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肯定對這種人見多了,也覺得十分家常便飯,也萬分惡心地令人作嘔。
既如此,何不設身處地將倪土這個娘娘的大紅人照顧好了。
人家都說舞龍隊最核心的是龍首處的那顆碩大的夜明珠。
而倪土便是武娘娘眼前和心裡最重要的大珠子。
倪土這人,別看年紀小,但聰明地過分,鬼靈精怪。沒有特意討好陛下和娘娘,還理直氣壯地似乎跟兩位聖人對抗。
但他越是這般造作,陛下和武娘娘越是喜歡他。
明面上老是在責怪倪土,但心底裡估計都快要樂開了花了。
許敬宗本來就很苦惱長孫家的淫威。
連不倒翁盧國公都據朝堂於百步之外。
號稱常青松的李績大人也是稱病辭官不做。
自己這個小蝦米怎能在這樣的黑雲壓境之下有一點寸土可立呢?
倪土的出現,以及那些不尋常規的做派,讓許敬宗茅塞頓開。
天呢,舔人,原來這樣也可以啊。
是啊,他在評書裡不是說了嗎?
條條大道通天竺,看你會走不會走。傻子只會按住一條道走到黑,聰明人會不斷選擇道路突進,決定聰明的人在出發前,早已經擇了一個最節省時間、最安全、獲益最大的一條小道,旖旎前行。
不但目的容易達到,沿途的風景也很美。
這正是那句話,人生如路途,最美的不單單是到達目的地的結果,還有沿途那些美妙的風景和人物。
瞧瞧,小小娃兒口吐芬芳,說出來的話都入木三分,讓人敬佩萬分。
許敬宗為了向武媚兒更加表一下衷心,便在結下敲詐勒索寶緣齋案的最後一刻鍾的功夫,把這個老常的名字圈化了進去。
許敬宗的大筆一揮,常家幾十口人全都進了大牢,房產店鋪以及鄉下的田產全部被充公沒收。
接手這樁公差的牙人嗅到了商機,知道目前最富有且最拿錢不當回事兒的人便是薛三娘。牙人第一時間跑到了薛三娘處,一番大力營銷之後,果然令薛三娘蠢蠢欲動。
等到薛三娘一問價,牙人便一口氣討要高價。
手握著重金,而偏偏那些重金卻又沒寫著自己名字,在這樣特殊的境遇之下,薛三娘稍微一心動,便以一千兩的作價買下這座豪宅,劃到自己名下。
倪土知曉了,並沒有說不可以,也沒說可以,只是饒有興趣地仔細瞻仰了這個豪華大宅院。
就這樣,在原主剛剛搬出去沒三日,新主薛三娘便購置了大量家具搬了進來。
甄真兒瞧不懂倪土是怎麽想的,怎麽這麽嬌慣薛三娘,難道他們有一腿?
不過,眼下此事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搞懂倪土的葫蘆裡的解藥到底是何物。
薛三娘語氣冷硬地指示一幫最新招來的夥計們在騰空整個大宅院最大的一個房間。
這個房間所處位置是一個小院子。
院子十分雅致。
雖然是冬末,但這裡的樹木仍舊綠意盎然。
合理地布局在院子各處的那幾十株臘梅早已經開放。
黃橙橙的一大片勾畫了冬日圖卷最美的濃墨一筆,清爽的風兒一吹,滿院飄香,沁人心脾。
大房間出了門便是一個大池塘。
池塘裡,漂浮在水面的枯黃荷葉和蓮蓬,被倒影了下去,就形成了一個上下極為對稱的美麗景致,使人想象到,天宮處是不是也有這樣的一番天地,也有跟自己一樣的人物,在糾結,在孤寂,在歎息,在努力掙扎地活著。
物是人非。
倪土在評書中說過,人若想長生不老,那就做石頭。
海枯石爛,那得等到數萬年之後。
人若是能想活到這個程度,唯有做石頭。
但若是人做了石頭,活得太久有何意義呢?
螻蟻又螻蟻的歡樂,人有人的歡樂,石頭呢?
瞧瞧池塘最中間矗立著一座猴石構架的石山,聽說早在老常購置這個老宅院的時候就已經存在了。
老常經手後,雖然對很多地方做了改造,但那座猴石山仍舊沒動。
青山不老,人易老。
不知道這座青山見證了多少人搬進去,又狼狽而頹廢地搬離出去。
又靜靜地望著新的一波人搬進來,再費心捯飭,再悲傷地被驅趕出去。
幾代繁華,又有幾代淪落,蒼天不老,青山白石未動,人已經入螻蟻一樣,換了一波又一波。
甄真兒不知道怎麽回事,立在池塘邊就發起了魔怔。
收起了這些胡思亂想,耳畔處絡繹不絕的女高音便緩緩恢復了震撼:
“把這些破爛都給我丟出去!”
“東主,這些可都是昨兒個剛買來的啊!”
“去給老娘買最貴的那一批家具!這些破爛統統不要了!”
薛三娘情緒激動。
站在一旁的甄真兒只能躲得遠遠的,生怕這個陡然變了性情的母老虎一口把他給活吞了。
“屏風要蘇氏綢緞莊的,桌椅板凳用上等的漆楠紅木,茶盞要用景德鎮三彩瓷的,茶葉要用長安最好的一葉青,再給老娘花重金買七八個最漂亮的小娘……”
薛三娘所要的什物全都是當下最為昂貴的。
站在一旁的大廚此刻已經搖身一變成為薛三娘的大管事, 不認識字,便在紙片上畫著要買的東西模樣。
要家具,那就畫個桌子簡圖。
簡單是簡單了點兒,就兩筆。
若是旁人,肯定是看不懂。但大廚能看懂了就行。
要漂亮的小娘。
大廚瞥眼,瞧見了曬在太陽下的大瓷缸裡漂浮著幾隻烏龜,便在紙片上畫了一個烏龜蓋。
如何表達漂亮?她又在烏龜殼四周畫了幾條線,代表光。意思指的是讓人眼前一亮,漂亮地扎眼。
買這買那,買天買地,就差買座皇宮,買下龍椅,買下陛下和娘娘了。
聽了半天,甄真兒終於緩過勁兒來:“薛姐這是擔心這些錢全都給土兄帶走了,能多花點兒就多花點兒?”
甄真兒很是害怕,女人花錢的本性真是強烈到能瞬間改變一個人的性情。
他無奈地搖了搖頭,歎口氣便朝著倪土房間走去。
他想告訴倪土,薛三娘這一下子騷操作,連二三十萬兩都不夠了。
而當他沒走出去十步,他突然抬起頭來,驚呼道:“啊!我明白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