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月落星沉,四周一片黑暗,黎明前的片刻總是大地最黑暗的時候。
梅香忽然伏倒,躲在一個高聳的屋脊後面。
難道前面哪棟院落就是方白衣的落腳點,難道她已發現了危險?
我和延明連動都不敢動,只有屏住呼吸,黎明的前夜秋蟲似乎都還再沉睡,哪裡有半點聲息。
諸葛延明向前伸了下脖子,他幾乎忍不住就要開口,梅香卻忽然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我心裡一驚,就見一個搖晃的身影出現在長街盡頭。
他一路搖搖晃晃,嘴裡還唱著小曲:“天皇皇,地皇皇,我是一個夜遊郎…”
曲聲嘶啞沉鬱,似乎有種難以言喻的孤寂瀟索之意。
那人漸漸走近,有幾次見他都險些跌倒,分明就是一個宿醉未醒的流浪漢。
梅香仍然是一動不動,我和延明當然也不能動。
因為我倆也不敢保證他是不是真的是個流浪漢;他是否真的沒有危險,是是和方白衣是一夥的。
我們都懂“打草驚蛇”的含義所在,當然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所以我們連大氣都不敢出。
終於…流浪漢的身影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中~
一切都沒有發生。
我們剛松了口氣,還未來得及活動一下發麻的手腳,梅香卻忽然縱身一躍,向一處院落掠去~
【二】
院落荒廢,當然也不會有人。
可為何那小屋裡會有燈光透出?莫非正是方白衣。
我終於忍不住問梅香,“難道方白衣就落腳在這裡?”
梅香看起來非常緊張,緊張的都不願開口,只是點了點頭。雙眼卻盯著小屋連眨都不眨一下。
我本來有很多話要問,此時也不得不閉嘴。
“方白衣若真的在此,為何就沒有一點動靜,難道他已睡死過去~”
諸葛延明似乎在喃喃自語,又似乎在置疑梅香,“還是說這裡本就沒有人?”
我不由暗暗叫苦。
梅香果然被延明的話激怒,冷聲道,“你是再置疑我?”
延明不再說話,不說話有時候就是最好的回答。而不是無話可說,他似乎已認定了這不過是場鬧劇。
延明的態度徹底惹怒了梅香,她聲音也變的更加冰冷,“你既然不信,為什麽不親自過去看看~”
梅香話音未落,延明已飛身掠向了小屋。我竟然來不及勸阻。
敵我不明,這樣冒失地行動豈不是有太大的風險。
梅香也禁不住愣住,她也沒想延明竟會如此的衝動。
一聲驚呼從屋內傳出,我和梅香也衝了進去~
【三】
小屋不大,一明一暗兩間。
屋內桌椅齊全,明顯有住過人的痕跡,此時除了木桌上還再燃燒的半根殘燭,就只有延明呆立在那裡。
我不由怔住,忍不住問道,“你莫非是見到了鬼?”
“我並沒有見到鬼,這裡根本連個鬼影都沒有。”延明寒著臉,口氣冷的就似要結冰。
梅香仿佛沒有發現延明在生氣,追問道,“哪你為什麽會驚呼,你難道是閑的發慌?”
“我確實是夠閑,要不然怎會被一丫頭耍的團團轉。”
梅香對延明的嘲諷聽而不聞,臉上卻露出了深思的表情,“可我明明見到方白衣走進這間小屋的…”
“也許你只是眼花, 把一個流浪漢看成了方白衣。
” 延明的話似乎也有道理,一座荒敗的院落;一個無家可歸的人,這太正常不過了。
就連我都開始懷疑起梅香,她也許真的是女孩子心性,只不過是給我們開個玩笑而已。
不料梅香卻真的生氣了,看樣子還嚴重,“你們到現在都還再懷疑我?”
延明又一次沉默。他仿佛已懶得再解釋。
我啜啜道,“我們,並沒有懷疑你,也跟你來到了小屋,這裡也明顯有人住過的痕跡…”
“可你還是不願相信~”梅香急的直踩腳,“倆個傻瓜。”
她似乎已真的生氣,她甚至都不願和我們倆“傻瓜”再多說半句。
她忽然衝了出去,隨後就傳了一聲慘叫。
短促淒厲而痛苦~
我和延明也衝了出去。
【四】
曙光初現,晨霧朦朧。
一個人影在霧中一閃而逝,梅香卻已倒在了霧。
延明縱身一躍也沒入霧中,我衝上去抱起了梅香。
梅香的臉已扭曲變形,沒了光采的雙眸中充滿了恐懼,一滴鮮紅的血珠正從她喉間滑落。
一劍封喉點血紅。
好快的劍,好狠的人。
我抱著梅香漸漸僵硬冰冷的身體,心裡一痛,一口鮮血便噴了出來。
十多年的朝夕相處,幾個月來的風雨同舟,她的一顰一笑、一皺眉,回眸間的俏皮可愛都在一瞬間化為烏有。
——化為一場春夢,融入這隨風而去的霧。
我心如刀割,終於放聲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