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王府花園，倪飛獨坐涼亭一人喝著悶酒。

　　連城和包不同過來，看著孤寂的倪飛，也是難免生出一股愧疚，這件事算得上是他們挾恩圖報，強製倪飛牽扯進來。

　　“王爺，今天的事是包家連累您了。”

　　連城覺得有必要道歉一下。

　　“接下來的事您還是不要參與，我們會解決好。”

　　連城不是假客氣，其實原想著推薦倪飛來做主審，但並不是唯一人選，其他也有合適的，只要主審是自己的人。

　　還有就是今天看來，倪飛這個親王的爵位似乎沒想象中頂用，甚至是有點拉誇了，既然如此也不要讓倪飛為難，他提供的幫助已經不少了。

　　倪飛歎息一聲說:“阿星，這事並不怪你們。”

　　說著給包家父子也斟了一杯。

　　“我雖為親王，卻早沒有親王之尊。當年家父在世時，王府是多風光啊，每日來送禮巴結的人可以說是絡繹不絕，家父逝世後，那些人有多想巴結科爾沁親王府，就變得有多想看我倒霉。”

　　“我在京城備受排擠，已不是一天兩天了，所以阿星，你的事只是誘因而已，沒有你的到來，他們也想著看我笑話。”

　　包不同和連城都默然。許久之後才說。

　　“老王爺怎麽說也是為國征戰，戰死沙場，朝廷就沒有一點表示。”

　　雖然僧格林沁死得蹊蹺，但表面也是戰死的，一個戰死的親王，其子嗣封官加爵位是基本的。

　　“除了認可這個本該屬於我這個爵位，就是一道嘉獎懿旨，幾匹絲綢。然後收回了家父所有的兵權。”

　　這好像不是嘉獎吧，和侮辱沒什麽區別。

　　回憶往事，倪飛心情更沉重幾分，酒壺的酒也快要喝完了，抬手招來管家換上新的。

　　“其實家父離京前，曾經召我進房密談過，那時他已經察覺到這次帶兵鎮壓撚軍不簡單。”

　　父子兩也是吃驚，既然如此曾格林沁還為什麽要去。

　　“我知道你們也奇怪，但當時也是沒有辦法，箭在弦上，家父也找了恭親王出面，但恭親王府對於此時置之不理，兩宮和朝廷不斷施壓，他也是別無選擇。”

　　“離開時，家父把擔憂和我講明了，告訴我如果他回不來，千萬不要報仇。”

　　連城現在才明白，還有這段故事，之前考慮的是僧格林沁的死和兩宮有關聯，看來更可能是多方參與。

　　恭親王在這件事中又扮演什麽角色，他和僧格林沁關系了一直不錯，合作乾掉肅順就是最好的證明。

　　難怪倪飛這些年一直躲在王府發胖，也不出門，原來是僧格林沁的意思，老王爺應該也意識到，只要兩宮當權，兒子一個武夫很難報得了仇，與其如此，不如做個快樂的王爺好。

　　可惜這幾年倪飛盡管低調，換來的是還是不斷輕視、針對，今天的事也絕不是個例了。

　　“王爺，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包世伯，我想入仕。”

　　倪飛斬釘絕鐵的說，顯然不是剛有這個想法。

　　包不同沒有露出意外的表示，點點頭回復道:“既然如此，巡撫和主審的位置就不適合你了，份量太小，還遠離京城。”

　　“爹，您的意思是?”

　　“容我再想想！”

　　包不同沒有正面回答，故作高深，也不知道真的還是誇誇其談，畢竟包不同離京多年，對吏部早就沒了掌控力，連城不太相信他還左右朝廷的任命，

還是給他挑選的那種。　　倪飛反而對這個多年前的吏部尚書信心十足，聽到包不同有辦法，愁眉舒展了不敢，又給包不同斟酒。

　　不一會，管家帶著梁壁進來園子，這小子大晚上不去貫徹正義，怎麽回來了。

　　今天這小子白天也不在，敵人都打到家裡了，也不見人，想想連城就感覺給他錢逛青樓是個錯誤。

　　“這不是壁少嘛，什麽風把您給吹來了。”

　　連城無有意味的調侃。

　　“星哥，你這次一定要幫我。”

　　沒頭沒尾，梁壁上來就是求人幫忙的話。

　　“不行，我出了名的不好女色。”

　　連城以為梁壁是這幾天睡青樓身體吃不消，要找他幫忙。

　　雖然想，但不敢！說著連城還朝園子門口看看，確認吳好緹沒有跟過來。

　　“得了吧，我不是讓你幫我這個。我是要你借點錢給我。”

　　“借什麽錢。”

　　莫名的，連城還有些失望。

　　“我要給鳳來樓的如煙姑娘贖身，你借點錢給我。”

　　“可以啊，連花魁都給你泡到手，不愧是讚先生的兒子。”

　　聽到老爸的名字，梁讚明顯打了一個哆嗦，知道這件事被梁讚知道的後果，但神情中的堅毅不曾改變，看來是下了決心了。

　　“父親那邊我會去說，你就先借錢我吧，晚了就來不及了。”

　　“再急也要讓我們知道是怎麽回事吧，我也不能不明不白借你錢啊。”

　　接著，梁壁把這段時間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三人。

　　幾天前，正義使者梁壁受命前往拯救京城大大小小的失足婦女，少年人沒經驗，還是王府幾個護衛一起帶著去的。

　　但此子天賦異稟，第二天就融匯貫通，自己就能摸著門去。

　　他第一個就想起連城說過鳳來樓是京城中最有名的青樓之一，是要重點關注的地方，於是就上門了，連護衛也不帶，也是那天認識了頭牌柳如煙。

　　說兩人第一眼就看對眼，男的帥女的靚，特別是梁壁出手十分大方，當晚就搞到了一起。隨後幾天，梁壁天天都是上如煙那裡快活。

　　要是日子就這樣也不錯，但今天晚上鳳來樓來了兩個少年，上來闖進房間就要柳如煙陪酒陪睡，那怎麽行，在梁壁心中，柳如煙可是賣藝不賣身的好姑娘啊。

　　於是雙方發生爭執，然後打了起來，最後兩個少年被梁壁單方面碾壓。

　　兩個少年眼看打不過，於是揚言要搖人過來，讓梁壁不要走。

　　梁壁當然不怕，但老鴇三姑卻是個慧眼，一眼看出那兩個少年出身可能不凡，不想招惹是非，於是讓梁壁提出給如煙贖身，一起離開鳳來樓，不然那兩人再來，就只有把如煙交出去了。

　　梁壁也喜歡如煙，就答應了，萬萬沒想到，三姑獅子大開口，提出五千兩的高價。

　　“我草，五千兩，我可以去牙行買到一百個暖床丫頭你信不信。”

　　連城也是怎舌，梁壁當時是不是精蟲上腦竟然給答應了。

　　梁壁也是不好意思，承認是自己一時衝動。

　　“這麽說，你要借五千兩?”

　　連城沒有拒絕，他和梁壁關系很好，幾個月下來臭味相投，就差拜把子了。

　　而且柳如煙他也知道，就是電影中的青樓女子如煙，原本應該是包龍星的妾室。

　　雖然他現在是包龍星，但他並不覺得就要把電影中的老婆都收入房中才行，事實上他連吳好緹一開始也不打算招惹，可是在佛山遇到了，也有了感情，自然而然在一起，柳如煙卻是從沒有見過面，一個陌生人而已，連城還沒有集郵的習慣。人都自己的緣分，既然梁壁陰差眼錯和如煙好上，他也不介意推好兄弟一把。

　　而且吳好緹看得很緊，電影她沒跟包龍星一起同行，才給了可乘之機，現在不一樣，別看平時吳好緹對連城千依百順，但骨子裡是個醋壇子，要是連城敢亂來，分分鍾可能被打斷腿。

　　就是五千兩實在太貴，黑啊。

　　“不用五千兩那麽多，事實上離開佛山時，父親偷偷給了我三千兩。”

　　梁壁說著有點不好意思，這一路都是吃連城的，去青樓也拿連城的錢，其實自己還有小金庫。

　　連城不覺得意外，兒子遠行父親給點錢防身很正常，只是沒想到梁壁給這麽多，沒想到這麽豪氣。

　　好像這錢也是梁壁賣丹藥分給梁讚的吧。

　　“那我再給你兩千塊。”

　　“兩千五百兩，我這段時間在鳳來樓花了五百兩。”

　　“臥槽，壁少，我不是給你五百兩了嗎，你天天睡花魁我不用這麽多錢吧。”

　　“你那個第一天就花完了。”

　　梁讚竟然理直氣壯，第一天可是王府護衛帶著去的，這才幾個人，到底怎麽花的?

　　連城搖搖頭。

　　“梁壁，真不愧是你，將來你爹打你的時候我保證不遞刀。”

　　說著無奈的，但也是答應了。

　　梁壁大喜，衝過去就要親連城，被一把推開。

　　“滾遠點，我倒霉認識你這種兄弟。”

　　“嘿嘿，星哥最愛我了。”

　　不僅連城，倪飛和包不同我聽得惡寒。

　　“對了，你剛說你和兩個年輕人爭風吃醋，那是什麽人?”

　　連城回神過來想起，剛才故事中出現兩個年輕人，下意識的想了解下。

　　“兩個看起來十七八歲的少年，武功菜的摳腳。”

　　連城有種不祥的預感，兩個十七八的青年到鳳來樓找如煙，這故事挺熟悉的。

　　“你和我說下那兩個人的長像。”

　　梁壁回想了一下說道:“兩個都很年輕，不高，長得也一般，沒什麽特別的。但都是穿著十分講究，都是頂級絲綢做的，一個衣服黃色，一個藍色，黃色衣服的那個矮一點，瘦一點，差不多到我下巴這裡，臉很白，但是最囂張，我打的最狠的就是他。”

　　連城眼睛一索，包不同和倪飛也是想到什麽，不再淡定的喝酒。

　　“梁壁啊，你不覺得這黃色衣服的和本王給你看的皇帝畫像有幾分相似嗎?”

　　“哪裡像，衣服都不一樣！”

　　好家夥，連城內心直呼一聲好家夥，壁大少爺平時都看什麽認人啊只看衣服嗎?

　　“而且他們連護衛都沒有，我打他們的時候，沒有一個人出來幫忙，怎麽可能是皇帝。”

　　倪飛也知道，皇帝出行不可能沒有護衛，但問題是他們是偷出皇宮逛青樓來的，說不定護衛都不知道。

　　越想越有可能，想到最壞的結果，細汗不禁留了下來。

　　“壁少，從此以後我包龍星和你恩斷義絕，你有你的陽關道我有我的獨木橋。”

　　連城也知道不妙，果斷和梁壁劃開界限。

　　“沒這麽巧吧，那人真是皇帝?”

　　梁壁也知道怕了，語氣不再自信。

　　毆打皇帝，殺頭都是輕的，殺全家才是基本操作。

　　現在還能淡定的，只有包不同了，畢竟老江湖，腦中閃出各種想法，最後匯聚在一起，就一個字——“跑”。

　　但這樣不但是梁家，兒子和科爾沁親王都要被牽連。所以這個想法瞬間就被掐滅，如果還是十多年前，這或許是好辦法，到現在半截入土的人，不得不考慮晚輩的未來。

　　“事情還沒到這個地步，阿星，你馬上和梁壁去鳳來樓，先給那個如煙贖身，等那兩個青年過來。”

　　“之後呢?”

　　“之後！之後見機行事了，但有一點你要咬定，梁讚打人時不知道對方身份，不然就坐實罪名了。”

　　“這罪大著呢，不是不知者不罪能蓋住的。”

　　“那要看皇帝追不追究了，他也是有把柄的，做為皇帝竟然留戀花間柳巷，他也怕人知道。要是讓百官和兩宮知道了，對於他要親政也是巨大的阻力。”

　　連城點點頭，電影中也是，同治確實拚了命的想隱瞞自己逛青樓的事情，而且今天也是見皇帝的機會，連城也不想錯過。

　　“本王也一起去！”

　　倪飛自告奮勇。

　　“王爺最好還是不要去，這件事讓年輕人自己處理，就當做是年輕人火氣大摩擦鬧矛盾，你去的話皇帝反而不好下台。”

　　倪飛聽完，也覺得包不同說的對，不再堅持。但他不知道的是，連城走時，包不同給他遞去一個騷包的眼神。

　　父子的默契，讓連城一下子會意，這是告訴他如果不可挽回，那就要測底和皇帝對立，至於對立呢，當然是投靠皇帝的敵人，兩宮太后了！這個包不同，真是個投機分子，什麽事都想做兩手準備。

　　只是如此任務就更難完成了，而且這一來對不起倪飛，畢竟倪飛和兩宮還是有仇怨的，這也是包不同剛才阻止倪飛一起過去的緣由之一吧。

　　………………

　　連城帶著梁壁和黃四海去青樓，他也想帶上蘇乞兒這個高手師父，但那地方他不想進去，只是說會在周圍警戒，有事會出現。

　　然而此時在京城的另一個角落，又有人在舔舐傷口。

　　不久前的常府，年青兵卒逃回。

　　這個年青兵卒不是常家派出去的殺手，而就是常昆本人，他翻牆進入，避開所有下人回到房間，撕下人皮面具，露出蒼老而無血色的臉。

　　有人就會問啦。之前在廣州城，常昆還被同樣是先天的嶽山海嚇跑了呢，怎麽自己也是先天了！

　　這就要感謝連城賣給南粵商行的那顆“大還丹”了！

　　他在方唐鏡那裡得知丹藥的存在，離開廣州第一件事其實是轉到佛山，到佛山後知道南粵商行以十萬兩出手“大還丹”，常昆眼都不眨就全額買下。

　　之後又在佛山停留兩日，順利突破了先天，從那時候開始，他才是實打實的先天高手了。

　　這件事只有少數幾人知道，但西邊那位是知道的，並不是他告訴慈禧，而是慈禧身邊的另一個先天高手察覺到的，也是這個時候常昆才知道，慈禧身邊有個大高手。

　　說回今天，常昆以易容術隱藏自己借機準備襲殺連城的計劃，這易容術，還是剛下山時和異人學來的，自從武舉入仕後一直沒用過！想不到多年後使用，差點翻車。

　　事實上的他的計劃不可為不密，讓刑部出文調動北衙門，以抓捕李大忠為理由去科爾沁王府鬧事，讓楊濤激怒倪飛製造混亂場面，自己只要在人群中一掌把包家父子打死，到時候木已成舟，誰會為一對無權無勢的父子來調查他。

　　過程也十分順利，聽到抓捕李大忠，這個莽夫果然如估計的躲了起來，這就調走了原本包家身邊唯一的先天高手，楊濤也給自己成功製造混亂，一切都利於常昆，唯一可惜的是包不同那個怕死的不在，只有他兒子一個人，但也好，包龍星死了也是對包家巨大的打擊。

　　可是誰能想到，包龍星身邊還有另一個先天高手，而且這個還不是普通的先天，完全是壓著自己打，如果不是見機行事，想跑都難。

　　常昆想不通啊，為什麽區區一個罷官十多年的前吏部尚書可以找來那麽多先天高手做護衛，就是長春宮裡，也只有一個先天保護。

　　常昆到現在也認為，這背後是包不同在操縱，也只有這個陰險的老家夥才有這樣的能力，甚至覺得包不同當年假借辭官，只是為了躲避朝廷的鋒芒，這些年一直都在蟄伏，為包家復出做準備，如今被抓到戚家案這條藤蔓，就瘋狂的往上爬，要踩著常家父子的命，向要親政的同治獻媚。

　　如今謀事不成，必然堅定了包家的決心和警惕，下一次出手必須更加狠力才行。

　　但是，機會呢！這對父子實在太狗，他呢從來就不出門，就是倪飛也是狗的一比，完全不給人機會。

　　今天以抓捕欽犯為由搜查了王府，查不到短期內就不可能還以這個理由再去一次。

　　包家人不出來，想暗殺或者陷害也沒機會。

　　黨派的其他人都想著明哲保身，但凡要找人幫個忙都是花大把大把的銀子，這樣下去多年攢下來的身家業支撐不了多久。

　　想到這些，常昆感覺到深深的無力！

　　但常昆畢竟是戰場官場殺過來的人物，短暫低落後，又重拾信心。

　　既然包家父子這麽難殺，又抓不到他們的把柄，乾脆殺掉苦主和其他知情人，到時候看你們怎麽定我兒子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