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瑪瑙咖啡廳對面的酒樓,阿貝爾正舉著望遠鏡觀察著咖啡廳的動靜,“黑仔殿下,傳教士先生已經行動了。”
在他的身後,黑仔坐在一張木質小圓桌旁看著一封信,房間的各個角落都站著一名全副武裝的黑峰王刹軍。
聽到阿貝爾的匯報,黑仔便放下了信封:“差不多要鬧騰起來了,我們也出發吧。”
阿貝爾一邊用望遠鏡監視著,一邊問道:“我有個疑問,我們真的有必要為了那隻恐獸大動乾戈嗎?傳教士先生的能力很棘手,貿然出手的話會傷亡慘重的。”
黑仔道:“這隻恐獸是小野和冰流的同伴,只要能抓到這隻恐獸,我們就能得到那兩個人的守護靈獸的情報,這是殺掉他們的關鍵。”
阿貝爾又問道:“萬一他根本就不知道那兩個人的守護靈獸的情報呢?如果是我的話,我一定會警戒這個家夥的。”
黑仔:“那就讓他招出他看見的一切,守護靈獸的能力就由我們自己來分析。只要海查靈的技術在,什麽樣的人才都可以為劇院所用。”
咖啡廳一樓的那些人偶們很快便聚攏起來,並順著彼此往上爬,形成一個緩慢移動的金字塔,塔尖則搖搖晃晃地朝二樓甩來。
雲翳指著那個“金字塔”道:“別讓他們上來,聯系咖啡廳外的支援。”
武教頭迅速走到二樓斷裂的平台邊緣,掏出一張畫著陣圖的黃皮紙踩在上方,隨後對著那金字塔撒出一把灰,又石化了一批人偶,但很快,其他的人偶沿著被石化後的人偶爬了上來,在一樓的空地上又陸續出現了兩個金字塔,搖搖晃晃地朝二樓斷裂的邊緣移來。
雲翳身後的一隻獨眼白鶴少年走上前,伸手對著一個金字塔一抓,半空中便憑空出現一隻長滿眼睛的手,一掌重重打在金字塔的中心,人偶金字塔便搖晃了起來,他再伸手反覆做出擊打的動作,那隻長滿眼睛的手便持續毆打著那金字塔,很快將其打得分崩離析。
那少年道:“少當家,政哥沒有回復,我覺得他們可能被乾掉了。對了,這些人偶,就這麽殺了沒有問題嗎?他們可都是普通人啊。”
雲翳:“傳教士先生做的嗎......看來事先布置的人已經被摸哨了啊......大意了,面對傳教士先生這樣的對手,不夠格的幫手只會被白白轉化為對面的戰鬥力,不過我沒有看到人偶中有那些人,難道出手的另有其人——”
雷唧插嘴道:“被傳教士先生轉化為人偶的人無法複原,他們已經是行屍走肉,不用留情,殺——”
他抬手又是一刀,鋒利的劍氣帶著電花呼嘯而過,將一個人偶金字塔炸得血肉模糊。
平三:“要我做點什麽嗎?我好像也有大范圍攻擊的能力,先放點血——”
雲翳伸手將他往後拉,“不必,這些人會保護你的。”
平三又看向那獨眼白鶴少年,奇道:“好奇特的招式啊,我都沒感覺到形元的波動,這是什麽能力啊?”
雲翳道:“這是本家的門生雲崇言,雖然只有中星位,但是相當能乾呢。”
雷唧一邊將爬上來的人偶砍下,一邊大聲道:“只有中星位,這麽危險的任務,你讓他來送死嗎?”
雲崇言對自己被看輕而有些不悅,他指著自己那顆空洞的眼窩道:“我和‘斷肢’簽訂了契約,以一顆眼睛的代價換取使用它一隻手的能力,別小看我啊,小天位都不一定是我的對手啊。
” 此時,咖啡廳突然衝進一道極快的身影,幾乎要成了一道飛速移動的細線。在其所過之處,所有的人偶無不身首分離,或是被腰斬兩半,在一瞬間,兩個人偶金字塔轟然倒塌,每一個人偶無不被斬首落地,再也不能行動。
雲翳突然大喊道:“快退!”
“什麽?”
武教頭正拿著灰撒得起勁,在他順口答話的一瞬間,腦袋便被削成了兩半。雷唧立刻舉刀朝雲崇言衝去,雲崇言先是一驚,只見自己的右手便飛到了空中,隨後便感到劇烈的疼痛從右手傳來——雷唧飛速的斬擊改變了對方攻擊的方向,讓原本將雲崇言斬首的攻擊偏轉到了右手上,保住了他一條命。
“別礙事。”
雷唧飛身上前抓著雲崇言往後拉去,隨後豎起右胳膊擋住了對方的一記鞭腿,同時迅速將整個身子蜷縮成一團,順著對方攻擊的方向在地上打了個滾,化解了對方蠻橫的攻擊。
平三立刻上前伸手按著雲崇言的傷口,“別亂動,我給你止血。”
雷唧伸手對著地上的砍刀一抓,那砍刀便飛回到了自己的手上,他舉起砍刀對著那人——
直到此時,所有人才看清了對方的真面目。
對方是一隻身材中等的褐毛兔,兩眼下沉,毫無生氣,似乎是剛剛睡醒一般,又好像根本沒把眾人放在眼裡。而他的雙手則大得不像話,幾乎可以包住自己的小半個腦袋,顯然是個極擅近身格鬥的家夥。
他松開雙手,扔掉那兩把已經在方才的多次切割中殘破不堪的八斬刀,又從腰間抽出兩把八斬刀,腳步後撤,擺出詠春的起始姿勢。
雲翳此刻神情無比嚴峻,強烈的形元迅速覆蓋了全身,“青水北境十三太保排行第七,千夫長蘆蘆興義!”
興義看也沒看他,仿佛自言自語般說道:“我隻想要那個人的屍體,讓開的話就放過你們。”
雲翳瞥了眼正在給雲崇言止血包扎的平三,道:“做夢,你砍了阿言的一隻手,起碼得留下一隻手。”
興義:“不合作嗎,那就去死吧。”
雷唧砍刀的刀柄上齒輪一轉,原本紫色的刀刃立刻變成了黃綠色,並從齒輪中噴出一大團綠色的煙霧,迅速將興義籠罩其中。
“見血封喉?他居然會有這麽危險的東西。”雲翳往後跳去,同時大喊道:“快退!”
雷唧從懷中掏出一個烏鴉面罩戴上,抬起刀便衝進了綠霧中,從興義的身後砍去。但興義卻連身子都不轉,腳往後一撩便蹬開了那刀,隨後飛起一腳踢在雷唧格擋的雙臂上,在踢開對方後又迅速朝他衝去,舉刀便對準他的脖子扎去——
“七太保!”
興義的動作在瞬間便停了下來,刀尖幾乎要刺進雷唧的脖子裡了。他停下動作後猛地一吸,竟然將那團綠霧全部都吸進了身體裡。
雷唧此刻被按倒在地上,心裡更是無比駭然:“怪物......一滴就能致死的見血封喉,居然對這家夥毫無作用?這家夥——該不會不是人吧......”
興義看向方才喊他的方向,是鹿曠,他一手夾著羊角兔,一手夾著長尾兔,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了二樓,而此時兩隻兔子似乎都昏死過去。
興義的眼睛微微動了動,“他們還活著嗎?”
鹿曠笑道:“當然,雖然我受過專業的培訓,但是遇到可愛的兔子還是很難下殺手啊。”
興義又道:“另外兩個呢?”
鹿曠道:“跑了,不過這條街上到處都是傳教士先生的人偶,他們應該會死吧?”
平三連忙拍了拍雲翳:“快用你那個超級詭異的能力把他脖子擰斷。”
雲翳低聲道:“必須要有屍體作為祭品才行,而且只有目標覺得自己比我弱才能咒殺成功。”
平三:“你的能力弱爆了。”
雲翳:“回頭再找你算帳,快跟著滿哥先離開。”
灰滿便招手道:“跟我來。”
平三,雲崇言,還有其他幾隻白鶴便跟著灰滿匆匆朝另一個方向跑去了。
興義放開了雷唧,“別動他們。”
鹿曠:“你很在乎你的同伴嗎?那就別把他們帶到這麽危險的地方啊。”
興義:“你是誰——算了,我沒興趣知道。可以請你放開他們嗎?否則我就要和你一戰了。”
鹿曠:“我本來這麽打算的,畢竟挾持人質什麽的太礙事了......不過你這麽在乎他們,我現在改主意了。交代一下,十三太保不在青水北境待著,來金沙幹什麽?”
興義面無表情道:“義父要我把不死恐獸帶回青水來討好王上,事成之後會給我獎勵。”
鹿曠對興義的坦率感到十分意外:“這就承認了?”
興義兩手各自用手指夾著一把刀,平舉起了雙手,慢慢朝鹿曠走來:“可以放了他們嗎?”
鹿曠的左右手同時變成了鋼刀,抵在兩隻兔子的脖子上:“我(消音)了,這招太好用了。我還要知道更多的情報,望月就派了你們幾個人來嗎?青水知道冰流現在的處境嗎?追雲和哲人王是什麽關系?槐河域的一連串破事望月有參與嗎?他離開金沙的時候和哲人王說了什麽?”
興義停了下來,他歎了口氣,顯得極為疲憊:“不知道,我只是在執行義父的任務,然後換取獎賞。你太好奇了,知道的太多會不快樂啊。”
他慢慢地放下了刀,隨後手一松,刀便掉在了地上。
“你知道嗎......我曾經和這些男孩們一起去登州城的醉千斛聽戲,醉千斛的老板,也是最養眼的伶人,我和男孩們都很喜歡......但是,我後來發現,那老板刻意隱瞞了自己成婚的事實,他是有婦之夫......雖然為了活下去,他的行為沒什麽不對的,他也還在那裡唱戲,但我們再也不去醉千斛了......”
興義慢慢抬起頭,用他那黯淡的眼神直視著鹿曠,“我學到的就是,要想在這混亂的世界感到快樂,就沒必要活得那麽明白。”
鹿曠:“的確呢,我原本覺得將神門和王族遙不可及,但是啊~我發現雲副將在屍鬼潮來時哭得非常狼狽,冰流在覺得自己要死時也害怕得抓著小野不敢放手,小白是個只會用暴力解決問題的莽夫,小金只是個被金銀幫和黑峰擺布的傀儡,流沙族生活窮奢極欲,紙醉金迷......”
他歎了口氣,“那些原本偉大的形象瞬間就崩塌了,我在殺手生涯中見過許多黑暗,那些無法想象的肮髒,曾經一度讓我迷茫。”
一邊的雲翳挑了挑眉。
鹿曠接著說道:“但是你猜怎麽著,雲副將就算哭了,也沒有扔下刀,而是和我們一起砍屍鬼砍到了最後一刻,冰流就算知道殺了追雲,自己會因為同隕咒而死,還是毫不猶豫地下手了。這個世界的確很(消音),知道的越多就越失望,但就是這樣我才想知道的更多,否則你就會錯過他們身上的亮點。我好像在哪裡見到過這麽一句話,‘真正的勇氣,就是在認清生活的真相後依然熱愛生活’——是海明威還是羅曼羅蘭?”
雲翳:“你看書不只是記住了髒話啊?”
興義:“那種事我不想知道,不想知道啊——”
鹿曠身後,屍魔兔雙手成爪,慢慢地朝他靠近,雲翳立刻喊道:“小心身後!”
鹿曠一回頭,屍魔兔便伸手朝他抓來,鹿曠往後一仰,同時從背後伸出機械手來格擋,雲翳立刻上前將屍魔兔踢到一邊,興義同時衝上前,一拳將鹿曠從兩隻兔子的身邊錘開,而羊角兔也同時醒了過來。
鹿曠在半空中迅速掉轉身子,右手變成火銃對著興義他們連開數槍,羊角兔則將小臂橫在身前,子彈打在他的手臂上只是砸出血花,沒能打穿整個手臂。
“不用形元就能硬抗子彈嗎,看來是修橫練的——”
還沒等鹿曠進一步推測,羊角兔鼓起腮幫子,對他吐出一大團火焰。
另一邊,雲翳將那屍魔兔踩在地上,舉起另一隻爪子看了看,疑惑道:“不是銅皮鐵骨,屍毒也很一般......真奇怪,一般屍鬼的絕活就這兩個,你到底有什麽特別之處,能被十三太保重用呢?”
興義走到了他身後:“百世生前是一個佃農的兒子,有修屍道的術士想煉製一個屍鬼,剛好看到了他,就把他殺了,然後把幾個惡人的屍體縫進了他的身體裡,怨氣滔天的他在一誕生就殺了造出他的術士,然後受他影響轉化的屍鬼又把一個村給吃光了......不過,他現在是我的男人了。”
雲翳被一腳踹出了斷台外,但他死死地抓著邊緣沒有墜落——他的翅膀在之前被巴格特燒傷,暫時無法飛行。
興義還要上前,將雲翳徹底打下去,樓下的人偶也都聚集了過來,伸手往上抓著。雷唧卻走了過來,拿著刀擋在他面前,“剛才偷襲的不算,我們再打一次吧?”
興義歪了歪頭活動脖子,“來啊。”
......
“等、等下,再來——”
雷唧被興義從窗外扔出了咖啡廳。
此刻,雲翳已經爬上了一點,半個身子趴在斷台上,但一道影子卻罩住了他,抬頭一看,興義拿著刀站在了他面前。
“我和你拚了!”
雲翳這麽想著,伸手指著興義道:“3578,蘆蘆興義——”
興義也同時舉起了刀。
“少當家,快放手!”
興義的刀砍在了斷台上,雲翳松開了手,在即將掉落到人偶堆時,一隻滿是眼睛的手將他撈了起來,隨後也通過窗戶扔到了咖啡廳外。
興義轉身看了看他們,又看向和鹿曠交戰的兩隻兔子——屍魔兔和羊角兔果然不是對手,似乎很快又要被拿下了,他便拿起刀飛快地朝鹿曠衝去。
屍魔兔的手突然變長,朝鹿曠的臉抓去,鹿曠抬起一刀將他的手砍斷,自己的手卻在同時也掉了下來。
他迅速後退,看著興義躍到屍魔兔身上,拿起掉在地上的手,似乎有些心疼地說道:“百世,不要用這招,他交給我就可以了。”
鹿曠掉在地上的手被鐵絲牽引,重新接了回去,他定了定神,心中思索道:“剛才沒用這招啊,看來是能把受到的傷害返還給對方......同隕咒嗎,因為自己是屍鬼,更擅長帶有邪氣的咒殺之術,所以同隕咒可以瞬間發動......”
平三他們此刻跑到了咖啡廳的四樓,而那些人偶們則緊隨其後,堵在了他們身後的樓梯口裡。
雲崇言捂著自己的斷手,問道:“滿哥,現在怎麽辦?一不小心就會變成人偶的。”
灰滿右手一甩,從義肢的側面彈出一把鋼刀,“不會有援軍了,留在這裡遲早會因耗盡體力被殺死,殺出去才有生機。”
同時,灰滿也在心中沉思道:“就算是大天位,再加上神之血試劑的加成,能操控這麽多的人偶也實在是太誇張了......他肯定支付了更大的代價,也許是在燃燒生命來換取更多的形元......”
他轉向平三,心道:“為了這個家夥嗎,不死和再生的確有相當大的誘惑......我也許也有機會讓自己的手腳再長出來,眼睛能再看見。但現在最重要的,是先確保雲翳的安全——”
他便對雲崇言道:“飛出去,這些人偶摸不到你,去和少當家匯合。”
雲崇言:“那你呢?”
灰滿:“保護這家夥的話,我一個人足夠了。”
形元運轉,他的鋼刀上附上了一層雷電,他高高舉起鋼刀,雷電便以此為中心朝四面八方放射出去,被擊中的每一個人偶都抽搐得倒在了地上。
灰滿:“很好,雖然被轉化成了人偶,但人偶本身並沒有被加強,就當成不能觸碰的雜魚來處理吧。”
平三揮刀砍翻了幾個向他靠近的人偶,“又是這招,之前是追雲,現在是什麽傳教士先生,好麻煩啊,我們就不能找到傳教士先生的本體然後直接殺掉嗎?”
身後幾個人偶突然朝他跳來,平三下意識地砍倒了一個,卻被另外幾個人偶給撲倒在了地上,他身上飛速伸出幾根鋒利的荊棘劍,將那幾個人偶刺穿,然後重新站了起來。
“我被摸到了,但是我沒有被轉化,傳教士先生的能力對我無效!”
灰滿再次以鋼刀為媒介,發出數道雷電,如長蛇般在人偶群中遊走著,令那些人偶不得靠近,“那好,就麻煩你去開路吧。”
平三雙手手心便各自發出一條荊棘,在周圍繞著圈刺穿了一群人偶。
“抱歉了各位,請為我所用吧。”
被穿在荊棘上的人偶身體迅速乾癟下去,那些血液都匯聚到了平三身上,由於身體的血液含量增多,他的皮膚再次變得極其鮮紅,隨後他朝前方吐出數個血球,血球迅速爆炸,將前方的人偶群炸得七零八落。
四樓的窗戶突然被人從外面踹碎,數隻手持利刃火銃的黑峰王刹軍沿著繩索劃了進來,對著平三他們就是一陣掃射,灰滿迅速轉身,鋼刀彈開成了盾牌,擋在身前,而他們周圍的雲鶴就沒那麽好運了,悉數死在了火彈下。
“混蛋!”
灰滿大怒,抬手對著那群王刹軍發出一連串雷炮,在即將擊中時,那些王刹軍前方的地面升起一道道土牆,將雷電給攔了下來,同時樓梯口也被升起的土塊堵上,封住了所有的人偶。
王刹軍身後的牆壁一點一點地被分解,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開口,阿貝爾順著一根垂下的繩索蕩了進來,隨後黑仔踩著一個巨大的黃球飄了進來——仔細一看才發現那不是球,而是一個吸氣後膨脹的蛤蟆。
黑仔先是朝平三點頭道:“你好,平三,我聽說過你,想邀請你來翡翠湖畔劇院和我一起欣賞芭蕾......”
他又看向灰滿,“虔叔,你看起來還和以前一樣精神啊,希望白眉兒後來沒有為難你。”
灰滿捏緊了拳頭,“(消音)生的兒,我一直沒機會去黑峰,沒想到你居然自己送上門來了......我要把你削成人棍,然後你就可以回去對著你的(消音)媽撒嬌了,哈呀!”
他猛地朝黑仔衝去,阿貝爾立刻舉起大砍劍衝了上來,與灰滿打在了一起,一邊的平三則怔怔地看著黑仔。
“嘭!”
堵住樓梯口的土塊突然發出一聲巨響,整個土塊也松動了一下。
“嘭!”
又是一聲巨響,土塊分崩瓦解,鹿曠從一堆泥灰中衝了出來,全身上下都是刀痕,他朝後喊道:“不打了,這根本就不是人的力量!”
興義也隨之衝了出來,一刀砍向鹿曠,被對方以手臂化成的錘子擋住。
鹿曠扭頭朝平三喊道:“別花癡了,快來幫忙!”
平三回過神來,忙朝鹿曠跑來:“抱歉——可是我親眼看見了,我很容易分心的——”
鹿曠怒道:“你(消音)是沒見過狼嗎,人家兒子都上學了你能不能不要這個時候(消音)啊!”
興義突然一退,隨後一個箭步上前,一腳蹬在了平三的下巴上,將其踢上了天花板,又跳上前一個肘擊砸在平三的腰上,將平三砸破地面摔了下去。
他正要順著坑洞跳下去,卻見黑仔掏出接骨木魔杖一揮,地板上的洞瞬間被土堵上了。興義便跳到一邊,對著黑仔他們擺出詠春的起手式,“現在,輪到你們了嗎?”
黑仔手上的接骨木魔杖突然膨脹變成了一把漆黑的大砍刀,他橫舉砍刀對著興義,“青水北境體術的最強者啊,聽說你讓那裡的王刹軍非常頭疼?我早就想領教一下了。”
興義歎了口氣,“好麻煩啊,這次任務有點超出規格了,我可不想在這麽多人面前動真格。”
“機會難得,讓我見識一下唄?”黑仔對著身後的王刹軍揮了揮手,他們便跳出窗外,抓著窗外的繩索滑了下去。
兩人同時衝上前,八斬刀和大砍刀乒乒乓乓地打在一起,兩人每次揮刀時發出的劍氣將周圍的地面劃得遍地刀痕,四周的桌子也應聲而裂。
鹿曠甩出鋼刀正要衝上前,興義突然大喊道:“火鬼,動手!”
那隻羊角兔立刻從樓梯口的角落裡跳了出來,對著鹿曠噴出數個火球,鹿曠抬手將其一一打飛。
興義一刀刺向黑仔,被對方以刀背所擋住,但還是被強大的衝擊力逼得往後劃了數米,興義正要上前,黑仔手上的砍刀卻突然變回了魔杖,他舉起魔杖對著興義,自魔杖下方的地面便猛地生出連續不斷的冰錐。
興義一個側身翻滾到了一邊,“還以為你真的想和我拚刀劍呢。”
“兵不厭詐嘛——再說,剛才那下我要是被打中,就死定了吧?”黑仔拿起魔杖一劃,身邊便浮現出圍繞著他轉動的火焰,“你那個,不是人的力量吧?”
興義沒有回答,而是再次朝他衝了上去。
咖啡廳三樓,平三捂著頭坐了起來,“那個死兔子,雖然不會死,但是很痛啊!”
他看了看四周,周圍都是在上四樓之前被砍翻的人偶,“現在呢,上去幫鹿哥,還是先溜走?那兔子好可怕,根本看不清動作,連鹿哥都打不過他......但是要是丟下鹿哥和灰滿逃走的話,我就太混蛋了......如果是小野的話,會怎麽做......”
他轉身朝樓梯跑去,卻感到腳下一疼——他低頭一看,自己正踩在一根釘子上!
當然,他沒有注意到,夏洛克——那隻之前和他們起過爭執的貓,此刻正混在人偶屍體堆中,悄悄地注視著他,這枚釘子自然就是他放下的。
“嘶——”
平三剛抬起腳,剛想將釘子拔出去,整個人卻突然漂浮在半空。
那些王刹軍此刻也衝破玻璃蕩進了三樓,見到懸浮在半空中的平三,便警惕道:“這是什麽特殊的能力?他能飛?小心行事——”
在平三的視角,他看見的是一隻長著卷曲的羊角的羊頭骷髏,下身卻是和人類一樣的骨頭,肋骨和頭骨裡包裹著一團漆黑的液體,這樣一隻詭異的生物將他舉了起來,張開羊嘴咬住了他的頭,隨後用四隻手分別抓住了他的四肢,“啪”地一下,將他給五馬分屍了。
那些王刹軍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弄得措手不及,不由得後退了幾步,夏洛克突然從人偶中站了起來,舉槍將這些王刹軍通通射殺,隨後走到了平三身邊,開始拖著平三的屍體。
“啪啪啪——”
鬱靈龍鼓著掌從咖啡廳裡的衛生間走了出來,“乾得好,夏洛克。你圓滿完成了我的試煉,現在,我可以放心地把和我契約的各路妖魔都介紹給你了。”
夏洛克拿出符咒貼在了平三身上,“老師,現在不是說這樣的時候,如果不快點處理的話,他很快就會復活的——”
鬱靈龍絲毫沒有幫忙的意思,只是問道:“夏洛克,你現在——有殺死生命的感覺嗎,在親眼看見了詛咒是如何處決之後?”
方才的那一幕,除了平三,接觸了釘子的鬱靈龍和夏洛克也看見了那隻羊角骷髏。
夏洛克愣了一下,雖然他不解老師為什麽在這個時候問他問題,但他還是點了點頭。
鬱靈龍欣慰地笑了,“現在,你也是我的家人了。”
夏洛克不解地看著鬱靈龍,“老師......您這樣說我很開心,但是,我們還是先解決這個吧——”
“別管他了,夏洛克。”鬱靈龍此刻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卻是說不出的詭異——就好像人偶一般,“至今為止,你都不折不扣地任我差遣,雖然有時我會呵斥你,但也都是為了你好。所以,我來教你,怎麽製作精致人偶吧。”
“通過和靈簽訂契約來獲得它們的力量,這是黑峰南疆的傳統。和越強大的靈簽訂契約,需要支付的代價就越多,這麽多年了,我支付掉的東西已經太多,所以身體變成了這幅模樣......”
鬱靈龍慢慢地朝夏洛克走來。
“那些靈都很聰明,如果不用自己珍惜的東西來交換的話,是不會得到它們寶貴的力量的......用人偶來交換的話,得到的非常有限。”
夏洛克:“老師,您怎麽突然說這些沒頭沒腦的話啊?”
“然後,我發現,如果用精致人偶來交換的話,可以達到和本人簽訂契約一樣的效果。所以,我要交給你製造精致人偶的方法——”
鬱靈龍朝夏洛克伸出手去,“首先,對方必須是自己的家人。對於要做成精致人偶的家人,灌注只有人類才有的情感......敬愛,崇拜,憐憫,佐以罪惡感。擁有這些情感,才配稱為‘人’,這才是『人類的證明』。”
他伸手在夏洛克身上一摸,夏洛克立刻表情痛苦地往前一挺,隨後神情木然地站立在原地。
“『人類的證明』,完成。”
此時,傳教士先生走進了咖啡廳,在進門的瞬間,和鬱靈龍擦肩而過。
鬱靈龍回頭對著傳教士先生輕輕地招了招手,“再見了,養父。”
傳教士先生對鬱靈龍也擺了擺手,隨後跪在地上,做出祈禱的動作。
鬱靈龍在門外,看著咖啡廳道:“深巢之主啊,我獻出我的心臟——”
傳教士先生同時道:“深巢之主啊,我獻出我的心臟——”
“請你將這間咖啡廳裡的所有生物,帶到地心龍城吧!”
說罷,傳教士先生掏出一把小刀,插進了自己的心口。
咖啡廳外,正在奮力搏殺人偶的雷唧突然指著天空喊道:“你們看,那是什麽東西?”
雲翳和雲崇言抬頭,見原本蔚藍的天空突然裂開了一條縫隙,縫隙裡是無盡的黑暗,以及時不時閃爍的星光,就好像宇宙的畫面一般。
從縫隙中伸出一隻詭異的爪子,那顯然不是巨兵世界的任何一個種族的爪子,那爪子蓋住了咖啡廳,下一刻,爪子合上,整間咖啡廳都消失了。
......
“怎麽回事?”
鹿曠他們感到劇烈的震動傳來,下一刻,身邊的環境竟然完全變了。
此刻,他們所有人都處在一片一望無際的草地上,遍地都是巴掌大的彩色雛菊。
平三再次復活,他站了起來,看著周圍的一切,先是疑惑,隨後感慨道:“我還以為這種花只有花店裡有呢,反正我從來沒養活過。”
灰滿和鹿曠迅速對興義和黑仔舉起武器,興義立刻舉起雙手道:“先停戰,火鬼和玉坤的狀態不對勁。”
隨後,他無視了鹿曠他們,徑自走到了發抖的羊角兔和長尾兔面,柔聲問道:“怎麽了?”
羊角兔顫抖地捂著嘴,“這裡是......這裡的生物......好可怕......”
長尾兔更是直接撲到了興義的懷裡哭了起來。
阿貝爾剛要上前,黑仔抓著他的肩膀阻止道:“等等,這兩隻兔子都是靈,對形元的波動很敏感,看這個反應......恐怕我們眼下的麻煩要比這個十三太保還大。”
興義摸著長尾兔的頭安撫道:“玉坤,發生了什麽,這裡是哪裡?”
“嗚嗚......興義大人,這裡、這裡是龍居住的地方!”
所有人都大吃一驚。
平三:“等等,我還沒接受過來——現在就來龍,是不是太早了點?”
鹿曠:“龍......不是傳說中才有的嗎?”
玉坤抱著興義大哭道:“好可怕,好可怕!我要死了,光是感覺到他們都受不了了......我要窒息了,好難受......那是神,是奇跡,所有傳說神話的頂點,是我們沒辦法理解的存在!興義大人,殺了我,快殺了我!”
興義低聲呵斥道:“別說這種傻話,有我呢。”
火鬼指著一個方向,抽搐道:“來了......要來了......興義大人,請允許我自殺......”
整片草原瞬間變得一陣漆黑,花草也在瞬間倒了下去,變成了一根根骨頭和各種各樣腐爛的器官。順著火鬼指的方向看去,是一個接近五米的漆黑生物。
平三愣住了:“霸王龍?”
那並不是霸王龍,或者說,是輪廓有些像。祂的頭部是烏鴉的頭骨,沒有一絲血肉包裹,而胸前伸出的前肢也不似霸王龍般短小,而是有近三米長,在祂的身上看起來如同蜘蛛腳一般。除了頭和伸出的手,這個生物的全身都被一團漆黑的膠體狀物體包裹著,看不清裡面的構造。
興義、黑仔、阿貝爾、灰滿、鹿曠迅速對著那怪物擺出各自的架勢,而夏洛克的對著那怪物跪了下來。
一陣刺耳的蜂鳴音傳來,似乎是那怪物發出的,聲音在傳到眾人耳朵裡的一瞬間,所有人腦海裡都浮現出了一個再清楚不過的訊息——
“此地,當禁,武力。”
僅僅是一個呼吸間,視線遠處模糊的烏鴉頭怪物的身影便出現在了他們面前,伴隨而來的,是所有人的手臂高高拋飛到了天空,隨後又掉落在地面上,而眾人斷肢的傷口也在一瞬間便痊愈了——甚至連疼痛也沒有。
夏洛克用眼光示意了平三方向,隨後對那烏鴉頭怪物道:“黑亡龍,我如約帶來了這個世界的特異點,請你按照約定,給我殺死野犬女王的力量吧。”
黑仔瞳孔猛地縮緊,“他要對母親動手?!”
出發前,夜冥通過空間石來到了南荒山的那間小木屋,將一封信遞給了鬱靈龍。
“王上對那個不死的恐獸很感興趣,可能是要重啟恐獸計劃吧,你去把那恐獸帶回黑峰,我向王上舉薦你成為新的黑峰王將。恐獸的資料都在這封信裡了。”
夜冥走後,鬱靈龍打開了那封信,除了平三的照片,還有一張便簽,上面寫著:“不要說話,紫嵐能聽見。十犬壺儀式已經開始,更大的危機來了,你的真正任務是殺掉野犬女王紫嵐,阻止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