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接到報案，有人在你家裡發現了人面蜥蜴身的怪物。”

　　費雷拉睜圓眼睛，滿臉胡茬的臉頰顫動著，就好像他一直緘默不語的秘密被人突然發現了。

　　“出現在我家裡?”他一字一字反問。

　　“但警方趕過去時，它已經變成了黑色的黏物。它不是自然的，是人心的。費雷拉，這個人心的造物，為什麽會出現在你家裡?”

　　“我怎麽知道?”費雷拉突然情緒激動，以致身上的鐵鏈跟著鐺鐺響起來，“我現在真希望我是撒旦，擁有隨心所欲釋放心怪的能力。”

　　“恐怕……”喬納森·陳暗暗吸了一口氣說，“你本身就是怪物。”

　　“也許我就是撒旦。愛情，讓我蘇醒了。”費雷拉猛然咧嘴笑起。

　　不知是不是光線造成的原因，喬納森·陳感覺費雷拉的眼睛變得猶如冰河床下的石頭一樣冰冷幽暗，原本灰藍的瞳仁變成了深褐色。

　　“那不是愛，而是佔有欲，和不能接受挫敗的病態的自尊。這就是你的人生一敗塗地的原因。”

　　“難道我能選擇嗎?”費雷拉振振有辭道，“人們說命運在於自己，那都是他媽的自欺欺人，或者自以為是。”

　　“你這麽想，就決定……”

　　“我這麽想，也不是我要這麽想。”

　　“好吧。”喬納森轉過頭去，對門外的兩個警員說，“可以帶他走了。”

　　兩個警員進來，示意費雷拉站起來。費雷拉慢慢地站起來了，但由於手鏈和腳鏈的牽製，他無法完全直起身，只能微微地彎著腰，挪動著步子。

　　他鋃鐺地走了出去，錚錚聲在走廊裡刺耳回響。喬納森·陳望著馬塞洛·費雷拉瘦弱的背影在兩個警員高大壯實的身影之間一搖一晃，跚蹣前行，像具只剩枯朽肉體的軀殼。

　　走廊的盡頭立著一扇門。

　　一個警員拉開門。

　　另一個警員手搭在費雷拉的肩膀上，把他推了出去。

　　費雷拉的身影一瞬間消失在外面的光裡，兩個警員也隨之消失。喬納森睜大眼睛，望著走廊盡頭的光，光如此強烈，強烈著不像是自然的光。他如此想著，不由朝著光走起來。

　　走了幾步，光突然消失了。

　　喬納森一愣，清醒過來，看著走廊盡頭的門關上了。

　　喬納森使勁吐出一口氣，感受著自己的呼吸，他把手捂在胸口，感受著心臟的律動。於是，他突然不確定自己是否真的在夢境裡。

　　喬納森轉過身去，走出小隔間走廊，穿過關著閑雜人等的大隔間過道，朝著過道盡頭的門走去。

　　走出拘留所後，他突然聽到胃叫得厲害，呼啦啦地蠕動著。過度的饑餓，使胃開始反噬自身，不停地分泌出胃酸，刺激著胃黏膜，產生因饑餓導致的嘔吐感。

　　喬納森·陳突然想到身體在無法滿足自身的情況下，會分泌出傷害自己的物質，何況心靈?

　　警局大樓的對面有家肯德基店。通常碰到因為工作耽誤了進餐的情況，而接下來還要工作的話，大多警員會選擇去肯德基解決肚子。長此以往，也就是為什麽很多警察很胖的原因。實在是工作繁忙，沒時間吃健康食物啊。

　　喬納森·陳剛點了墨西哥雞肉卷，漢堡和咖啡坐下來，凱特端著托盤突然出現在面前。

　　“陳警探，你不介意我坐在這嗎?”

　　“我要是介意，以後我們在局裡怎麽說話呢?”喬納森用開玩笑地口吻說。

　　“那我就當你同意了。

”凱特自顧地坐了下來。她的托盤裡只剩下一杯咖啡了。　　“你心理素質不不錯嘛。”喬納森無話找話地說。

　　“我在學校裡，體育就不錯。警校運動會，我年年蟬聯亞軍。”

　　“原來這麽厲害啊。佩服佩服。”

　　“哎，可是當千年老二的滋味不好受啊。離冠軍總是差一秒，仿佛被命運既定，既定你就是第二名，你的存在是為了讓冠軍得到喝彩。”

　　“每個人都是自己生活的主角。”喬納森說。

　　“沒錯。這個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故事是無人問津的。我們只能做自己的主角，不幻想有人喝彩。不然，還能怎麽樣呢?若強求無法得到的，那就危險了。”

　　喬納森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這時，服務生端來了墨西哥雞肉卷，漢堡和咖啡。喬納森拿起墨西哥雞肉卷咬了一口，咀嚼起來。

　　凱特端起自己托盤裡的咖啡喝了起來。

　　“費雷拉什麽反應呢?”她似乎有些忍不住了，在喝了第二口咖啡後問。

　　“他否認蜥蜴怪與他有任何聯系。”

　　“你的看法呢?”凱特用塑料杓攪著咖啡繼續問。

　　喬納林又拿起漢堡啃了一口，脫口而出:“匪夷所思。”

　　凱特說:“會不會因為藥物原因，出現了超級變態者，他不僅能釋放心怪，還能控制心怪繁育，或者繁育不是他能控制的。總之，因為某種原因，心怪不再受製於原身。”

　　“你是說科研嗎?”

　　“這是最有可能的對吧?”凱特說，“在以前心怪並不常見，它被視為一種神秘的與上帝為敵的邪惡力量。隨著社會的發展，生產力的提高，人類掌握的知識越多，人類造出了各種各樣的的毒品和藥物後，心怪便變得越來越常見，心理學和精神方面的研究從而得到了廣闊的發展。你看這個……”

　　凱特說著，把手機推給喬納森。

　　手機裡是一篇有關濫用藥物導致的各種精神錯亂的問題的文章。有幾段文字揭示了一些用於抗鬱抑症的藥物會釋出心怪的副作用，一些患者不是死於病症，而是死於藥物造成的心怪。此外，過度的依賴某些抗生素，激素，甚至是某類催眠藥也可能釋出心怪。

　　喬納森頓時感到身體像積水的海棉，變得沉沉的。

　　忽然，他手機響了，是詹姆斯打過來的。

　　“你在幹什麽?”他剛把手機放在耳邊，聽到詹姆斯壓著聲音問。

　　“吃東西。”

　　“我還餓著呢。”

　　“我跟你帶。你要吃什麽?”

　　“當著局長的面吃嗎?”

　　“我以為你要當著警司的面吃。”喬納森淡定地說。

　　“局長要見你。快滾過來。”

　　“好的。”喬納森掛斷電話後，招來服務生，結了帳。

　　“陳警探，要不要幫你打包啊。”凱特看著喬納森托盤裡還剩一大半的雞肉卷，漢堡，和一杯還沒來得及喝的咖啡問。”

　　“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