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我的礦工生活已經結束了,那不如就聽溫子暄的,嘗試一次?
回想我人生短暫的十五年,我的行事風格從來都是激流勇退,不冒一點點風險,生活的每一天都是上一天的簡單複製。其實我早就察覺到自己的本性是追求刺激的,但好像有一雙無形的鐐銬束縛了我的想法。
距離考試還有不到兩個月,要不就這麽拚一把?
畢竟現在也沒有工作了,父親也離開了,我拒絕溫子暄的兩大原因都已經消失了。
那就這麽決定了,拚一把吧!
不過,昨天晚上實在太累了,睡個午覺再努力吧。
這一睡就睡到了晚上十點。燈光喚醒了我,王易寧帶著盒飯回到了宿舍。
“你今天怎麽沒去啊?”
“我被解雇了,說起來,明兒幫我把衣服送過去吧。”迷糊中,我回復道。
“不對啊,你怎麽沒被解雇?”
“我成年了啊,就在今年1月7日。被解雇的只有你這種童工。小--朋--友。”
“媽的,忘了你這個老頭都已經是八十歲快入土的人了。”
“別拿我開玩笑了,快吃飯吧,最近這段時間辛苦你了。之後打算做什麽?”
“打算去上學,已經在準備考試了。”明明一個字都沒看卻說自己已經在準備了,我的確有吹牛方面的才能啊。
“行啊,我記得易安說過,你學習確實不錯,不過這附近的學校,你沒有學籍,進得去嗎?”
“我準備考上城中學,那裡的入學門檻,只有一場考試。”
“你可別開玩笑了!上城中學都是官老爺的子女才能去的地方。他們不是考什麽學什麽,而是學校看他們學什麽,才考什麽。四月的那一場還有機會,十月的這一場,就你這樣的,想進上城中學,門都沒有。”
“沒想到你聽清楚的嘛。看來你以前說到過上城不是吹牛啊。”
“恰恰相反,那些的確都是吹牛,我從來沒到過上城,所有這些都是我從兄弟會的人那裡,道聽途說的。”
“好了,別說了,趕緊吃飯吧,你也別想著上城中學了,之後找份別的工作吧。之前那個酒吧當清潔工可能是當不了了。現在對於年齡限制比之前嚴格多了,也不知道為什麽。正好咱們現在也還有積蓄,去找老師傅學門手藝,以後幹什麽都行。”
王易寧戲謔的語氣讓我心中的想法更加堅定了。
吃完飯,我便真正開始了與上城中學的戰鬥。
之後的日子裡,每一天,我都將自己壓榨到最終的極限,事實上,對於一個十幾年沒有接觸過有用知識的外城人來說,這些先進的知識遠比之前那些瑣碎的信息有吸引力。
終於,十月到了。我以社會考生的身份參加的考試。
一周後,結果公布了,我從名單的左邊找到右邊,再從右邊找到左邊,直到路燈即將熄滅的廣播響起,依然沒有找到我的名字。
落榜了,一個並不令人意外也不令人開心的結果。我明白自己短短兩個月的超負荷運轉當然不應該比那些認真學習了一年,三年,甚至十年的人獲得更好的結果。這是我應得的。我看了看街道另一側的榜單,第一行便赫然寫著“莫博航”三個字。
落榜生裡的第一名,最大的失敗者。現實真的太諷刺了,但我已經燃燒了自己所有的能量,連憤怒的力氣都沒有了。
廣播仍然繼續著,我卻聽不清其中的任何一個字。
恍惚間,廣播的聲音變成了刺耳的警報聲,我看見礦井的方向生氣了滾滾的濃煙,爆炸的聲音此起彼伏。
“礦井坍塌啦!”街上的人喊著。
礦井,礦井,礦井……
礦井!
王易寧還在礦井裡!
我飛速的奔向礦井的方向。失去父親後,王易寧是我在這片陌生的土地上最後的依靠了。
我飛速地趕到現場,將衣服淋濕之後立馬進入了礦井。
我呼喊著王易寧的名字,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大聲。血晶粉塵隨時可能爆炸,引發更多的礦井坍塌。我搜索著每一個角落。
找到王易寧是,他已經昏了過去。
我背著他,他仿佛比平時更加重了,我的呼吸越來越重,雙腿也好像越來越重,聽到身後不斷傳來爆炸的轟鳴聲,我卻已經早已麻木。
我只知道,前方有了探照燈的白光,仿佛城市中心的白日。
最終,在爆炸的衝擊波的推理下,我和王易寧抵達了出口。
還好,活下來了就好。
同一時刻的上城區裡,一棟古老的宅子,同樣的濃煙滾滾。溫子暄緩緩地睜開眼睛,只看見趙文道的臉,說道。
“別擔心,我們安全了。”
一個月後,陌生的天花板下,我看見身旁被鮮花環繞。
“我背出來那個人,怎麽樣了?”我問到。
“死了。”護士冷淡的記錄了一下我的數據,然後便招呼記者們進來。
閃光燈充滿了整個房間。
我就這麽成了這個下城的英雄。
我已經記不清楚我在意識不清醒時是如何敷衍那些隻期待搞個大新聞的記者們的了。
但我仍然記得采訪的最後一個問題。
“莫博航先生,您現在最想做的事是什麽呢?”
“我想把我朋友的骨灰帶回家鄉。”
“還有,我想上學。上城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