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慮一會,便也作罷,推開溫暖的被褥,從床上坐了起來,白皙光潔的裸足頓了頓,踏入了微涼的地板中。
晨光之中,在這個精致的房間裡,光可鑒人的木質地板上,一位婀娜多姿的女子伸展著不同的姿態,舞動手足,在房間翩翩舞動著,屋外的單薄陽光透過窗欞之間的縫隙,一縷縷的掃了進來,光影朦朧晃動,女子身姿輕盈,如同一隻輕盈的鳥兒在屋內飛舞。
樓中的眾人在這個時候也是開始陸陸續續的起床梳洗,過不了多久,便又是繁忙熱鬧起來。
而讓我們在這之前,時間繼續調到早些時候,整個都城卻是安靜一片,通報時間的打更聲沒有響動,平時卯初就有的早肆卻也不見開門,城中寂靜異常,沒有雞鳴之聲,也沒有鳥雀作響,更聞不到犬吠,如同在時間凝固的狀態裡一般。
待到辰時整座城才像是又活了過來,雞鳴不絕,犬吠不止,各家各戶開始陸陸續續走出家門,商戶開店,官員上朝,平民上工,隨著城門大開,入城的人與車也開始絡繹不絕,繁華熱鬧之景持續到晚間。
城中人們對晚起的時間無所察覺,仍如往常一般活動著。
日複一日,人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都城的時間一點點的走動,越走越少。
從辰初到辰正,再到得巳初,逐漸到得巳正。
都城人們醒來的時間愈發晚來,城中人們卻仍是如同正常作息一般,對此一無所覺。
樹林輕聲晃動著,小樓的主人,依舊每日懶散的靠在窗前看著窗外的風景,只是今日沒有美酒在旁,冬日窗台的陽光正時溫暖,身旁獨有一壺清茶冒著白色的熱氣緩緩的向上升騰,透過白色氣體間,身穿紅色服飾的少女,在屋內翩然起舞。舞姿靈動,少女動作輕靈優美,如同一團紅色的火焰般在屋內旋轉翻騰。
此刻的這名少女容色豔麗,騰挪舞動間眼波流轉,嫵媚之色如勾人魂魄,嬌豔潤澤的紅唇一張一合,欲語還休中牽出絲絲誘惑,欲使得人心中有如猛火灼燒般想要一親芳澤方可得到緩解,伴隨著舞蹈中展露出來的誘人曲線,愈發驅使得人想要擁入懷中方得心火釋懷。
然而男子仍然是時而看著窗外,時而啜引一杯清茶,偶爾掃過來看著女子,卻也是眼神平靜,如同看這房間一桌一椅般的尋常。
少女舞蹈卻是開始顯得愈發氣勢逼人,在連續的幾個激烈的舞蹈動作後,驟然停了下來,蹬蹬蹬的走至男子面前,還沒來得及說話,卻見得男子笑眯眯的遞上一杯沏好的茶送至少女面前。
“月明,跳累了吧,來來來,喝茶,喝茶解渴。”
嗯,是的,此刻這位紅衣似火的絕美女子卻正是那位前日裡看著嫻靜溫雅的侍女,看今日此般模樣,那是絕無可能把往日形象與今日聯想一起來,縱使容貌相似,但單從氣質形態一眼看去,卻是難以把兩人聯想到一起來。
月明接過茶杯一飲而盡,待到飲罷杯中茶,心中鬱氣卻也是消解了下來,便在男子身旁坐了下來,柔軟纖細的身體依偎在男人身旁,抬著小巧白皙的下巴,忽閃忽閃的眨巴著眼,繼而嬌媚的彎起眼,輕聲的笑了起來。
“風清,我跳得好看吧。”
“嗯,不錯,挺好看的。”
男子笑眯眯的誇獎道,順手從幾上夾起一枚紅色果子丟進嘴裡。
月明頓時不滿的皺起了眉,小手捏成拳頭錘了下男子的肩,心中不免有些氣惱起來。
“敷衍,說話毫無誠心,剛才都沒怎麽看我,怎知我跳得如何。”
“怎麽會呢,我可是認真看著呢。”風清聲音溫和,伸出手來揉了揉月明的頭,看著眼前少女眯起了眼睛,美麗的臉上也放柔了表情,顯得愜意起來。
“是嗎?”月明明顯有些恍惚的呢喃著,看似隨意的問道,“比那鸞樓的鳳棲又如何?”
“呵呵......”風清尷尬的看著窗外,“想來,那位名動華國的舞姬,應該也是極......不如我家月明的。”
感覺到少女的小手開始若有若無的在腰間來回拂過,略感危機的風清毫不猶豫的轉了口風。
“那鸞樓的鳳棲只是一介弱質女流,困於小小的城中一座花樓而已,又怎比得上我家月明呢。況且,我也只是聽聞她如何如何,市井傳聞大多以訛傳訛,往往都是做不得真的。”
月明睜開眼,狀似滿意的點了下頭,笑嘻嘻的搶過風清剛倒好的茶喝上一口,站立起來,輕聲哼著小曲,在風清面前舒展了下柔軟的身姿,雙指從桌上摘起一枚果子,緩緩放在嘴邊咬了一口,嬌媚的眼神看向風清,一個優美的轉身動作,那咬了一口的果子掉入了風清手中,隨即輕聲吟唱,伴隨著柔軟的肢體動作,由緩漸快的舞蹈起來,紅色的衣裙襯著少女姿態輕盈的舞姿,在這個房間的空間裡舞動起來。
風清把這顆咬了一口的果子丟進嘴裡,又恢復成懶散的模樣,端起茶杯啜一口清茶,眼神柔和的看著前方舞蹈著的少女。
九州的山裡總是有著各種危險的,毒蟲猛獸,沼澤瘧疾,每日裡都能碰上不少。我們很久就居住在這邊的山中,為了活下去,總能找到辦法來應對......
山腳下已經不適合我們待下去了,山外的人漸漸來到了那裡,他們總是驅趕我們......
山上總是有各種霧氣,有毒的,沒毒的,清晨醒來,周圍總是看不清,好不容易散開了一會,我們連忙在山裡找吃的,還沒來得及找到多少野果,又起霧了......
記得很小的時候,身邊總是有好多的人,好多的人,上山後,感覺突然就空曠了很多......
他們都去了哪裡了......
奶奶帶著媽媽,媽媽帶著我,總是在山裡到處走,每天都要去找吃的,我時常就會餓肚子......
奶奶也找不到了,我想奶奶了,媽媽說奶奶一個人走在前面,我們要多走走......
鈴鐺?奶奶經常帶著的鈴鐺,媽媽今天掛我身上了,今天的我好開心,我一邊走路一邊搖晃著鈴鐺,叮鈴鈴,叮鈴鈴,感覺肚子都沒那麽餓了......
聽說東邊有個地方有好多的吃的,媽媽說我們可以去那裡......好多好多吃的,我咽著口水,拉著媽媽向東邊走......
叮鈴鈴,叮鈴鈴,我們去東邊......
清晨,溫煦的陽光照射進華國都城,這座安靜死寂的城池中,風清坐在窗台處靜靜的看著外面,過得一刻鍾左右,月明端著做好的早膳步入房間。
擺放好早膳後,正打算招呼風清用膳的時候,風清已然穿戴整齊,外罩一件紅色大氅,走到桌邊,拿起一塊糕點放入嘴裡。
“我出門一下,月明你先用膳,我應該會午膳前回來。”風清咽下糕點,又飲了杯茶後,便走向門口,向樓下走去,隨即又像是想起什麽來,轉回身笑著看向房間裡正茫然不知所措的少女。
“糕點味道很好,記得午膳給我留幾塊。”
走在都城的街道上,風清能清晰的聽到自己走路發出的沙沙聲,此刻這座城市異常的寂靜,沒有人聲,沒有動物叫聲,甚至於連風都沒有,猶如凝固了一般。
看起來挺有意思的,風清看著如此現象,卻也是略感興趣起來,走至路邊一戶人家的家門前,伸出手來叩了幾下門,篤篤篤的聲響在這片寂靜的環境裡回響了起來。
敲得一會兒,見裡面沒有聲響,又拉長聲音喊了起來。
“請問,裡面有人麼?”
隨即在這一片區域裡,就不斷回響起來風清那句有人麼的回響來。
然而就算這般,也是無人回應,整座都城一片死寂,風清也不在意,在街上隨意的到處走著,時不時的在一戶人門前敲幾下,又或者問幾聲,空曠的城市空間,也就偶爾響起這篤篤篤的聲響來,又或許傳來幾聲有人麼的回音。
日頭已經升起許久,風清不知覺間一路閑逛至了太時街上,看著這往昔最是繁華的街道,此刻卻是這般寂靜,那琳琅滿目的各色小販,各家店鋪門口吆喝的人群,形形色色的行人,全然沒有出現。如今看來,除了兩旁林立的各色或華麗或高雅的建築,這條大街的景象,卻也與剛才路過的街道一般無二。
風清看著眼前這般景象,卻是略感失望,往日裡人群往來如織的街道卻是比眼前這些空曠的景致有意思得多,如今這般,卻也是沒什麽看頭。
走至鸞樓時,想起上次想來這卻未如願,不免又興起跑至門前,在那朱紅大門前重重的拍打起來,
隨著砰砰砰的拍打聲,風清有些惡趣味的加重聲音喊起來,“有人嗎!開門迎客了!”
如此這般,正當風清以為又如同正常情況,毫無回應打算轉身離開的時候,門後卻響起一陣急促的聲響,門還沒開時,裡面就已經有人在慌亂的回答道,“在...在的!有人在的!”
風清剛抬起的腳步停了下來,隨著裡面一陣慌亂的腳步中,在那驚喜而略帶哭腔的聲音中緩緩拉開的大門,神情平靜的看著裡面迎出來的人。
鳳棲這幾天一直處在一種恍惚又恐懼的狀態裡,她明顯的感覺到有可怕的事情似乎在慢慢的發生著,樓裡的人一天比一天的晚起,開始自己也以為大家只是困乏,但隨著一天天的過去,眾人毫無所覺的每日正常醒來生活。那晚起的時間,沒有在他們之間產生任何困惑,一個個仍舊如同往日裡一般生活勞作。
鳳棲也試著問過樓中姐妹,是否有感到不對勁的地方,然而對方卻都只是笑她自身起得太早,看著窗外已近晌午的陽光,心中開始逐漸不安起來。
在陸續隱晦的問過樓中人們,又問詢過來這裡遊玩的外人後,鳳棲發覺到他們明明都開始一天比一天的晚起,卻仍然一無所覺,反倒是正常生活的時候,這才真的感到害怕起來。
她於是有一天夜間打定了主意不去睡覺,睜著眼睛,抱著被褥坐在床上看著點燃的燭火一點一點的燒著。
不敢熄燈,漆黑的夜色裡,鳳棲總覺得外面似乎有著可怕的事物在到處遊蕩,門外面有著無盡的黑暗在盤旋,她於是又點燃了更多的燭火。在房間裡各處點上,星星點點的燭火把整個房間裡照得通明,但她卻也隻敢抱著那輕柔的被褥,沒有絲毫安全感的微微顫抖著等待天明。
待到天光出現,掃去夜間黑暗,鳳棲充滿希冀的走出房門,以為能看到往日裡的生活景象,灑掃人員開始打掃各處,廚房也會開始有陣陣香味傳來,有些早起的姐妹會慵懶的靠在廊沿扶手間,輕聲笑語的互相聊著天,街道外賣早點的小販的叫賣聲隱隱約約的也會傳入樓中。
然而,推開門的那一刻,她的臉色卻是一片蒼白。
沒有。什麽都沒有。既沒有人出來打掃,廚房也沒有開始做飯,她瘋狂的闖進了往日裡相熟的姐妹房間,卻只見到她們安安靜靜的躺在床上,要不是還能看著呼吸時的起伏,鳳棲幾乎以為她們一夜之間全都死去。
然而,鳳棲卻也感覺她們的狀態跟死去沒有什麽差別了,不管她用了什麽方法,都無法把她們喚醒過來,癱軟的身體,一個個的處於睡眠狀態,搖晃也好,拍打也好,毫無反應。
鳳棲害怕的跑出鸞樓,卻見得外邊也是同樣光景,入目之處,一片死寂,明晃晃的大街上,沒有行人......沒有車馬......沒有聲響......
她癱軟在屋簷下,身體瑟瑟發抖,感覺到眼淚開始流出來,蜷縮著身子輕聲的哭泣起來,剛發出來的點滴聲響,周圍隨即響起一片自己的哭泣聲,鳳棲驚恐之下,手腳並用的一路瘋狂奔回自己房間,反扣上房門後,跑到床上,抱著被褥,縮進了床角裡側。
不知道過了多久,鳳棲隻感到一片精神恍惚間,外邊卻是開始喧鬧起來,樓中叮叮當當的忙碌一片,樓道間,女子的談笑聲,打鬧聲傳入了房中,貼身服侍她的婢女敲響了房門,因門被反鎖,隻得在門外輕聲呼喚著。
鳳棲那驚恐呆滯的神情這才漸漸回復過來,連忙走至門前,打開房門,卻是看見了雀兒正嘟著嘴在門前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