忙一抄,叭的一把,捉住了他手腕,喝道:“這是幹什麽?快起來!”
屠夫瞪著眼珠子,嘶聲大叫:“大哥!你放句話,我現在就去做了那王八蛋,將他抽筋剝皮……”德叔卻再也聽不下去了,提起手掌,啪的一聲重響,在茶幾上重重一擊,怒叱道:
“混帳!你還懂不懂規矩?”
見德叔拍桌子發火,眾人都是一驚。
德叔戳指屠夫,氣得手指頭直抖。
混社會是刀口舔血,擱德叔的年代,出獄要齋戒七日,方能請避邪神。屠夫哭哭啼啼,毫不忌諱,德叔想他們兄弟義氣,已強自忍著,現又聽他胡言亂語,要“殺人剝皮”,這等凶險之詞,口無遮攔,豈不要招來血光之災?花眉倒豎,怒叱道:
“你再滿嘴噴糞,信口雌黃,我現在就收拾你!”
德叔滿臉怒色,顯是怒極。大家惶惶,利群幫規嚴厲,真怕他一怒之下,動用家法。
渣渣忙嘿的一笑,過來打圓場,拉屠夫起來,笑道:“起來!起來!你他娘的快起來,別哭了!”屠夫爬起來,用手背擦擦眼淚鼻涕,弱弱的喊了聲德叔。
德叔余怒未消,向屠夫叱道:“今天是什麽日子?不討吉利,容你胡言瘋語!”
屠夫悶著頭,連大氣也不敢喘。屋裡一時沉默,大家都不敢做聲。
別說屠夫、渣渣、浪子等人,
就是葉喜雨,在德叔面前也半點不敢忤逆,畢恭畢敬,德叔真發起火來,也只有挨罵的份。 林黛黛見他們一個個低著頭,暗笑:“他們可都怕德叔!”
就見渣渣暗向她擠眉弄眼的丟眼色,心領神會,知道要她勸德叔,馬上抓住德叔手臂,搖晃道:“德叔算啦,算啦!屠夫哥哥他也不是有意的。”德叔見她說情,這才臉色稍緩。
渣渣忙笑道:“大喜之日!大喜之日!刀仔,趕快倒酒,咱們哥幾個敬三哥!”
德叔知道夜店明晚要開業,修繕工作還沒有完成,浪子他們肯定去不了恆隆。他們四人都是三少的好兄弟,三少出獄,敬酒喝兩杯也是應該的,雖然著急去恆隆,但也沒有阻攔。
刀仔拿了酒和酒杯來斟酒。德叔怒目,眼光在他臉上轉了轉,質問道:“你去哪了?怎麽到現在才來?”
刀仔一向怕父親,向他睥了一眼,道:“我……我……”吞吞吐吐地講了兩個字,忙放下酒瓶跑了。
林黛黛暗笑:“刀仔哥哥也這麽怕德叔!”忙站起來,拿過酒瓶倒酒。
浪子渣渣等人要敬三哥,葉喜雨卻端起酒杯,笑道:“德叔,我敬你一杯。”
今天是三少出獄,德叔忙雙手端起酒杯,正色道:“呃,怎麽能讓三少敬我,今天應該德叔先敬三少才對!”說著歎了口氣。兩人酒杯叮當的一碰,喝了口酒。
林黛黛見葉喜雨隻淺淺抿了一小口,德叔卻是一乾而盡,心想:“三哥怎麽能這樣和喝德叔喝酒,太不禮貌了吧?”卻見德叔臉色很平常,絲毫沒有來氣的意思。
葉喜雨放下酒杯,笑道:“德叔,有件事情我要問你的意思。”
德叔道:“有什麽事,三少盡管問就是了。”
葉喜雨淡淡含笑,瞧了瞧林黛黛,又向屋內環顧了一圈,說道:“德叔,這家夜店也盤下來了,黛黛也不走了。我想把夜店交給刀仔和黛黛打理,你看怎麽樣?”
林黛黛聽了,心裡突地一跳:“把夜店交給我和刀仔哥哥搭理?”浪子和渣渣對瞧了一眼,臉上現出了驚詫的神色,似都沒想到。
德叔臉色一喜,花眉一軒,睥了眼兒子,道:“好啊。”
這家夜店很高端,光是這間闊綽的辦公室就有一千多呎,辦公桌椅都是真皮做的。渣渣、浪子、屠夫等人均沒想到,拿下夜店,三哥會專門交給某個人打理,一齊向刀仔瞧去。
刀仔滿面紅脹,急得舉起雙手亂擺,嚷道:“我不行!不行!夜店我可沒有經驗!浪子行,讓浪子管吧,我不行的!”浪子捋了把頭髮,搖頭哂笑。
要說打理夜店,四人中確實是浪子在行一些,浪子經常逛夜店,媽咪也是他談的。刀仔隻喜練刀,打架才是他的拿手好戲!
渣渣瞧了眼浪子,嘿的一笑,覺得三哥今天的做法有點反常,不由想:“哥這麽做,可有點不公平了。拿下夜店,我們可一樣的出力。看來哥還是胳膊肘向裡拐,黛黛和刀仔都要比我們親!”
德叔面孔已板了下來,向刀仔厲色道:“怎麽不行?誰天生就有經驗的嘛?你看看你三哥,你比他小不了幾歲,別整天不動腦子,要向你三哥好好學習!你三哥把夜店交給你和黛黛打理,是歷練你們!要把夜店打理好了,別對不起你三哥!”他這話算是一口答應了。
林黛黛臉紅了,沒想到三哥會讓她打理夜店。刀仔被父親訓斥,頭垂得低低的,滿面不情願的道:“我…我……”
葉喜雨笑道:“這件事就這麽定了。”
渣渣等人雖覺得有點不公,但三哥這麽定了,也不會反對。渣渣嘿嘿的笑道:“刀仔,你就放心吧!我和浪子會幫你的。”屠夫甕聲道:“對!我們會幫你的!”德叔連連點頭。
渣渣想起了那4%的股份,又問夜貓還有4%的股份散落在夜店以前的那些馬仔手裡,要不要抓緊收回來?
葉喜雨的意思,他們管理夜店沒有經驗,夜店明晚就要開張,大崩牙和白鷹也不在了,想讓大崩牙以前打理夜店的馬仔,回夜店來繼續上班。
德叔聽了,倒吸了一口冷氣,沉吟了一下,也知利群名下確實沒有夜店之類的產業,隔行如隔山,像夜店進貨什麽的都有固定渠道。再說,夜店明晚就要開張,員工培訓也來不及,倒也同意了,但關照要盡量要少用大崩牙以前的人,多用自己人,讓自己人看住那些馬仔。
林黛黛聽了, 暗自高興,心想:“三哥真是好心腸。大崩牙、白鷹倒了,原先那些馬仔就失去了工作,三哥讓他們繼續回來上班,他們又可以養家糊口了。三哥真是好胸襟!吸收大崩牙的人,也等於是壯大了利群!”心中讚許:“三哥真的很能乾!”
德叔這麽說,顯然也是從安全考慮,浪子、渣渣等人連聲附和。葉喜雨隧交給渣渣去辦。渣渣嘿的笑道:“哥,這事還要我辦嗎?讓總經理去辦吧!”瞧著刀仔笑。
刀仔聽渣渣稱他“總經理”,臉一下子紅了。但找大崩牙手下馬仔,刀仔確實能乾得來。屠夫懼怕德叔,不想和這個老古板,呆在同一間屋子裡,自告奮勇陪刀仔一起去找那些馬仔。
夜店明晚就要開張,找人上班這事已不能再耽擱,兩人飯都沒吃,立刻走了。
臨走,刀仔知道葉喜雨要去恆隆赴宴,帶著紅蝠不方便,把狗也喚走了。林黛黛見大狗走了,臉色立時輕松了許多。
德叔瞧了眼時間,見十一點半都過了,恆隆那邊賓客滿棚,都早等急了,急忙和林黛黛站了起來,說道:
“三少,快走吧!恆隆那邊賓客都還在等著呢!”
今天的接風宴,是為葉喜雨而設,他不可能不去,當即站了起來。
浪子知道恆隆是自家地盤,大哥安全不會有問題,讓渣渣陪著同去,渣渣能說會道,這種酒宴場他最合適,說裝地板用不著他幫忙。
渣渣嘿的笑道:“那我就跟哥去吃大魚大肉了。”林黛黛被逗的噗哧一聲,笑了起來。
大家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