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納森遠遠看到警局大樓前圍了一些記者。這些記者顯然是衝油管上那個視頻來的。喬納森很快發現不只有記者，還有一些看樣子是來湊熱鬧，為事件添柴加油的各個平台主播。但他們並不像記者一有警探過來，就衝上去，攔住警探。他們就站在不遠處，舉著手機來個現場直播。

　　喬納森把車停在了警局左側的露天停車場，他沒有下車，而是觀察著簇擁在警局台階下的一群人。他沒有從這群人中看到埃米莉·李。埃米莉·李這時候怎麽可能不會出現呢?除非她昨天在跟他通完電話後，很快找到了獲得信息的渠道。

　　喬納森腦子裡浮現昨天的夢，心裡惴惴不安。如果夢變成了現實呢?如果真的是……他頓了好一會，才緩緩地想是“他”殺了埃米莉呢?就像費雷拉釋出心怪殺了伊斯。如果蜥蜴怪是他的心怪呢?他深吸一口氣，接著又想，沒有什麽如果，就是事實。這個世界是他意識的投射。

　　他突然發現今天的天空是灰藍的。淡淡的陰雲呈魚鱗狀壯闊的鋪散開，就像中國傳說的巨龍的身軀將要顯形。這種奇怪的天象他在現實的世界裡不曾見到過。

　　天空之下，目之所及，一片陰霾，與其說似預示著大雨將至，勿寧說是他惶惶不安心靈的映照。

　　他驀地從西服內兜裡掏出手機，撥出了埃米莉·李的電話。鈴聲才響了兩下，就通了，但沒有聲音傳來。

　　喬納森心臟悸動，猶豫不決。他瞬間直覺接電話的就是埃米莉·李，頓時後悔撥出電話了。與此同時，他猛地看到停在旁邊車位上的車裡，埃米莉正把手機放在耳邊，盯著他。

　　先前，旁邊的車位是空的。喬納森記得。

　　在與埃米莉目光對視的霎時，他趕緊關掉手機。然後，他推開車門，鑽了出來。他余光瞥見埃米莉也鑽了出來。

　　他若無其事剛走幾步，就被埃米莉攔住了。

　　“你在案子結束後，去費雷拉的家裡是想瞻仰什麽嗎?”埃米莉突然來了一句。

　　“雖然你說的是英語，恕我聽不懂。”喬納森淡淡地回敬。

　　“每個人都有陰暗面，每個人心裡都有怪物。”埃米莉說，“每個人都曾幻想過報復，或者毀滅。”

　　“是啊。我可記得你說過你曾在夢裡殺人。現在可以告訴我你在夢裡殺的人是誰嗎?”喬納森問。

　　埃米莉現出一抹神秘的微笑。“親愛的，是你。”

　　喬納森的心臟一跳。“那可是你入職兩年後做的夢啊。”

　　“你以為我為什麽會對你感興趣呢?因為那個男人像你。”埃米莉

　　“嗯哼，我信你的鬼。”

　　“你是不是威脅波爾格先生了?”她突然換了話題。

　　“他說我威脅他什麽了?”

　　“他說你是**。”

　　喬納森·陳挑了下眉說:“看來你很認可啊。”

　　“你以為我不生氣嗎?”埃米莉突然嚷道，“賤男人！”

　　說著，她突然伸手推了一下喬納森。喬納森趕緊左右看看，見沒人注意，便說:“這事上我們都有錯。但已經過去了。”

　　“我舉報你怎麽樣?看看他們是留著你的警徽，還是拿走你的警徽。”埃米莉冷冷地說。

　　喬納森沉默了一會，說:“你隨便了。”

　　然後，他走起來。

　　他感到埃米莉沒有跟上來，這讓他松了口氣。當他走出停車場，準備快速穿過人群時，有人認出他就是視頻裡那個進到費雷拉房子裡的警探，

便迅速圍攏過來，七嘴八舌地問起來。問的問題跟埃米莉問的一樣。　　兩個警員過來，推開了人群，喬納森趕緊邁開步子跑上了台階。忽然，他聽到身後又是一陣紛嚷，回頭見凱特被記者和網紅主播們圍住了。除了站在停車場邊的埃米莉，所有人都圍著凱特，凱特很快淹沒到人們伸過來的麥克風和手機裡。

　　“是你殺死了費雷拉的心怪嗎?”人們喊著。

　　“小姐，你是警察的榜樣，快跟我們說說吧。”有男人不吝溢美之詞。

　　這時，蘭迪·詹姆斯出現在停車場。當他快步走過來時，立即有人轉向了詹姆斯。但詹姆斯敏捷地避開了企圖伸向他的麥克風。幾個警員及進趕來擋開了人們。

　　詹姆斯登上台階時，可憐的凱特還在各路記者和主播的包圍中，簡直快要成熱門人物了。

　　“事情還是鬧大了，該死的互聯網。”詹姆斯邊走進警局大門邊說。

　　“有些事情會在喧囂後歸於平靜。”喬納森說。

　　“這是你的直覺嗎?”詹姆斯走到自己的辦公桌前坐下了。

　　“我希望是。”喬納森也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略為疲憊地說，“我希望夢魘盡快結束。”

　　詹姆斯咧嘴笑起來。“如果不能盡快結束，會發生什麽呢?”

　　“難道你希望混亂嗎?就像小指頭說的，混亂是階梯。”

　　詹姆斯收住了笑容，說:“你又有什麽直覺呢?有的話，不要再單獨行動。我們是搭檔，搭檔得共同進退。”

　　喬納森正要說話時，看到凱特氣喘籲籲地從大門外跑了進來，一如衝出重圍一般臉上流露出劫後余生的表情。

　　過了一會，她朝這邊走過來。

　　“這事根本包不住。”她心直口快地說。

　　“你去找法醫拿兩團棉花去吧。”詹姆斯說。

　　“棉花幹什麽?”

　　“把耳朵堵住，聽不到，就不用煩了。”喬納森說。

　　凱特一動不動，目光在喬納森和詹姆斯臉上來回逡巡。過了一會，她說:“兩位長官，需要咖啡嗎?”

　　喬納森看著凱特拿著他和詹姆期的杯子，走向飲水機的背影，心想這樣做是明智的。必須控制夢境。他腦子裡浮現著因無數個埃米莉造成的車禍場景，接著是怪物撕扯宿醉的自己的身體的畫面。猛然之間，他意識到這兩個夢之間有著先後的聯系。於是，纏著頭髮，拿著針管的埃米莉的臉在他腦海裡久久揮之不去。

　　那絕對是埃米莉·李斯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