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前,青水王已經悄無聲息地從王都出發,通過禦石咒星夜啟程來到了臨街城。
臨街大營內,獵星匯報道:“父王,二哥已經攻下了哈加城,正在等待父王的定奪。二哥說,哈加城是槐河的扼要所在,此刻金沙門戶大開,我們正可順流而下,徹底吞下整個槐河域。倘若槐河域盡歸我國所有,則翡翠河也可手到擒來......”
“老三啊,”青水王漠然道:“這些事自有軍機部操勞,不用你多心。”
獵星頓感不妙,忙道:“父王說得是。”
“冰流現在何處?”
獵星遲疑了一下,還是如實匯報道:“冰流正在路亞城郊的苦修者居處......”
青水王轉過輪椅,獵星下意識地低下頭,不敢看父王的眼睛。盡管他此刻匍匐在地,但青水王注視著他的目光依舊讓他脊背發涼,不禁冷汗直流。
“路亞城是萬將軍帶隊負責的......昨夜已遭炮火焚毀。冰流無事吧?”
獵星立刻叩首道:“托父王洪福,冰流平安無事!”
“很好......跟在他周圍的人呢?”
“也、也都無大礙!”
青水王又道:“幾日前,火將神門附近曾經出現了黑峰王將千鈞,和翡翠會殺手變色龍,這消息屬實嗎?”
“恐怕是真的,但是幸好冰流毫發無損......”
青水王微微眯起眼睛,道:“將神門也太大意了。本王實難委以重任啊。看來那翡翠會哲人王,還瞞著本王搞了不少小動作。”
他擺擺手,道:“罷了,沒想到金沙防線竟如此不堪一擊,那千鈞王將,就由本王來操心吧。傳令下去,軍中之事皆交由老二決斷。可老二如今握有四營兵力,在軍中威望甚高,你還要盯著他,以防其——尾大不掉。”
“是!”獵星一抬頭,只見營寨裡只剩他一人,青水王在一瞬間便消失了。
路亞城外的黃沙漠地裡,小野正沒命地朝他們暫居的小屋奔跑,將平三遠遠地甩在身後。眼見遠遠地也有一道黑影朝他這裡跑來,他加快了步伐,飛奔前去抱住那人:“冰塊臉!太好了,你沒事!”
冰流伸手將他推開,道:“你們就不該進城。飛船修好了,我們走吧。”
大殼、茶羅喵和赤遼也在後面跟了上來,一同前來的還有一個將腰誇張地彎起來,以至於前胸貼到了膝蓋的老駱駝。大殼和茶羅喵都掩著鼻子,忍受著老駱統身上發出的惡臭。
這老駱駝便是隱居在路亞城附近的煉器師,人稱“赤足名駝”的苦修者,駱奎。他是在幾日前,被茶羅喵以堪輿術所搜尋到的。
駱奎走到小野面前,將封印進了飛船的圖紙交給了小野,晃了晃身子,道:“請原諒我不能抬頭向你表達敬意,我的信仰要求我的眼睛謙卑地看著地面。”
“謝謝老前輩啦。”小野伸手接過陣圖,但駱奎卻並沒有松手,而是朝小野伸出了另一隻皺巴巴的手。
平三看向冰流他們:“你們沒給錢嗎?”
冰流眼睛稍微睜大了一些,似乎也很困惑:“不是被你們都帶出去了嗎?”
一陣咀嚼聲響起,眾人都看向赤遼——只見他懷裡抱著一個大籮筐,裡面裝滿了各自金沙特色小吃。而赤遼正大把大把地抓起那些食物,不停地往嘴裡塞。
“啊——”茶羅喵率先發瘋般地大叫起來,他一把搶過那個籮筐,
翻著那些食物一個一個地辨認:“這些、這些東西都是城門附近賣的專門宰人的啊!價格要貴十倍不止啊!你不會把錢都花完了吧?” 平三也感到頭大:“你們讓他管錢?”
茶羅喵轉向大殼:“不是讓你把錢放到他夠不著的地方嗎?為什麽他明明失心瘋了還知道買東西要花錢啊!”
大殼立刻指向冰流開始甩鍋:“冰流放的錢。”
“夠了......”冰流咬著牙,示意眾人安靜下來。駱奎緩緩道:“所以——你們掏不出錢咯?那很遺憾,我不能把它給你們,除非你們把錢補上。”
小野雙手合十拜托道:“老前輩,真不好意思,可是我們很急啊。我們可以可以給你刷碗來還錢嗎?”
駱奎的身子晃了晃,幾乎貼到地面的頭顱搖了搖,“我吃飯從不用碗,除了食物和住處,我什麽也不需要。”
小野靈機一動,既然駱奎只需要食物和住處,那麽錢對他來說也不是必需品,只要提供給他等值的物品便行了:“老前輩,我們給你一個有柔軟的床和被褥,空間合適,乾燥通風的住處怎麽樣?可以抵掉請您維修的費用和這幾天的借宿費嗎?”
“自然可以,不過眼下兵荒馬亂的,你們上哪找這樣的地方呢?”
小野指著圖紙道:“聯盟號!請您住到這裡面怎麽樣?”話剛說完,大殼和平三便走上來把他拉到一邊。大殼先道:“小野,我不是歧視老前輩的意思,但是——他真的太臭了!而且人家在這裡住的好好的,我們這樣把他帶走不好吧?”
平三也符合道:“是啊,老人家一大把年紀了,肯定隻想在這裡養老。我們要冒險怎麽能帶上他呢?”
“那倒未必。”駱奎走了過來,三人便尷尬地轉過來面對著他。駱奎道:“我的老師,苦修者駱比安先生,生前曾告誡過我們——只有眼見才為實。他誓要掌握世間所有的真理,因此帶領著我們赤著腳踏遍了青水國的每一處,隻為記錄旅途中所有的見聞。或許是老師的虔誠感動了龍神,龍神凝視了他,讓他的雙足能在刀尖上走動,能在凍結的冰面和滾燙的沙地行走而安然無恙。如今老師已逝,我這把老骨頭......是時候去完成他未盡的事業了。”
冰流後退了一步,警惕地看著駱奎:“你是荊棘之子的人?”
“非也,老師的確在荊棘之子從事過一段時間的傳教工作,但他為了自己的夢想,脫離了荊棘之子。我就是在他旅行的途中拜入門下的,因此我沒有加入過荊棘之子。但若說我是荊棘之子的信徒,似乎也未嘗不可。”
平三見駱奎轉向冰流說話時,正背著他,而且駱奎以這種詭異的姿勢將腰彎起,恐怕視線受阻也看不到什麽,便大著膽子,分別指了指冰流、赤遼和茶羅喵,然後又指了指駱奎,做了個握拳的動作。
大殼見此,湊上前小聲道:“這個沒戲,他的形元接近大天位。”
平三也小聲道:“我們聯手,還真能碰一碰。”
小野卻爽快道:“好啊,就這麽說定了。老前輩和我們一起去冒險啦——老前輩,您去過金沙嗎?”
駱奎呵呵笑了起來:“沒有,不過我很高興啊,蹉跎了十幾年的時光,在入土之前,竟然還有機會去金沙國看看——”
小野便拿過了圖紙,喚出聯盟號,道:“大夥們都上船,我們出發吧!”
“噢——”眾人都很無語地歎了口氣。赤遼三下五除二把籮筐的東西掃蕩乾淨,然後邁開幾個大步率先衝進了聯盟號的一個房間裡,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起來。
茶羅喵湊**三耳邊,惡狠狠地說道:“死小子,你帶來一個奇葩,小野也帶來一個,這下你高興了吧?”不等平三回答,便徑自走進了聯盟號。
冰流道:“等等,現在我們不能飛行。王衛軍佔領這裡後必定高度戒備,如果我們駕駛飛船升空的話,會被火炮打落。”
眾人對昨夜五雷天罡的巨大威力仍是心有余悸,對冰流的話無不認同。大殼便轉而駕駛著聯盟號在地上行駛起來。
茶羅喵坐到冰流身邊,問道:“殿下,昨晚王衛軍用炮火毀城,你怎麽看?”
冰流將臉轉向一邊,冷冷道:“不用這樣,命令不是我下的,我甚至不知道王衛軍會來。”
小野坐到冰流的另一邊,也問道:“冰塊臉,王衛軍真的會對平民出手嗎?”
“有沒有出手,你不是已經看到了嗎。你們不用這樣問我,王衛軍會怎麽做,全看父王怎麽想。”
在五雷天罡震天的炮火下,整個路亞城一夜之間被夷為平地,幸存下來的平民根本沒有幾個。眾人在親身經歷後,直到現在心底仍或多或少帶有不安,他們詢問冰流也絕非為難之意,只是在他們心底,希望作為王族的冰流能夠給他們一個保證罷了——保證這驚天火炮不會落在他們頭上。但是冰流現在孤身在外,哪裡顧得了這些。
大殼只是在專心駕駛著聯盟號,道:“希望路上不要遇到什麽軍隊才好。”
金沙國,洛比城。
此刻正是日落,在黃昏的余暉下,遠處那些巨大的身影正在緩緩地向城池靠近,城內的一切事物似乎也在隨著它們的步伐而震撼著。在余暉下,它們的影子被拉得格外地長,幾乎要將整座城池沒入黑暗。
得知哈加城失守後,洛必城主此刻焦急萬分。求援的書信已經分別寄往了金沙聖城和鄰近的城邦,盡管哈加城失守後,鄰近的幾個城邦都做好了防禦的準備,但洛比城主並沒有自信能夠守住。
一來洛比城地處偏遠,城主與金沙王的關系也因此十分淡薄,由聖城分配的資源在一級一級往外輻射出去後,落到他手裡的實在少得可憐,加上他本身手段平平,多年經營也未能令洛比城強大多少。
二來青水國這次來勢洶洶,調遣的王衛軍足有金沙在槐河域的五倍之多,還動用了傳說中威力足以毀城的五雷天罡。他自知城內煉金術士和士兵少得可憐,能用以防禦的形元陣法也不多,在五雷天罡的進攻下根本無力回天。
三來各個城邦雖然都有聯絡,但沒有聖城的命令,都不得擅自出兵。何況即便出兵了也沒辦法抵抗青水王衛軍。因此各個城邦的城主很可能是選擇保存實力觀望,而非派兵協同他守成。
但此刻最令城主絕望的卻不是這些。他站在城牆上,死死地望著前來的那些巨大的身影——那不是王衛軍,也不是五雷天罡。
巨大的身影緩緩走近,每前進一步都讓城主更加絕望。他癱坐在地上,已經不去奢望這一切都是做夢了。此刻他只希望這一天趕快結束——戰死也好,投降也好,被召回聖城囚禁或是殺頭也好。只要這一天過去,什麽樣都無所謂了。
他突然癲狂地笑了起來,弄得周圍的侍衛更是膽戰心驚。
“哈哈哈,哈哈哈!巨兵來了,巨兵來了!原來青水王早就拿到帝印了,哈哈哈!我們全都完了,完了,哈哈哈!”
日落,又一座金沙城邦被攻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