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覺醒

　　文昊雲伏在地上聽著他們的聲音漸漸遠去，確定走遠後，才爬了起來。

　　他來到門口，推了推門，果然門栓又被放下了，又走到窗前一看，心中頓時明白了:‘不錯，正是園林中的木塔！這麽看來，那幾個變戲法的不是什麽好人，他們抓這麽多孩子做什麽?昊博眼睛變黑就是資質高?水底子又是什麽?那我也是?我們怎麽被帶到這兒的?家裡人怎麽樣了?’

　　數個問題從腦中輪番升起，倒也真難為他了，一個年僅六歲的孩童，實在難以消化這麽多信息，而且還要面臨著被擄走的危險。

　　他也不敢做太多的思考，現在最重要的是怎麽逃離這裡，再找救兵來救人，環顧了四周，除了牆上敲了幾個釘子以外，實在是沒什麽可以利用的東西。

　　他快步來到窗前，向外望去，只見身處的就是木塔的二樓，窗下就是一樓的樓頂，對於一個貪玩成天翻牆外出孩子來說，跳下一層樓算不得什麽太難的事。估計那三個擄人的強盜也沒想到，孩群中混進了一個並未吃下太多迷藥的六歲孩童。

　　話說這文昊乾淨利索的跳到地面，剛想走，想了想，‘這園林面積很大，離家又遠，大半夜的，等跑出去遇到個人，說不好，那些人都回來了，再把昊博擄走可去哪找?’

　　他只是這麽想了一下，便轉身又回到了木塔的一層，他勘察了一翻，果然只有自己，看到那些人的包裹、行頭擺在廳台上，便走過去翻著這些人的物品尋一些能用得上的東西，看到了戲服，火具，與一些各種各樣的瓶瓶罐罐，還有寫著字的絹帛，盛物的器具等等。心中便有了主意。

　　這木塔是建園林時修的，幾乎每年都會翻修，這文家兄弟倆經常來這玩，對這塔內的結構也是比較了解的。

　　想到這，他急忙跑回到二樓，打開門栓，左手抱起一個最小的孩子，右手拽著那個剛被扔到地上的孩子，踉踉蹌蹌的安排到了地下一層裝木料和修補工具的雜物房間，然後再順便把那些人的包裹、行頭帶到了二樓。

　　就這樣，約莫一頓飯的功夫，他連拖帶拽的，把除了文昊博以外的其他孩子，全都轉移到地下的雜物房間，同時也把那些人的行李堆到了二樓。

　　最後只剩下文昊博了。他現在已經氣喘籲籲，但也顧不得休息，他用火具將那些人的行李點著，正準備背著文昊博一起躲到地下的雜物房間。

　　就在這時，聽到了樓下傳來了聲音:“小師傅還沒睡呢?這是什麽啊?”

　　“啊，這，這個是道具，怎麽張大哥還在巡邏呢?”文昊雲聽著這啞著回音，一下認出這是那天表演的麻子臉。

　　“是啊，也不知道怎麽了，傍晚收到的通知，領主下命令說最近嚴查陌生人，我頂頭不放心你仨，要派人來嚴加檢查，你說這有什麽好查的?”那被稱作張大哥的說道。

　　麻子連連附和道:“是呀，是呀，我們就是賣藝人，混口飯吃，真沒什麽好查的。”

　　那張大哥又說道:“我清楚你們，可有人不清楚，所以我就把這差事給攬了，還有呀，我覺得你們的那個特產真挺好，用完是真的提神，怎沒拿出來賣?這要是往常啊，我巡到這就得進塔樓裡眯一會兒，否則堅持不住，你看現在多精神。”

　　麻子聽出了那夜巡的話外音立刻回道:“真是不好意思了，把您休息的地方佔用了，您說的那個叫‘嗎苷’我們平時演出少不了要用，剛巧這次要回家，

還剩了好多，最近也不用，感謝您這些天的照應，我把這些‘嗎苷’全送您，您千萬別見外。”　　那夜巡連連擺手說道:“這怎麽好意思呢。”

　　麻子看著這張大哥一邊擺手一邊往塔裡走，配合道:“張大哥，你就別推辭了，也不是什麽貴重品，這些天您為我們也沒少費心，應該的，應該的。”

　　文昊雲被堵在樓上，下不得樓，本想立刻呼救，但又怕這人不是對手，正在思考之際，就聽到樓下傳來一聲慘叫，緊接著那張大哥憤怒的聲音響起:“你這歹人，要幹什麽?”

　　麻子厲聲說道:“當然是滅口，我本不想殺你，可你竟如此貪心，我們的行囊被你藏哪了?你這算是監守自盜吧，都發現了什麽?”

　　看來那夜巡也是個暴躁脾氣，一聲怒罵後，樓下就只有打砸揮砍的聲音，想必是那兩人打了起來。

　　文昊雲在二樓聽得是清清楚楚，想著現在雜物房間是不能去了。樓下情況不明也別管了，還是自救吧。

　　他在行李中拽出了一根麻繩，一端綁到門的把手上，另一端系到牆壁的釘子上，好在長度剛剛夠，眼見火勢也漲了起來，便急忙把文昊博丟出窗外，的一層頂棚上，聽著樓下已經沒有了打鬥聲，也不敢發出聲響，利落的翻過窗子，拖著文昊博躲到窗邊背牆的地方。

　　再說那個麻子，處理完夜巡後，拎著孩子上到二樓，透過門縫看到了火光，也不知情況，便急忙拉門，卻未想，一下竟然沒拉開，於是運力握住門把，“嘭”的一聲將門拉開了，看到眼前的一幕，呆了一下，但他下一動作卻不是滅火，而是轉身便逃。

　　而就在他逃出木樓的那一刻，只聽“轟”的一聲，二樓燃燒的那堆行囊爆炸開來。將整個屋頂都掀開了，文昊雲更是被嚇了一跳，文昊博也直接被震醒，只是還沒等這哥倆有什麽更進一步的反應，就體驗到了一種奇妙的感覺。

　　兩人平生第一次體驗到了飛的感覺，沒錯，就是在飛。確切的說法是被炸飛了。剛被震醒的文昊博在天上旋轉著，啊、啊、啊的叫了好一會兒，突然喊道:“哥，你看，我在飛。”

　　這給文昊雲氣的，心想:“你小子剛才睡的跟個死豬一樣，我都要累死了個蛋的了，現在還有心思玩鬧。”文昊博的話音剛落，就聽“撲通、撲通”幾聲，這哥倆連著幾塊破碎的木板牆就跌入了湖水之中。

　　他們所處的位置距離木塔和岸邊都較遠。而且這哥倆都不會水，在水中亂撲騰，所幸這塔是木製的，和他們一起被炸過來的還有很多木板牆浮在湖面，文昊雲在慌亂中剛巧就抓住了一塊。

　　但是文昊博就沒那麽幸運了，他的四周沒有炸碎的木板牆，在湖中亂撲騰。而文昊雲雖然抓住了一塊木板牆，但也只能在湖中瞎撲騰，根本不會遊，只是抱著木板在水中打轉，越著急轉的越快。

　　他想丟幾塊木板過去，但無奈其余的木板也離他很遠。只是急的一邊哭，一邊不停的喊著文昊博的名字。看著文昊博越撲騰越沒勁，極度的焦急，擔憂，恐懼一齊襲來。

　　卻突然感到腦中一片清明，覺的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清晰了，似乎可以感知到岸邊楊柳的茁壯的成長，感知到岸上的小草在努力的發芽，感知到水中的藤草在自由的呼吸。

　　雖然只是一霎那的感知，卻像是經歷了很久的時間，當他再次清醒過來，看到文昊博還在力竭的撲騰，很明顯已經已經堅持不了多久了。

　　這時他已經強烈感覺到自己與漂浮在湖面木板牆有著神秘的聯系，雖然很奇怪，但時間卻是刻不容緩，當即操控著離文昊博最近的殘破木板牆向其靠去。

　　無奈，天不遂人願，還是晚了一步，在木板牆還未撞到文昊博的時候，他就已經耗盡了最後一絲力氣，無力的揮動了最後一下手臂，便不在掙扎，靜靜的漂在湖水中，隨著湖面的波紋起起伏伏晃動著。

　　而那漂浮的身體，隨著文昊雲操控的木板牆撞擊後，緩緩向湖底沉去。文昊雲立刻慌了，顫抖的操控著支撐自己的木板牆漂到文昊博沉下去的位置。

　　立刻通過湖底的藤草捕捉文昊博的蹤跡，經過生疏蹩腳的操作後，終於確定了他的位置，可是他現在卻不知道該如何營救。

　　湖面漂浮的木板牆浮力太大，以現在的能力無法操控木板牆潛入到水底撐起他，而水底藤草的力量也不足以支撐文昊博的身體到水面，況且能碰到他身體的長藤草少之又少，更別說延伸出水面了。

　　最難受的，是他還可以通過藤草感受到文昊博的痛苦，感受到他的不甘，感受到他面對死亡的恐懼，以及感受到他的生命力在一點一點的流失，他的心仿佛在滴血，清晰而又無奈的“看著”自己弟弟的生命在一點點的消散，自己卻只能一次次努力的控制著木板牆下潛，而再經歷又一次次的失敗，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