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若駕駛著小船在翡翠河上飛馳著,“你們這群害人精!我費了好大勁才找到的落腳點,就這麽被你們毀了!”
她的聲音額外大,才能不被激起的浪花給掩蓋。
鹿曠也大聲道:“但是我們帶來了你兒子的消息!謝謝我們吧!”
“要是我發現你們騙了我,我宰了你們!”
平三:“我們現在去哪?”
雅若和鹿曠:“大聲點!”
“我說,我們現在去哪!”
“不知道!”
“等一下!小野有信息了!”
鹿曠拿出一個罩子把自己整個腦袋包了起來,隨後道:“夫人,我們現在去卡由城!”
......
卡由城,城門邊,小野、冰流、雲翳、文昭,四人站在那,望著遠處可以說是漫山遍野的屍鬼潮。
文昭歎了口氣:“雖然來之前叫了一些人,但是他們趕到的速度到底還是慢了。看來是跑不掉了,得有人去攔著他們。”
冰流道:“母親,我會禦石咒,我們可以離開。”
他試著運轉了一下形元,卻突然咳了一聲,一個趔趄蹲了下去。小野連忙跟著蹲下,扶著他的肩膀:“冰塊臉,你受傷了!”
“我......我沒事,應該很快就能好的。”
“孩子,不要勉強了。你們先走吧,母親......要用一招很厲害的招式,可以輕松擋下這些屍鬼哦。”
文昭向前走去。
冰流跟著朝她走去,顫抖著問道:“媽媽......那是什麽招,給我看看好不好啊?我要看。”
他上前拉著文昭的手,“媽媽......不要走,不要、不要再丟下我一個人。”
文昭歎了口氣,“唉,你這孩子,怎麽這麽聰明呢,明明我和你父王都很笨啊。”
她將冰流的手拿開,不容置疑地說道:“雲副將,鹿小將,帶著冰流離開這裡,這些屍鬼大軍,我來處理。”
“媽媽,不要!”冰流突然哭了起來,“我之前從來不知道還有你,可現在、現在我就要失去你了!我們一起走吧,看啊,你都可以不用留在黑栗村了對嗎?我想帶你去看看雲雷頂,那是我修煉的地方,還有介紹我的朋友,我們、我們還要經常在一起啊!”
小野扶著冰流,心疼地說道:“王后,我們要就一起走,要就一起留。冰塊臉不能再失去您了。”
“磨磨唧唧的,像什麽話!”文昭的聲音突然惱怒起來,她轉過身,伸手在冰流天靈蓋上一摸,冰流便睡了過去。
“將神門的兩位,我以青水王后的身份命令你們,馬上帶冰流離開!”
雲翳立刻躬身道:“雲副將領命。”
小野生氣地指著雲翳:“你居然是這樣貪生怕死的人!”
“不錯,所以我才能從一個被本家懷疑的棄嬰爬上了少當家的位置,又成了將神門的副將。”
雲翳從懷裡拿出一個炮仗,對著天空放出了一個煙花,很快,四面八方也響起了同樣的煙花,“王后,這是雲鶴谷的求援信號,雲鶴谷和將神門的人很快就能來支援您,在此之前,懇請您堅持一會!雲翳,感謝王后。”
他又拉著小野,“冰流已經失去作戰能力了,你想他留在這裡送死嗎?不想的話,就趕緊走吧。”
小野看看雲翳,又看看文昭,這的確是目前最妥當的辦法了。他只能扛起冰流,和雲翳一同往外跑去。
那漫山遍野的屍鬼瘋狂地往這湧著,
頃刻間便到了文昭身前。 “來吧。”
文昭掀開身上破爛的黑袍,露出了黑袍下玄冰鐵打造的蘆蘆戰兔鎧甲,她又從黑袍的口袋裡掏出頭盔戴上,儼然一位全副武裝的戰士。
屍鬼靠近在即,她一掌拍出,那些屍鬼便成片地倒下,但更多的屍鬼前仆後繼,顯然,整座城市的人都在邪神像的影響下成了屍鬼,所幸文昭前來之前打開城門放出了一部分市民,否則屍鬼的數量會變得更多。
“冰塊臉,我們就在這休息一下吧。”
見冰流醒來,小野便放著他靠在一顆樹邊,冰流卻突然打開他的手:“別碰我!”
他站了起來,指著小野道:“你不是說,不會放棄任何人的嗎?你不是說,挺身而出的時候就是英雄嗎!剛才,需要你站出來的時候,你在哪?還不是為了保命逃跑了!”
“把你留在那裡的話,你會有危險的——”
“閉嘴,我才不需要你來保護!什麽英雄,你只是在嘴上說說而已!”
雲翳試圖讓兩人的爭吵停下:“那個,我們都冷靜一點。冰流,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如果不走的話,王后的努力就白費了,她肯定更希望你能好好的,對吧?”
“不要說了......別再說了!”冰流痛苦地捂著頭,“我寧可和母親死在一起!我不需要你們來教我怎麽做!”
小野也急道:“冰流,不要任性!”
冰流深吸一口氣,看起來似乎心情平複了一些,“真好啊......小野,現在反倒是你更冷靜了,因為這和你無關,對吧?”
“冰流你——”冰流這番決絕的話,讓小野感到無比心寒,他還欲爭辯,雲翳連忙把兩人拉開:“好了好了,快走吧,這附近已經可以看到零星的屍鬼了,看來王后的防線被突破了。對了,小野,你和我來一下。”
他拉著小野走到一處山洞前,山洞內,是一排排透明的玻璃圓柱瓶,裡面在用淺綠色的液體抱著一個個人。
小野擦了擦眼睛,問道:“這些,就是傲雪煉成的屍鬼嗎?”
雲翳:“我想是的,因為我們突然前去卡由城打亂了翡翠會的計劃,所以這批屍鬼還沒來得及激活。浸泡這些屍鬼的應該是神之血試劑的複製品,一旦讓這些屍鬼接受了瑞安的控制,他們恐怕會比之前遇到的那批還強......我們在瑞安趕來前把他們毀掉吧。”
“等等,”看著浸泡著這些屍鬼的神之血,小野似乎想到了什麽,“我可能......找到打敗瑞安,阻止這些屍鬼的辦法了!”
“怎麽說?”
“瑞安能操控的屍鬼雖然可怕,但是瑞安本人卻非常弱,雖然不知道追雲用了什麽辦法佔據了瑞安的身體,但我能感覺到那具身體的形元好像風燭殘年的老人一般脆弱,只要能接近他,就能阻止這些屍鬼。嗯,冰流說控制這些屍鬼需要母蟲,母蟲一定就在瑞安身上!”
雲翳懷疑道:“可你要怎麽接近他們呢?瑞安身邊的屍鬼都是被這樣煉化過的,他們生前都是翡翠會的組長,以一當十的高手,現在被強化後,恐怕已經有了大天位的實力,我們根本沒法接近瑞安。你要怎麽接近瑞安?”
“我需要時間來考慮一下。”小野解下斷刀,遞給雲翳道:“雲副將,我知道你是好人,你能幫我把這個轉交給冰流嗎?”
雲翳以為小野想借機和冰流緩和,便道:“他就在外面,你親自交給他更好吧?你們經歷了那麽多,只要好好說清楚,他會理解你的。他剛才只是在氣頭上,你別多心。”
小野卻苦笑著搖了搖頭,“雲副將,就幫幫忙吧。冰塊臉任性的時候好可怕,飯也不吃,就一個人坐在那裡生悶氣......雲副將,到時候你要強行掰開他的嘴把飯喂下去啊。”
“啊、好吧。我會轉交的。”雲翳拿著斷刀走了出去。
而小野,則走到了其中一個玻璃瓶前。
“平三給我接種過神之血的7號試劑,沒有出現什麽特別的排異反應,所以......應該沒有問題的。”
“平三和茶羅都曾經變成屍鬼過,而且茶羅還能自己控制屍鬼的狀態......大殼說,那是因為他習慣了出陰身,神識幾乎可以獨立於身體存在,所以不會受到控腦蟲的影響。”
“將神識獨立於身體......要先把神識所在的腦部隔離開來。”
小野將玻璃瓶裡的屍鬼搬出,隨後拿出背包裡針灸用的銀針,分別扎在了自己頭部的幾個大穴,最後捏著鼻子仰面倒進了玻璃瓶裡。
他依稀想起大殼的叮囑:“這一般是用來阻止毒素通過血液入腦的方法,但是壞處是這幾個大穴也是記憶相連的地方,長時間封鎖的話,意識會越來越模糊,所有的記憶,也會跟著消失,成為一個依靠本能行動的野獸,那樣和死也就沒有區別了——”
那片段越來越模糊,最後大殼說的什麽也記不清了。
“可是,我需要力量!”
“沒有力量的話,什麽也做不了!”
鹿曠三人匆匆趕到了卡由城郊外的樹林,沿途還殺了不少屍鬼。
雅若手起刀落,又劈斷了一隻屍鬼,“怎麽回事,大白天的這麽會有屍鬼!好了,告訴我,我兒子到底在哪!”
“就快到了。”鹿曠邊跑邊想著:“堅持住,小野,一定不要有事啊!”
平三指著前方道:“看,那不是雲翳和冰流嗎?”
鹿曠飛速上前,朝他們喊道:“喂,你們怎麽樣?小野去哪了?”
雅若也跟著喊道:“我兒子在哪?”
雲翳:“啊,他說他想到阻止這些屍鬼的辦法了,然後我們在這等他——”
一聲巨響從山洞傳來,雲翳連忙招手道:“他就在那,去看看吧。”
眾人來到那個山洞,見洞內所有的屍鬼都完好無損,只是有一個玻璃瓶似乎是被從內部打碎了,淺綠色的液體流了一地,但似乎並不是浸泡在裡面的屍鬼自行衝了出來,因為地上還有一隻不動的屍鬼,顯然就是原先裝在那的。
雅若:“所以呢?你們帶我來就是看這個的?”
雲翳一拍腦袋:“該死,他想的是這個辦法......”
冰流抱著小野的那把斷刀,怔怔地看著那攤綠水,他聽到自己的聲音在問:“小野會怎麽樣?”
平三害怕地咬著自己的手指:“不知道啊,這裡的水肯定被屍神咒蠱感染了,小野要是在裡面泡了很久肯定會被轉化成屍鬼!雖然可能看起來會很厲害的樣子,但是時間久了就真死了——”
“什麽?!”鹿曠衝上來瘋狂地搖著他,“你給我說清楚,有辦法解嗎!”
雅若:“這到底是什麽情況?你們又是誰?”
冰流跌坐在地上:“小野......”
雲翳:“大家、大家都冷靜一下吧。”
“嘶——吼吼吼!”
數隻屍鬼似乎嗅到了活人的味道,猛地從樹叢中鑽出朝他們撲來。
鹿曠甩出一把鐵錘,“找死!”
突然間,又是一道極其迅捷的身影從樹叢裡鑽出,將那幾隻屍鬼按倒在地上,只聽得血肉痛打的聲音,那些屍鬼被摁在地上揚起一片塵埃。
冰流似乎感覺到了什麽,他不顧其他人的阻擾朝那片塵埃中走去:“小野?”
“吼——”
塵埃散去,那裡彎腰站著的,正是小野。他比眾人印象中要高出許多,鼓起的肌肉撐爆了衣服,此刻怒目圓瞪,齜牙露出犬齒,滿臉都是暴起的青筋和血絲,從嘴角流出涎液,似乎要咬碎什麽一般,宛如失智的野獸。
雅若捂著嘴:“天哪,他怎麽變成這樣了?”
鹿曠也揪心道:“我(消音),小野怎麽......冰流別過去!”
“對不起......”冰流朝屍鬼化的小野走去,“對不起,我不該說那樣的話......對不起......”
“吼——”小野只是低吼著,瞳孔隨之注視到了冰流身上。
平三也喊道:“冰流,回來!先別過去!”
鹿曠從肚子裡掏出鐵索,將一頭遞給平三,另一頭遞給雅若,“在小野進攻前,我們盡快拿下,然後想辦法把他複原——”
“嗷、嗚——”小野突然對著天空嚎了一聲,隨後轉身便要跑去,冰流跨步上前,從背後抱住了小野的腰。
“對不起......”
對冰流語無倫次的話,小野置若罔聞:“我要......殺掉追雲!”
冰流的雙手先是緊握,隨後又放開了,“我不會再犯同樣的錯了......小野你聽好了,以後......我不會再放開你了!”
他手一松,小野便迅速鑽進叢林裡消失了。
雅若扛著圓刃上前:“他要去哪?我要跟過去!如果他有麻煩了,身為老媽我要幫忙!”
雲翳道:“算了,他方才的形元已經到了大天位,恐怕不在影將神之下。這種級別的戰鬥,想插手的我們會第一個死。”
鹿曠道:“那怎麽辦?在這裡給小野喊666嗎?”
“我們回去,回卡由城!”冰流的話讓所有人都感到吃驚。
雲翳:“我才說了——”
“屍鬼大軍大部分都被母親攔截,剩下的都出城追殺我們了,現在追雲身邊的屍鬼數量一定少了很多,小野摸到他身邊後他肯定會再把這些屍鬼調回來,我們去攔住這些屍鬼,別讓他們干擾到小野!”
鹿曠立刻道:“算我一個!”
雅若:“我還沒和兒子說上話呐,我也加入。”
平三:“我也去!”
雲翳笑著搖了搖頭:“我也去,雖然我的能力對屍鬼無效,但是基本的拳腳功夫還是用的。這是個硬活啊。”
小野再次睜眼,發現周圍是一片虛無,周圍沒有可以參考的點,不知道自己是頭朝下還是朝上,抑或是無規律地隨波漂流著。這感覺,就仿佛嬰兒被羊水包裹一般,溫暖,而且舒適。
一股劇痛緊接著從脊椎傳來,仿佛有兩股力量在粗暴地將他往外拉扯,他張了張嘴,但卻什麽也喊不出來,只有一股股泡泡從嘴邊飄出。
“劈啪劈啪——”
似乎是脊椎分離的聲音,小野能明顯感覺到自己被拉長了。
隨後是自己的骨頭,四肢好像在一瞬間被什麽東西錘碎了,然後又飛快地愈合,然後又被錘碎,再次愈合——反覆沒有休止一般,沒循環一次,骨頭都變得更加堅硬,同時長度也稍微增加。
緊接著,是身上的肌肉開始疼痛起來,似乎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都在被扯斷,然後再生,肌肉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起來。
“唔......好痛。”
此刻這個不過年僅14歲的小狼,在外貌上看已經有20幾歲般高大強壯了。
突然間腦袋裡傳來一陣陣針刺般的疼痛,隨後又是燒灼感,反覆有人用鐵錘將滾燙的鐵釘砸入自己的腦袋般疼痛,小野被疼痛弄得緊閉著眼,而每次疼痛後,都感覺到自己仿佛失去了什麽東西。
他睜開眼,只見一幕幕畫面從他面前飛速飄過,但在他看來卻顯得無比漫長,因為那些都是他曾經歷過的一切——
首先,是一個男人抱著繈褓中的他,在與另一個人交手,對方出手又急又狠,仿佛要將自己奪走一般。
“爸爸,來,跟我念——爸爸,這是媽媽,這是哥哥,嘿嘿——”
“你看,兔叔又被你的陷阱給弄傷了,去和人家道歉吧。”
“小野,不想吃槍子就下來吃飯!”
“我是白辰國的王族,夜睛族的洗月。”
“青水盟將神門小將冰流,見過守印人。”
“歡迎你們,已經很久沒來客人啦。”
“你倒是讓我想起了一位故人那。”
“從今天起,你就是將神門的一員了——”
他仿佛看到平三絞著手指,怯怯地問道:“小野......你的人生那麽精彩,我真想一直陪你冒險......如果有一天我不得不離開,你會忘了我嗎?”
“我......什麽都不會忘!”
“那是什麽令你不忘?”鹿曠問道。
“一路走來,我見到的所有——”
仿佛是在蘆浮島,傲雪站在那隻魚形恐獸上,朝他歇斯底裡地吼道:“這世上,好人不會死,壞人不會死,沒用的人才會死!總有一天你們會被這個世界拋棄,就和我一樣!”
“所以我才想拯救一個不拋棄任何人的天下!”小野也朝她喊道。
又好像是在慈悲監獄,海查靈翹著二郎腿坐在他面前,傲慢地說道:“沒人告訴你嗎?愛人就是負擔,至親之人就是軟肋。你想拯救天下,你能接受這些人的離開嗎?”
“如果真的有人被迫和至親愛人分開,那這個天下,就需要我去拯救!不管面對多少困難,我都不會停下!”小野這麽回道。
周圍的一切,突然變成了金沙王宮,在王座上坐著的是,是金沙王小金。身後,哲人王小白走來,指著小金朝他道:“讓我當金沙王,難道不比這個廢物更好嗎!”
“天下,不需要你這個視人命如草芥的凶手!”
一切又都變得陰沉下來。
“小國王,小傀儡,這麽久了,我怎麽看不見一點進展啊?”
虛空中突然出現一隻眼睛,從眼睛裡冒出無數蛆蟲,變成了“未來”的模樣。
未來張開手掌,周圍的一切變得明亮起來:“只要我願意,你可以前途坦蕩,無憂無慮。”
未來合上手掌,周圍的一切變得晦暗起來:“只要我選擇,你就會墮入深淵,滿目絕望。”
“如果這次死去,你將無法再通過生死之間返回這裡,你想變成那些醜陋的屍鬼嗎?收手吧,現在還來得及——”
小野沒有答話,只是瞪著祂。
“不願意嗎?你要放棄這來之不易的機會嗎?或者說,你有更想要的東西?你想要什麽?”
“我要這天下,不會再拋棄任何人!”
......
所有的影像都退去,周圍又變得漆黑一片。
隱約中,似乎有人從背後拍著他的肩膀,是鹿爹的聲音:“乾得好,小野,記住你要做什麽。你要——”
“殺掉追雲!”
玻璃瓶被打碎,徹底屍鬼化的小野誕生了。
伊修瓦爾煉金台,站在門口的兩名守衛見到小野正四肢並驅地朝這跑來,嚇得魂飛魄散:“殿下,不好了,狼來了!”
一名守衛在瞬間就被小野撲倒在地,另一名守衛則朝著煉金台內部跑去:“殿下,不好了,狼來了,狼來——”
聲音在瞬間就消失了。小野拎著那守衛的頭,走到了煉金台前,台上那把石椅上坐著的,就是病懨懨模樣的瑞安,石椅兩邊的把手上則畫著兩個詭異的陣圖。
瑞安將眼珠偏向小野,隨後毛骨悚然地笑了起來:“謔謔謔......原來如此,黑峰狼,那本王子就不多言了。拿出你的本事活下去吧——”
虎鯨,牛角,青牛,鬣狗,杜鵑,雷犀,六位已經死去而又被煉化的翡翠會組長猛地朝他撲來。
小野飛身上前,抓著杜鵑的腳砸在地上,一腳踩爆了杜鵑的頭,掄起她砸開一邊的鬣狗,將這無頭屍朝瑞安扔去,牛角迅速後退,將杜鵑的屍體擋了下去。
“不要緊,黑峰狼,卡由城裡還有很多,夠你殺個痛快,謔謔謔——”
瑞安的胸膛劇烈地起伏著,在他的胸口,有一隻替代了心臟的花白蠕蟲,盤踞成心臟的模樣,往全城發出只有屍鬼能接收到的聲音。
卡由城內,那些在撕咬著屍體的屍鬼,漫無目的徘徊的屍鬼,以及在城外與王后糾纏的屍鬼,突然動作一致地停了下來,隨後全都發瘋般地朝煉金台趕去。
小野用蠻力強行撞開了虎鯨,隨後便不再理會這些屍鬼,直直朝瑞安衝去。此刻他已經成了喪失理智的野獸,所做的只有一件事——
“殺掉追雲!”
牛角突然從側邊撞來,小野失去平衡往左邊倒去,雷犀又從右邊一拳將小野打飛出了煉金台,撞碎了煉金台高高的牆壁,最後砸爛了煉金台外的一間屋子。
緊接著,五隻屍鬼一起飛奔而出,朝那堆廢墟壓去——
飛揚的塵埃中,傳來沉重地打擊聲,以及屍鬼嘶吼的鬼嚎,小野拖著牛角的角衝了出來,拽著牛角的頭用力地砸在了地上,一下,兩下,牛角的頭頓時血肉模糊,虎鯨又從背後撲了過來,抱著小野的腰滾向一邊。
冰流一行人已經舉著各自的武器,守在了卡由城通往煉金台的必經之路上——這裡是一處極為狹隘的山谷,要想從兩邊翻過去是不可能的,只能通過這個峽谷經過,這裡便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處。
數量多的令人頭皮發麻的屍鬼們如潮水般朝他們湧來,眾人均是毫無懼意。
“這些屍鬼......”
“一個都......”
“不能放過!”
“殺!”
這些屍鬼都沒來得及被神之血試劑浸泡,因此還在他們能應付的范圍內,眾人或持長槍,或持火銃,或者用刀劍,如絞肉機般碾碎了所有前來的屍鬼。
小野掄起雷犀砸在虎鯨身上,又高高跳起,然後重重砸在了鬣狗的背上,踩斷了鬣狗的脊椎。他持起鬣狗的身體,用力往兩邊撕成了兩截,身後雷犀和虎鯨再次衝來,一人抓著小野的一隻胳膊,而牛角用頭頂的角對著小野衝來。
在牛角衝來的瞬間,小野雙手用力,讓整個下半身躍了起來,隨後重重地踩在了牛角的頭上,同時將雷犀和虎鯨摔過肩膀。他順勢騎在牛角背上,雙手卡著牛角的脖子,用力地將整課牛頭給擰了下來。他拽著牛角的角,猶如拿到一件趁手的兵器,重重砸向衝來的青牛,又對著青牛的腹部一記重拳,竟然將近3米高大的青牛整個掀翻,隨後他騎在青牛的脖頸上,猛地朝青牛的臉砸去。
青牛頭部下方的石頭都在這強勁的力道下被打得粉碎。
虎鯨嘶吼著朝小野跑來,小野反手一拳竟然直接擊穿了虎鯨的腹部,隨後另一隻手跟上,從虎鯨的身體裡鑽了出來。雷犀又從側邊一撞,將小野連同虎鯨撞飛,又撞在了一棟房屋上並使其被砸碎。小野一個鯉魚打挺站了起來,和雷犀同時朝彼此衝去——
小野一記上蹬腿踢在雷犀的下巴上,將雷犀整個人掀翻,隨後抓著雷犀的左右手,用腳用力地踩在雷犀的下巴上。先是下頜骨破碎的聲音,緊接著,一聲清脆的哢嚓響,雷犀的頭就這麽被踩爆了。
沒有更多的停留,解決了這六隻精英屍鬼,小野邁開腿便朝煉金台,瑞安所在跑去——
煉金台兩側的陰影裡,又飛出兩個龐大的身影,兩人一同用力,竟然再次將小野轟了出去。
那兩道身影一個沒有左手,一個沒有右手,正是被白眉兒廢了的安娜安雅。
盡管已經變成了屍體,但遵循本能戰鬥的兩隻懶猴依然有著生前的默契,她們兩手互挽,如同攔截網一般卡主了小野,攜著他撞碎了又一棟房屋。
“轟!”巨響傳來,地面跟著震動了一下。
“轟!”同樣的聲音,傳來了六下!
安雅率先被從一片混亂中甩了出來,小野則按著安娜,對她的頭一頓亂打,安雅飛速撲來,提起小野往上一扔,自己再踩著房屋的殘骸往上跑去,卻成了用正臉硬接了小野的一腳。但小野因此在半空中失去平衡,後背重重挨了安娜一拳。
三人糾纏著又滾落在一棟屋頂,隨後砸碎了屋頂掉進屋內,下一刻整棟樓又被強大的衝擊撕爛,安娜抓著小野的頭一路擦著地面飛速往外跑著,直到抓著小野的頭重重砸爛了一塊巨石,小野同時抱著安娜僅有的胳膊,雙腳用力蹬在安娜肩上,將她僅有的胳膊也給扯了下來。
峽谷入口前,冰流一夥人已經是氣喘籲籲。
雅若抓著自己的腰,“痛快啊,從來沒一次殺這麽多人!”
雲翳則喘著粗氣:“還有多少......我真的......受不了了。”
鹿曠踩在屍鬼上——此時峽谷周圍的地面已經鋪滿了屍鬼,再也沒有乾淨的落腳點了,“還有——兩隻,平三,去給他療傷。啊,冰流,你出了好多血——”
冰流伸手在腰部流血的部位一模,將傷口給凍上:“無事,我還有很多形元。”
最後兩隻被鹿曠乾淨利落地解決了,眾人都長出一口氣,雲翳更是不顧滿地血肉髒塊,直接躺了下去。
空氣中傳來細微的聲響,冰流豎起了耳朵,隨後往遠方看去——不得了,又是一波屍鬼,而且要比以往的更多!
雲翳的眼睛從來沒有瞪得這麽大過,他捂著嘴哭了起來,但還是掙扎著站起,拿起刀劍和眾人站在一列——
冰流此刻已經凝聚不出更多的形元了,冰槍再也無法用出,他便拿起小野的斷刀,對著這些屍鬼們砍殺。
鹿曠吼道:“堅持住啊,全部都要殺光!”
平三此刻滿臉是血,他用力地抽出方才刺向屍鬼的匕首——原本鋒利的匕首此刻邊緣已是坑坑窪窪,甚至整個輪廓都變小了。
雅若將那兩柄圓刃往地上一丟——它們已經在反覆的切砍中斷了,來不及更好兵器,她一拳砸向那些屍鬼:“老娘用拳頭都能打死你們!”
一隻屍鬼猛地撲向雲翳,張嘴要咬,雲翳慌忙用劍卡住了它的嘴,冰流飛身上前,用斷刀砍向那屍鬼——
一聲尖銳的哨聲響起,眾人抬頭一看,天空中呼啦啦地是一片白鶴,灰滿騎著一隻雲鶴,領著眾白鶴落在地上。他和家老走到雲翳的兩邊,低頭道:“少當家,我們來遲了!”
“追雲這個老王八蛋,在槐河域六國大封相,害的我的海市被青水王給收走,我打下的江山就這麽沒了,這仇不能就這麽算了!”
平三感到這聲音無比熟悉,抬頭看去,是海市的老烏龜歸老,以及那隻幫他解過圍的黑豬老鬼,他們身後烏拉拉地跟著一大堆人——都是原來海市裡的牛鬼蛇神。
“追雲辱祖敗宗,神人共憤,我族受槐河女神指引前來助陣!”
一群群披著黑袍的裸鼠緊接著穿過竹林跑了出來,是黑栗村的吱吱鼠族,對他們而言,文昭王后就是槐河女神。
“是小野大人拯救了我們,今天,是我們報恩的日子!”
跟在吱吱鼠後面的,是平口城隍廟裡的那群毀容僧侶,他們手持著禪杖鐵鏟,群情激奮。
平三看著這些人,感到不可思議:“我天......他們從青水來這兒了?而且我都認得他們——他們是為了小野來的,做好事是有用的!”
老鬼扯著嗓子嚎道:“諸位聽好了——獵星殿下親自發話,追雲欲引戰火至槐江,之前在槐河域的鬼患、荊棘之子的謊言也都是他弄出來的!槐河域的兄弟姐妹們,為蘆蘆族除害的日子到了,追雲這個敗類必須鏟除,殺!”
“殺!”
所有人都朝那些屍鬼衝去,刹那間刀光劍影,血肉橫飛,鹿曠等人再次鼓起勁來,也跟著衝去。
而冰流卻往煉金台的方向望去,不聲不響地離開,朝那跑去了。
煉金台,瑞安在台上得意地大笑著,而台下,則是與安娜安雅僵持的小野。
在一路沿途殺嘍囉屍鬼,並且方才與六位等同於大天位的精英屍鬼交戰後,小野縱使已有了大天位的實力,此刻已是強弩之末,而安娜安雅生前便是大天位,此刻在僵持中竟然逐漸地佔了上風。
安娜緊緊地卡著小野,而安雅則舉起她那醜陋的胳膊,如鐵錘般砸在小野的頭上。
一下。
兩下。
血沿著小野的頭流了下來,但小野依舊死死地瞪著瑞安,竭盡全力地想掙脫。
一把斷刀突然從煉金台外飛來,卡在了安娜水桶般的腰上,冰流飛步衝入,拿起斷刀又砍向安娜的脖子,斷刀重重地砸在安娜粗糙的皮膚上,發出沉悶的碰撞聲。安雅抬起一腳踢在冰流的腹部,冰流被蹬飛出去,“哇”地吐出一大團血。
小野趁機掙脫了安雅,撲上去扭斷了安娜的頭,又回頭,雙手合錘重重地砸在安雅的頭上,安雅同時一腳踩斷了小野的右腳踝!
“追......雲!”小野站了起來,朝瑞安伸著手,但又倒了下去。他死死地瞪著瑞安,用手在地上一點一點地往前爬:“殺了追雲......殺了......追雲!”
“怎麽會!怎麽可能!”瑞安從石椅上站了起來,胸膛劇烈地振動著,朝四周搖晃著,“怎麽可能!”
“那些惡心的怪物不會來了......”
冰流拿起斷刀,朝瑞安走來,“我們的朋友,還有母親和雲副將叫來的人,攔住了它們。”
瑞安的胸膛依舊在距離振動,那顆變成心臟的母蟲還想呼喚屍鬼,但是誰也沒有來。
冰流衝上前掐著瑞安的脖子,舉刀就要砍向瑞安——
守護靈獸不能直接攻擊被附身的對象,也不能互相攻擊,所以此刻,兩人身上的守護靈獸都沒有現身。
“等等,冰流,好弟弟,你不會想殺我的,對吧?”
“別廢話!”
就在即將砍斷瑞安的脖子時,冰流的動作突然停了下來,隨後瑞安大笑了起來。
冰流敏銳的發現,自己的手上出現了一個詭異的陣圖,就和石椅扶手兩邊的陣圖一樣。
“大哥雖不善武藝,但是‘大蠱師’的名號可不是白叫的......這是同隕咒,一旦我死,一炷香之後你也會斃命。”
“你是什麽時候——”
“就在你過來的一瞬間......哈哈哈哈!石椅的扶手兩邊都預先做好了陣圖,而我站起的站位則出發陣圖的引物,在碰到我的一瞬間你就已經中咒了,哈哈哈哈!”
瑞安的胸膛繼續如打鼓般起伏著,“我已將五感獻給母蟲,蟲死,一炷香後你也會完蛋......好弟弟啊,你我本同根,如今又同死,你放了我,我在哲人王面前保你榮華富貴,你看如何啊?我們兄弟齊心,整個天下都——”
冰流哢嚓一刀,伸手挖出了那母蟲,隨後猛地捏爆。
“不要——”小野朝冰流喊道。
“呃,你——”
瑞安在地上翻滾著,隨後沒了動靜。
煉金台外,所有的屍鬼都停了下來,隨後整齊劃一地倒了下去,那些人們便都開始歡呼著,鹿曠也靠在平三身上,露出欣慰的表情。
“看來小野成功了。”
“冰塊臉......不要——”瑞安既死,小野不知為何便恢復了一點神智,他朝冰流伸手,但身體卻一點也動不了。
冰流走到他身邊,拔下他頭上插著的銀針,隨後從口袋裡掏出一團黑乎乎的東西給小野服下。
“平三說,這東西能防止我們被感染成屍鬼,也能把轉化程度不深的人給救回來......怎麽樣,好些了嗎?”
效果很顯著,小野似乎很快就恢復了神智,他拉著冰流的衣領道:“冰塊臉,同隕咒怎麽解?”
“不知道。”
與小野相比,冰流卻十分淡定。
“以利亞......對,鹿哥說的那個以利亞消息靈通,他肯定知道怎麽解!我們、我們可以去找哲人王,他是煉金第一人,他肯定知道怎麽解,哦,還有雲翳的爸爸,他會除咒!”
冰流突然笑了,“他們才懶得理你......一炷香的時間就這麽點,怎麽找他們啊?”
小野噎住了。
“小野,你現在......好高大啊,真的可以當我的哥哥了。”冰流伸手摸著小野肩膀,“我的哥哥都不怎麽樣,大哥是人渣,二哥我不認識,三哥比一般人還膽小......小野啊,要是你是我的哥哥就好了。”
“冰塊臉......”
“我很抱歉,之前對你說了那麽糟心的話,你能原諒我嗎?”
“冰塊臉......”
“可以嗎?”
小野哭著點了點頭。
“報完仇了,我親手宰了他,但是也沒什麽感覺......就這麽過去了。而且,要死了,死在金沙異鄉,感覺好糟糕啊。”
“......”
“唉,要是不會死就好了。我見慣了蘆蘆族的勾心鬥角,那些窮奢極欲的人......膽小如鼠,我一直覺得蘆蘆族不配受整個青水的擁戴,不配為王......所以我發了瘋一樣的修煉,想讓自己能成為配得上那個王冠的王。才知道,金沙王族也是這樣,黑峰王族也是這樣,才知道,原來大家都很爛,那我看來也不是那麽糟糕......才知道,我不用非得逼著自己去做什麽。如果不會死的話,我想更任性地活著。拯救天下什麽的,等我爽過了再說。”
小野哽咽著點點頭。
“小野,我帥嗎?”
小野愣了一下,又點了點頭。
“那你能......抱抱我嗎?”
小野伸手將冰流攬在懷裡,用手摸著冰流的頭。
“如果不會死的話......我想活得再任性一點,和你一起唱歌,偷偷喝五步先生釀的酒,嘲笑大殼的身材,附和鹿曠的下流笑話,和平三一起犯花癡......如果不會死的話......我......”
冰流的兔耳朵耷拉下來。
“父王總說......死兩眼一閉就完了,一點都不可怕,如果死前哭哭啼啼的話,會丟蘆蘆族的臉......”
“......”
“可是......我還沒做好準備......我不確定,能不能接受這樣的結局......好冷,好可怕......我都要死了,父王說的,我也不想管他了......嗚嗚......嗚嗚嗚......”
“......”
“我馬上......就要和母親團聚了,為我高興......一下吧......”
青水王宮。
齊柏林將一封信送到厲流手上,厲流打開看了眼,道:“那隻白狼,竟然已經突破到了大天位?”
“正是。”
“但凡是隻老虎,本王也會不惜代價將其納入囊中,但偏偏是那隻白狼......此子不除,終成巨患,準備一下,本王——要親自去金沙。”
“是。”
金沙,劇院據點。
黑仔在身後牆上的瑞安照片上打了個叉,又對身前的阿貝爾道:“那個叫小野的家夥,現在變得這麽強了?”
“是,起初連哲人王親自出手也沒能拿下,這次更是憑一己之力殺了掌控整個卡由城屍鬼的瑞安,恐怕劇院裡,沒人是他的對手了。他和冰流聯手,因為守護靈獸不能互相攻擊的關系,現在反而是最棘手的對手了,這對您之後的繼承戰非常不利啊。”
黑仔將手背在身後,思索著:“比起那個......哲人王和無腸賢者竟然完全沒有現身的意思嗎?擁有守護靈獸和全城屍鬼的瑞安,竟然也是他們投石問路的棄子......他們到底想幹什麽?”
金沙聖城,黑曜石酒店。
奧爾拿著冰流和小野的照片走到雅雅和吊吊面前,“情況有變,這兩個人是我們‘詛咒’的最高優先級。”
雅雅接過小野的照片,“只有這個嗎?沒有他的隨身物品或者毛發什麽的嗎?”
“必須盡全力去搜集了......要咒殺大天位的高手,難度可不是一般的大啊。”
奧爾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公主現在已經很煩心了,我們必須盡快為她排憂解難!”
無名山谷。
藍魂兒將一份報紙撕得粉碎,氣急敗壞道:“看來先把那些弱小的給宰了是正確的考量啊,可惜選錯了目標,竟然有黑馬冒出來了?”
“而且到目前為止......竟然一個放棄的人都沒有!哈哈哈,本王子......還真是被小看了呢,竟然全都以為可以勝過本王子成為‘王’,簡直......不可原諒!你們最好祈禱不要落在本王子手上,因為我不會讓你們只是‘死掉’這麽簡單的——”
卡魯魯看著大發脾氣的藍魂兒,一句話都不敢說。
阿黃打開了密室之門,引著稚奴走到了另一個空間——雙毛正在那擦著一把染血的手術刀。
稚奴道:“非常棒呢,瑞安和追雲都死了,一次弄死了兩個王族,而且......金沙變得更混亂了。”
“亂了好啊,我們不就是要這樣嗎——隨心而動,將這個糞坑般的世界毀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