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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強凌亂系統》第91章 訴說
  現在我要告訴你一個故事。那是我小時候聽來的。從那時起,我每次一想到它,就似乎覺得它更可愛。故事也跟許多人一樣,年紀越大,就越顯得可愛。這真是有趣極了!

  我想你一定到鄉下去過吧?你一定看到過一個老農舍。屋頂是草扎的,上面零亂地長了許多青苔和小植物。屋脊上有一個顴鳥窠,因為我們沒有顴鳥是不成的。牆兒都有些傾斜,窗子也都很低,而且只有一扇窗子是可以開的。麵包爐從牆上凸出來,像一個胖胖的小肚皮。有一株接骨木樹斜斜地靠著圍籬。這兒有一株結結疤疤的柳樹,樹下有一個小水池,池裡有一隻母雞和一群小鴨。是的,還有一只看家犬。它對什麽來客都要叫幾聲。

  鄉下就只有這麽一個農舍。這裡面住著一對年老的夫婦——一個莊稼人和他的妻子。不管他們的財產少得多麽可憐,他們總覺得放棄件把東西沒有什麽關系。比如他們的一匹馬就可以放棄。它依靠路旁溝裡的一些青草活著。老農人到城裡去騎著它,他的鄰居借它去用,偶爾幫忙這對老夫婦做點活,作為報酬。不過他們覺得最好還是把這匹馬賣掉,或者用它交換些對他們更有用的東西。但是應該換些什麽東西呢?

  “老頭子,你知道得最清楚呀,”老太婆說。“今天鎮上是集日,你騎著它到城裡去,把這匹馬賣點錢出來,或者交換一點什麽好東西:你做的事總不會錯的。快到集上去吧。”於是她替他裹好圍巾,因為她做這件事比他能乾;她把它打成一個雙蝴蝶結,看起來非常漂亮。然後她用她的手掌心把他的帽子擦了幾下。同時在他溫暖的嘴上接了一個吻。這樣,他就騎著這匹馬兒走了。他要拿它去賣,或者把它換一件什麽東西。是的,老頭兒知道他應該怎樣來辦事情的。

  太陽照得像火一樣,天上見不到一塊烏雲。路上布滿了灰塵,因為有許多去趕集的人不是趕著車,便是騎著馬,或者步行。太陽是火熱的,路上沒有一塊地方可以找到蔭處。

  這時有一個人拖著步子,趕著一隻母牛走來,這隻母牛很漂亮,不比任何母牛差。

  “它一定能產出最好的奶!”農人想。“把馬兒換一頭牛吧——這一定很合算。”

  “喂,你牽著一頭牛!”他說。“我們可不可以在一起聊幾句?聽我講吧——我想一匹馬比一頭牛的價值大,不過這點我倒不在乎。一頭牛對於我更有用。你願意跟我交換嗎?”

  “當然我願意的!”牽著牛的人說。於是他們就交換了。

  這樁生意就做成了。農人很可以回家去的,因為他所要做的事情已經做了。不過他既然計劃去趕集,所以他就決定去趕集,就是去看一下也好。因此他就牽著他的牛去了。

  他很快地向前走,牛也很快地向前走。不一會兒他們趕上了一個趕羊的人。這是一隻很漂亮的羊,非常健壯,毛也好。

  “我倒很想有這匹牲口,”農人心裡想。“它可以在我們的溝旁邊找到許多草吃。冬天它可以跟我們一起待在屋子裡。有一頭羊可能比有一頭牛更實際些吧。“我們交換好嗎?”

  趕羊人當然是很願意的,所以這筆生意馬上就成交了。於是農人就牽著他的一頭羊在大路上繼續往前走。

  他在路上一個橫柵欄旁邊看到另一個人;這人臂下夾著一隻大鵝。

  “你夾著一個多麽重的家夥!”農人說,“它的毛長得多,而且它又很肥!如果把它系上一根線,

放在我們的小池子裡,那倒是蠻好的呢。我的老女人可以收集些菜頭果皮給它吃。她說過不知多少次:‘我真希望有一隻鵝!’現在她可以有一隻了。——它應該屬於她才是。你願不願交換?我把我的羊換你的鵝,而且我還要感謝你。”  對方一點也不表示反對。所以他們就交換了;這個農人得到了一隻鵝。

  這時他已經走進了城。公路上的人越來越多,人和牲口擠做一團。他們在路上走,緊貼著溝沿走,一直走到柵欄那兒收稅人的馬鈴薯田裡去了。這人有一隻母雞,她被系在田裡,為的是怕人多把她嚇慌了,弄得她跑掉。這是一隻短尾巴的雞,她不停地眨著一隻眼睛,看起來倒是蠻漂亮的。“咕!

  咕!”這雞說。她說這話的時候,究竟心中在想什麽東西,我不能告訴你。不過,這個種田人一看見,心中就想:“這是我一生所看到的最好的雞!咳,她甚至比我們牧師的那隻抱雞母還要好。我的天,我倒很想有這隻雞哩!一隻雞總會找到一些麥粒,自己養活自己的。我想拿這隻鵝來換這隻雞,一定不會吃虧。”

  “我們交換好嗎?”他說。

  “交換!”對方說,“唔,那也不壞!”

  這樣,他們就交換了。柵欄旁的那個收稅人得到了鵝;這個莊稼人帶走了雞。

  他在到集上去的路上已經做了不少的生意了。天氣很熱,他也感到累,他想吃點東西,喝一杯燒酒。他現在來到了一個酒店門口,他正想要走進去,但店裡一個夥計走出來了;他們恰恰在門口碰頭。這夥計背著一滿袋子的東西。

  “你袋子裡裝的是什麽東西?”農人問。

  “爛蘋果,”夥計說。“一滿袋子喂豬的爛蘋果。”

  “這堆東西可不少!我倒希望我的老婆能見見這個世面呢。去年我們炭棚子旁的那棵老蘋果樹隻結了一個蘋果。我們把它保藏起來;它待在碗櫃一直待到裂開為止。‘那總算是一筆財產呀。’我的老婆說。現在她可以看到一大堆財產了!

  是的,我希望她能看看。”

  “你打算出什麽價錢呢?”夥計問。

  “價錢嗎?我想拿我的雞來交換。”

  所以他就拿出那隻雞來,換得了一袋子爛蘋果,他走進酒店,一直到酒吧間裡來。他把這袋子蘋果放在爐子旁邊靠著,一點也沒有想到爐子裡正燒得有火。房間裡有許多客人——販馬的,販牲口的,還有兩個英國人:他們非常有錢,他們的腰包都是鼓得滿滿的。他們還打起賭來呢。關於這事的下文,你且聽吧。

  噝——噝——噝!噝——噝——噝!爐子旁邊發出的是什麽聲音呢?這是蘋果開始在烤爛的聲音。

  “那是什麽呢?”

  唔,他們不久就知道了。他怎樣把一匹馬換得了一頭牛,以及隨後一連串的交換,一直到換得爛蘋果為止的這整個故事,都由他親自講出來了。

  “乖乖!你回到家裡去時,保管你的老婆會結結實實地打你一頓!”那兩個英國人說。“她一定會跟你吵一陣。”

  “我將會得到一個吻,而不是一頓痛打,”農人說。“我的女人將會說:老頭子做的事兒總是對的。”

  “我們打一個賭好嗎?”他們說。“我們可以用滿桶的金幣來打賭——100鎊對112鎊!”

  “一鬥金幣就夠了,”農人回答說。“我只能拿出一鬥蘋果來打賭,但是我可以把我自己和我的老女人加進去——我想這加起來可以抵得上總數吧。”

  “好極了!好極了!”他們說。於是賭注就這麽確定了。

  店老板的車子開出來了。那兩個英國人坐上去,農人也上去,爛蘋果也坐上去了。不一會兒他們來到了農人的屋子面前。

  “晚安,老太太。”

  “晚安,老頭子。”

  “我已經把東西換來了!”

  “是的,你自己做的事你自己知道。”老太婆說。

  於是她擁抱著他,把那袋東西和客人們都忘記掉了。

  “我把那匹馬換了一頭母牛。”他說。

  “感謝老天爺,我們有牛奶吃了。”老太婆說。“現在我們桌上可以有奶做的食物、黃油和乾奶酪了!這真是一樁最好的交易!”

  “是的,不過我把那頭牛換了一隻羊。”

  “啊,那更好!”老太婆說。“你真想得周到:我們給羊吃的草有的是。現在我們可以有羊奶、羊奶酪、羊毛襪子了!是的,還可以有羊毛睡衣!一頭母牛可產生不了這麽多的東西!

  她的毛只會白白地落掉。你真是一個想得非常周到的丈夫!”

  “不過我把羊又換了一隻鵝!”

  “親愛的老頭子,那麽我們今年的馬丁節①的時候可以真正有鵝肉吃了。你老是想種.種辦法來使我快樂。這真是一個美麗的想法!我們可以把這鵝系住,在馬丁節以前它就可以長肥了。”

  ①馬丁節(Mortensdag)是在11月11日舉行,在歐洲的許多國家裡,這個日子說明冬季的開始,等於我們的“立冬”。丹麥人在這天吃鵝肉。

  “不過我把這隻鵝換了一隻雞。”丈夫說。

  “一隻雞?這樁交易做得好!”太太說。“雞會生蛋,蛋可以孵小雞,那麽我們將要有一大群小雞,將可以養一大院子的雞了!啊,這正是我所希望的一件事情。”

  “是的,不過我已經把那隻雞換了一袋子爛蘋果。”

  “現在我非得給你一個吻不可,”老太婆說。“謝謝你,我的好丈夫!現在我要告訴你一件事情。你知道,今天你離開以後,我就想今晚要做一點好東西給你吃。我想最好是雞蛋餅加點香菜。我有雞蛋,不過我沒有香菜。所以我到學校老師那兒去——我知道他們種的有香菜。不過老師的太太,那個寶貝婆娘,是一個吝嗇的女人。我請求她借給我一點。‘借?’她對我說:‘我們的菜園裡什麽也不長,連一個爛蘋果都不結。我甚至連一個蘋果都沒法借給你呢。’不過現在我可以借給她10個,甚至一整袋子爛蘋果呢。老頭子,這真叫人好笑!”

  她說完這話後就在他的嘴上接了一個響亮的吻。

  “我喜歡看這幅情景!”那兩個英國人齊聲說。“老是走下坡路,而卻老是快樂。這件事本身就值錢。”

  所以他們就付給這個種田人112鎊金子,因為他沒有挨打,而是得到了吻。

  是的,如果一個太太相信自己丈夫是世上最聰明的人和承認他所做的事總是對的,她一定會得到好處。

  請聽著,這是一個故事!這是我在小時候聽到的。現在你也聽到它了,並且知道那個老頭子做的事兒總是對的。

  鍾小凡看著變換,按下了數字按鍵2

  你聽見過那個老路燈的故事嗎?它並不是怎麽特別有趣,不過聽它一次也沒有關系。

  這是一個非常和善的老路燈。它服務了許多許多年,但是現在沒有人要它了。現在是它最後一晚待在杆子上,照著這條街。它的心情很像一個跳芭蕾舞的老舞女:現在是她最後一晚登台,她知道明天她就要回到頂樓①裡去了。這個“明天”引起路燈的恐怖,因為它知道它將第一次要在市政府出現,被“36位先生”②審查一番,看它是不是還能繼續服務。

  那時就要決定:要不要把它送去照亮一座橋,還是送到鄉下的一個工廠裡去,也可能直接送到一個煉鐵廠去被熔掉。在這種情形下,它可能被改造成為任何東西。不過,它不知道,它是不是還能記得它曾經一度做過路燈——這問題使它感到非常煩惱。

  不管情形怎樣,它將會跟那個守夜人和他的妻子分開——它一直把他們當做自己的家屬。它當路燈的時候也正是他當守夜人的時候。那時他的老婆頗有點自負。她只有在晚上走過路燈的時候,才瞧它一眼;在白天她是不睬它的。不過最近幾年間,他們三個人——守夜人、老婆和路燈——都老了;這位太太也來照料它,洗擦它,在它裡面加加油。這對夫婦是非常誠實的;他們從來不揩路燈的一滴油。

  現在是路燈在街上的最後一晚了;明天它就得到市政府去。這兩件事情它一想起就難過!人們不難想象,它現在點燃的勁頭不大。不過它的腦子裡面也起了許多別的感想。它該是看過多少東西,該是照過多少東西啊,可能它看過的東西還比得上那“36位先生”呢。不過它不願意講出來,因為它是一個和善的老路燈。它不願意觸怒任何人,更不願意觸怒那些當權的人。它想起許多事情;偶爾之間,它的亮光就閃一下,好像它有這樣的感覺:

  “是的,人們也會記得我!曾經有一位美貌的年輕人——是的,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他拿著一封信走來——一封寫在有金邊的、粉紅色的紙上的信,它的字跡是那麽美麗,像是一位小姐的手筆。他把它讀了兩次,吻了它一下,然後抬起頭來看著我,他的眼睛在說:‘我是一個最幸福的人!’只有他和我知道他的戀人的第一封信所寫的是什麽東西。我還記起了另一對眼睛。說來也真妙,我們的思想會那麽漫無邊際!街上有一個盛大的送葬的行列。有一個年輕美麗的少婦躺在一個棺材裡。棺材擱在鋪滿了天鵝絨的、蓋滿了花朵和花圈的柩車上,許多火炬幾乎把我的眼睛都弄昏了。整個人行道上都擠滿了人,他們都跟在柩車後面。不過當火炬看不見了的時候,我向周圍望了一眼:還有一個人倚著路燈杆子在哭泣呢。我永遠也忘記不了那雙望著我的悲傷的眼睛!”

  許多這類的回憶在老路燈的思想中閃過——這個今晚最後一次照著的老路燈。

  一個要下班的哨兵最低限度會知道誰來接他的班,還可以和接班的人交代幾句話。但是路燈卻不知道它的繼承人;它可能供給一點關於雨和霧這類事情的情況,關於月亮在人行道上能照多遠、風兒多半會從哪方吹來這類材料。

  有三個東西站在排水溝的橋上,它們把自己介紹給路燈,因為它們以為路燈可以讓位給它們。一個是青魚的頭——它在黑暗中可以發出亮光。它覺得如果有它待在路燈杆子上,人們可以節省許多油。另一個是一塊朽木——它也可以發出閃光。它對自己說,它的光起碼比魚頭的光要亮一點;何況它還是森林中一株最漂亮的樹的最後遺體。第三個是螢火蟲。這一位是什麽地方的,路燈想象不出來。但是它卻居然來了,而且還在發著光。不過朽木和青魚頭髮誓說,螢火蟲只能在一定的時刻內發光,因此不能考慮它。

  老路燈說它們哪個也發不出足夠的光,來完成一個路燈的任務。但是它們都不相信這話。當它們聽說老路燈自己不能把位置讓給別人的時候,它們很高興,覺得這是因為路燈老糊塗了,不會選擇繼承人。

  在這同時,風兒從街角那邊走來,向老路燈的通風口裡吹,並且說:

  “我剛才聽到的這些話是什麽意思呢?難道你明天就要離開嗎?難道這就是我看到你的最後一晚麽?那麽我送給你一件禮物吧!我將用一種特殊的方式向你的腦蓋骨裡吹,使你不僅能清楚地記得你看見過或聽到過的一切東西,同時還要使你有一個清醒的頭腦,使你能看到人們在你面前談到或講到的事情。”

  “是的,那真是太好了!”老路燈說。“我感謝你,只要我不會被熔掉!”

  “大概還不會的,”風兒說。“現在我將吹起你的記憶。如果你能多有幾件這樣的禮物,你的老年就可以過得很愉快了!”

  “只要我不會被熔掉!”路燈說。“也許,即使如此,你還能保證我有記憶吧!”

  “老路燈,請放得有理智些吧!”風兒說。於是風就吹起來。這時月亮走出來了。

  “你將送點什麽禮物呢?”風兒問。

  “我什麽也不送,”月亮說。“我快要缺口了。燈兒從來不借光給我。相反地,我倒常常借光給他。”

  說完這話以後,月亮就又鑽到雲塊後面去了,它不願意人們來麻煩它。

  有一滴水從通風口裡落進來。這滴水好像是從屋頂上滴下來的。不過它說它是從烏雲上滴下來的,而且還有一件禮物——可能是一件最好的禮物。

  “我將浸潤你的全身,使得你——如果你願意的話——獲得一種力量,叫你一夜就把全身鏽掉,化成灰塵。”

  不過路燈認為這是一件很不好的禮物;風兒也同意這種看法。

  “再沒有更好的嗎?再沒有更好的嗎?”風呼呼地使勁吹著。

  這時一顆明亮的流星落下來了,形成一條長長的光帶。

  “那是什麽?”青魚頭大聲說。“不是一顆星落下來了麽?我以為它落到路燈裡去了!如果地位這樣高的人物也來要他的位置,那麽我們最好還是回去睡覺的好!”

  它這樣做了,其余的兩位也這樣做了!不過老路燈忽然發出一道強烈的光來。

  “這是一件可愛的禮物,”它說。“我一直非常喜愛這些明星,他們發出那麽美麗的光,不管我怎樣努力和爭取,我自己是怎麽也做不到的;他們居然注意起我這個寒磣的老路燈來,派一顆星送一件禮物給我,使我有一種機能把我所能記得的和看見的東西也讓我所喜歡的人能夠看到。這才是真正的快樂哩。因為凡是我們不能跟別人共享的快樂,只能算是一半的快樂。”

  “這是一種值得尊敬的想法!”風兒說。“不過你不知道,為了達到這種目的,蠟燭是必要的。如果你的身體裡沒有燃著一支蠟燭,別人也不會看見你的任何東西。星星沒有想到這一點,他們以為凡是發光的東西,身體裡都有一根蠟燭。但是我現在困了!”風兒說,“我要睡了!”於是風就睡下了。

  第二天——是的,我們可以把第二天跳過去。第二天晚上,路燈躺在一張椅子上。這是在什麽地方呢?在那個老守夜人的屋子裡。他曾經請求過那“36位先生”準許他保留住這盞燈,作為他長期忠實服務的一種報酬。他們對他的要求大笑了一通;他們把這路燈送給了他。現在這燈就躺在一個溫暖的火爐旁的靠椅上。路燈仿佛比以前長得更大了,因為它幾乎把整個椅子都塞滿了。

  這對老夫婦正在坐著吃晚飯,同時用溫柔的眼光望著這個老路燈。他們倒很想讓它坐上飯桌呢。

  他們住的地方事實上是一個地窖,比地面要低兩碼。要走進這房間裡去,人們得通過一個有石子鋪地的過道。不過這裡是很舒適的;門上貼著許多布條,一切東西都顯得清潔和整齊;床的周圍和小窗上都掛著簾子。窗台上放著兩個奇怪的花盆——是水手克利斯仙從東印度或西印度帶回來的。

  那是用泥土燒成的兩隻象。這兩只動物都沒有背;不過代替背的是人們放在它們身軀中的土,土裡還開出了花:一隻象裡長出美麗的青蔥——這是這對老年人的菜園;另一隻象裡長出一棵大天竺葵——這是他們的花園。牆上掛著一張大幅的彩色畫,描寫維也納會議①的情景。你一眼就可以看到所有的國王和皇帝。那架有沉重的鉛擺的、波爾霍爾姆鍾②在“滴答!滴答!”地走著,而它老是走得太快。不過這對老年人說,這比走得慢要好得多。

  ①維也納會議,是法國拿破侖帝國崩潰的時候,英、俄、普、奧等歐洲國家於1814—1815年在維也納召開的重新瓜分歐洲領土的會議。但這個會議沒有解決什麽問題。參加的要人們只是開跳舞會,舒服了一陣子。

  ②波爾霍爾姆(Bornholm)是丹麥的一個小島,以製鍾著名。

  他們吃著晚飯。這個路燈,正如剛才說過了的,是躺在火爐旁邊的一個靠椅上。對路燈說來,這就好像整個世界翻了一個面。不過這個老守夜人望著它,談起他們兩人在雨和霧中,在短短的明朗的夏夜裡,在那雪花紛飛、使人想要回到地窖裡的家去的那些生活經歷,這時候,老路燈的頭腦就又變得清醒起來。那些生活又清清楚楚地在他面前出現。是的,風兒把它弄得亮起來了。

  這對老人是很樸素和勤儉的。他們沒有浪費過一分鍾。在星期日下午他們總是拿出一兩本書來讀——一般說來,總是遊記一類的讀物。老頭兒高聲地讀著關於非洲、關於藏有大森林和野象的故事。老太太總是注意地聽著,同時偷偷地望著那對作為花盆的泥象。

  “我幾乎像是親眼看到過的一樣!”她說。

  這時路燈特別希望它身體裡能有一根蠟燭在燃著,好叫這個老太太像它一樣能把一切東西都看得清清楚楚:那些枝丫交叉在一起的、高大的樹啦,騎在馬上的裸體黑人啦,用又寬又笨的腳在蘆葦和灌木上踩過去的一群一群的象啦。

  “如果我沒有蠟燭,那麽我的機能又有什麽用呢?”路燈歎了一口氣。“他們只有清油和牛油燭,這個不成!”

  有一天,地窖裡有了一扎蠟燭頭,頂大的那幾根被點著了;最小的那幾根老太太要在做針線時用來擦線。這樣一來,蠟燭倒是有了,但是沒有人想起放一小根到路燈裡面去。

  “我現在和我稀有的機能全在這兒!”路燈想。“我身體裡面什麽都有,但是我沒有辦法讓他們來分享!他們不知道,我能在這白色的牆上變出最美麗的壁氈、豐茂的森林,和他們所能希望看到的一切東西。”

  但是路燈待在牆角裡,被擦得乾乾淨淨,弄得整整齊齊,引起所有的眼睛注意。人們說它是一件老廢料;不過那對老年夫婦倒不在乎,仍然愛這路燈。

  有一天老守夜人的生日到來了。老太太走近這盞燈,溫和地微笑了一下,說:

  “我今晚要為他把燈點一下!”

  路燈把它的鐵蓋嘎嘎地響了一下,因為它想:“現在我要為他們亮起來了。”但是它裡面只是加進了油,而沒有放蠟燭。路燈點了一整晚,只有現在它才懂得,星星所送給它的禮物——一切禮物之中最好一件禮物——恐怕只能算是它余生中一件專用的“秘寶”了。這時它做了一個夢——凡是一個有稀有機能的人,做夢是不太難的。它夢見這對老夫婦都死了,它自己則被送進一個鐵鋪裡被熔掉了。它驚恐的程度,跟它那天要到市政府去、要被那“36位先生”檢查時差不多。雖然假如它願意的話,它有一種能力可以使自己生鏽和化為灰塵,但是它並不這樣做。它卻走進熔爐裡去,被鑄成了一架可以插蠟燭的最漂亮的燭台。它的形狀是一個抱著花束的安琪兒;而蠟燭就插在這個花束的中央。這燭台在一張綠色的寫字台上佔了一個地位。這房間是非常舒適的;房間裡有許多書籍,牆上掛著許多名畫。這是一個詩人的房間。他所想的和寫的東西都在它的周圍展開。這房間有時變成深鬱的森林,有時變成太陽光照著的、有顴鳥在漫步的草原,有時變成在波濤洶湧的海上航行著的船。

  “我有多麽奇妙的機能啊!”老路燈醒來的時候說。“我幾乎想要熔化了!不成!只要這對老夫婦還活著,我決不能這樣做!他們因為我是一個路燈才愛我。我像他們的一個孩子。

  他們洗擦我,喂我油吃。我現在情況好得像整個維也納會議,①這真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從那時候起,它享受著內心的平安,而這個和善的老路燈也應當有這種享受。

  鍾小凡看著變換,按下了數字按鍵3

  1.香腸栓熬的湯

  “昨天有一個出色的宴會!”一個年老的女耗子對一個沒有參加這盛會的耗子說。“我在離老耗子王的第二十一個座位上坐著,所以我的座位也不算太壞!你要不要聽聽菜單子?出菜的次序安排得非常好——發霉的麵包、臘肉皮、蠟燭頭、香腸——接著同樣的菜又從頭到尾再上一次。這簡直等於兩次連續的宴會。大家的心情很歡樂,閑聊了一些愉快的話,像跟自己家裡的人在一起一樣。什麽都吃光了,只剩下香腸尾巴上的香腸栓。我們於是就談起香腸栓來,接著就談起‘香腸栓熬的湯’這個問題。的確,每個人都聽到過這件事,但是誰也沒有嘗過這種湯,更談不上知道怎樣去熬它。大家提議:誰發明這種湯,就為他乾一杯,因為這樣的人配做一個濟貧院的院長!這句話不是很有風趣的麽?老耗子王站起來說,誰會把這種湯做得最好吃,他就把她立為皇后。研究時間為一年。”

  ①香腸的末梢總是打著結;這個結總是連在一個木栓上,以便於掛起來,這叫香腸栓。“香腸栓熬的湯”是丹麥的一個成語,意思是:“閑扯大半天,都是廢話!”

  “這倒很不壞!”另一個耗子說,“不過這種湯的做法是怎樣呢?”

  “是的,怎樣做法呢?”這正是所有的女耗子——年輕的和年老的——所要問的一個問題。她們都想當皇后,但是她們卻怕麻煩,不願意跑到廣大的世界裡去學習做這種湯;而她們卻非這樣辦不可!不過每個耗子都沒有離開家和那些自己所熟悉的角落的本事。在外面誰也不能找到乳餅殼或者臭臘肉皮吃。不,誰也會挨餓,可能還會被貓子活活地吃掉呢。

  無疑地,這種思想把大部分的耗子都嚇住了,不敢到外面去求得知識。只有四隻耗子站出來說,她們願意出去。她們是年輕活潑的,可是很窮。世界有四個方向,她們每位想出一個方向;問題是誰的運氣最好。每位帶著一根香腸栓,為的是不要忘記這次旅行的目的。她們把它當做旅行的手杖。

  她們是在5月初出發的。到第二年5月開始的時候,她們才回來。不過她們只有三位報到。第四位不見了,也沒有送來任何關於她的消息,而現在已經是決賽的日期了。

  “最愉快的事情也總不免有悲哀的成分!”耗子王說。但是他下了一道命令,把周圍幾裡路以內的耗子都請來。她們將在廚房裡集合。那三位旅行過的耗子將單獨站在一排;至於那個失了蹤的第四個耗子,大家豎了一個香腸栓,上面掛著一塊黑紗作為紀念。在那三隻耗子沒有發言以前,在耗子王沒有作補充講話以前,誰也不能發表意見。

  現在我們聽吧!

  2.第一隻小耗子的旅行見聞

  “當我走到茫茫的大世界裡去的時候,”小耗子說,“像許多與我年紀相仿的耗子一樣,我以為我已經知道了所有的東西。不過實際情況不是這樣。一個人要花許多年的工夫才能達到這種目的。我立刻動身航海去。我坐在一條開往北方的船上。我聽說,在海上當廚子的人要知道怎樣隨機應變。不過如果一個人有許多臘肉、整桶的醃肉和發霉的麵粉的時候,隨機應變也就夠容易了。人們吃得很講究!但是人們卻沒有辦法學會用香腸栓做湯。我們航行了許多天和許多夜。船簸動得很厲害,我們身上都打濕了。當我們最後到達了我們要去的地方的時候,我就離開了船。那是在遙遠的北方。

  “離開自己家裡的一個角落遠行,真是一件快事。坐在船上,這當然也算是一種角落。但是忽然間你卻來到數百裡以外的地方,住在外國。那裡有許多原始森林,長滿了赤楊。它們發出的香氣是太強烈了!這個我不太喜歡!這些原始植物發出辛辣的氣味,弄得我打起噴嚏來,同時也想起香腸來。那兒還有許多湖。我走近一看,水是非常清亮的;不過在遠處看來,湖水都是像墨一般地黑。白色的天鵝浮在湖水上面,起初我以為天鵝是泡沫。它們一動也不動。不過當我看到它們飛和走動的時候,我就認出它們了。它們屬於鵝這個家族,從它們走路的樣子就可以看得出來。誰也隱藏不住自己的家族的外貌!我總是跟我的族人在一起。我總是跟松鼠和田鼠來往。它們無知得可怕,特別是關於烹調的事情——我出國去旅行也是為了這個問題。我們認為香腸栓可以做湯的這種想法,在他們看來,簡直是驚人的思想。所以這件事立刻就傳遍了整個的森林。不過他們認為這件事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到的。我也沒有想到,就在這兒,在這天晚上,我居然探求到做這湯的秘法。這時正是炎熱的夏天,因此——它們說——樹林才發出這樣強烈的氣味,草才是那麽香,湖水才是那麽黑而亮,上面還浮著白色的天鵝。

  “在樹林的邊緣上,在四五座房屋之間,豎著一根竿子。它和船的主桅差不多一般高,頂上懸著花環和緞帶。這就是大家所謂的五月柱。年輕女子和男子圍著它跳舞,配合著提琴手所奏出的提琴調子,高聲唱歌。太陽下山以後,他們還在月光中盡情地歡樂了一番,不過一個小耗子跟一個森林舞會有什麽關系呢?我坐在柔軟的青苔上,緊緊地捏著我的香腸栓。月亮特別照著一塊地方。這兒有一株樹,這兒的青苔長得真嫩——的確,我相信比得上耗子王的皮膚。不過它的顏色是綠的;這對於眼睛說來,是非常舒服的。

  “忽然間,一群最可愛的小人物大步地走出來了。他們的身材只能達到我的膝蓋。他們的樣子像人,不過他們的身材長得很相稱。他們把自己叫做山精;他們穿著用花瓣做的漂亮衣服,邊緣上還飾著蒼蠅和蚊蚋的翅膀,很好看。他們一出現就好像是要找什麽東西——我不知道是什麽。不過他們有幾位終於向我走來;他們的首領指著我的香腸栓,說:‘這正是我們所要的那件東西!——它是尖的——它再好也沒有!’他越看我的旅行杖,他就越感到高興。

  “‘你們可以把它借去,’我說,‘但是不能不還!’“‘不能不還!’他們重複著說。於是他們就把香腸栓拿去了。我也隻好讓他們拿去。他們拿著它跳舞,一直跳到長滿了嫩青苔的那塊地方。他們把木栓插在這兒的綠地上,他們也想有他們自己的五月柱,而他們現在所得到的一根似乎正合他們的心意。他們把它裝飾了一番。這真值得一看!

  “小小的蜘蛛們在它上面織出一些金絲,然後在它上面掛起飄揚的面紗和旗幟。它們是織得那麽細致,在月光裡被漂得那麽雪白,把我的眼睛都弄花了。他們從蝴蝶翅膀上攝取顏色,把這些顏色撒在白紗上,而白紗上又閃著花朵和珍珠,弄得我再也認不出我的香腸栓了。像這樣的五月柱,世界上再也找不出第二根。現在那一大隊的山精先到場。他們什麽衣服也沒有穿,然而他們是再文雅不過了。他們請我也去參加這個盛會,但是我得保持相當的距離,因為對他們說來,我的體積是太大了。

  “現在音樂也開始了!這簡直像幾千隻鈴兒在響,聲音又圓潤又響亮。我真以為這是天鵝在唱歌呢。的確,我也覺得我可以聽到了杜鵑和畫眉的聲音。最後,整個的樹林似乎都奏起音樂來了。我聽到孩子的說話聲,鈴的鏗鏘聲和鳥兒的歌唱聲。這都是最美的旋律,而且都是從山精的五月柱上發出來的。這全是鍾聲的合奏,而這是從我的香腸栓上發出來的。我從來也沒有想過,它會奏出這麽多的音調,不過這要看它落到了什麽人的手中。我非常感動;我快樂得哭起來,像一個小耗子那樣哭。

  “夜是太短了!不過在這個季節裡,它是不能再長了。風在天剛亮的時候就吹起來,樹林裡一平如鏡的湖面上出現了一層細細的波紋,飄蕩著的幔紗和旗幟都飛到空中去了。蜘蛛網所形成的波浪形的花圈,吊橋和欄杆以及諸如此類的東西,從這片葉子飛到那片葉子上,都化為烏有。六個山精把我的香腸栓扛回送還給我,同時問我有沒有什麽要求,他們可以讓我滿足。因此我就請他們告訴我怎樣用香腸栓做出湯來。

  “‘我們怎樣做嗎?’山精們的首領帶笑地說。‘嗨,你剛才已經親眼看到過了!你再也認不出你的香腸栓吧?’

  “‘你說得倒輕松!’我回答說。於是我就直截了當地把我旅行的目的告訴他,並且也告訴他,家裡的人對於我這次旅行所作的希望。‘我在這兒所看到的這種歡樂景象,’我問,‘對我們耗子王和對我們整個強大的國家,有什麽用呢?我不能夠把這香腸栓搖幾搖,說:看呀,香腸栓就在這兒,湯馬上就出來了!恐怕這種菜只有當客人吃飽了飯以後才能拿出來!’

  “山精於是把他的小指頭接進一朵藍色的紫羅蘭花裡去,同時對我說:

  “‘請看吧!我要在你的旅行杖上擦點油;當你回到耗子王的宮殿裡去的時候,你只須把這手杖朝他溫暖的胸口頂一下,手杖上就會開滿紫羅蘭花,甚至在最冷的冬天也是這樣。

  所以你總算帶了一點什麽東西回去——恐怕還不止一點什麽東西呢!’”不過在這小耗子還沒有說明這個“一點什麽東西”以前,她就把旅行杖伸到耗子王的胸口上去。真的,一束最美麗的紫羅蘭花開出來了。花兒的香氣非常強烈,耗子王馬上下一道命令,要那些站得離煙囪最近的耗子把尾巴伸進火裡去,以便燒出一點焦味來,因為紫羅蘭的香味使他吃不消;這完全不是他所喜歡的那種氣味。

  “不過你剛才說的‘一點什麽東西’究竟是什麽呢?”耗子王問。

  “哎,”小耗子說,“我想這就是人們所謂的‘效果’吧!”

  於是她就把這旅行杖掉轉過來。它上面馬上一朵花也沒有了。

  她手中只是握著一根光禿禿的棍子。她把它舉起來,像一根樂隊指揮棒。

  “‘紫羅蘭花是為視覺、嗅覺和感覺而開出來的,’那個山精告訴過我,‘因此它還沒有滿足聽覺和味覺的要求。’”

  於是小耗子開始打拍子,於是音樂奏出來了——不是樹林中山精歡樂會的那種音樂;不是的,是我們在廚房中所聽到的那種音樂。乖乖!這才熱鬧呢!這聲音是忽然而來,好像風灌進了每個煙囪管似的;鍋兒和罐兒沸騰得不可開交;大鏟子在黃銅壺上亂敲;接著,在不意之間,一切又忽然變得沉寂。人們聽到茶壺發出低沉的聲音。說來也奇怪,誰也不知道,它究竟是快要結束呢,還是剛剛開始唱。小罐子在滾滾地沸騰著,大罐子也在滾滾地沸騰著;它們誰也不關心誰,好像罐子都失去了理智似的。小耗子揮動著她的指揮棒,越揮越激烈;罐子發出泡沫,冒出大泡,沸騰得不可開交;風兒在號,煙囪在叫。哎呀!這真是可怕,弄得小耗子自己把指揮棒也扔掉了。

  “這種湯可不輕松!”老耗子王說。“現在是不是要把它拿出來吃呢?”

  “這就是湯呀!”小耗子說,同時鞠了一躬。

  “這就是嗎?好吧,我們聽聽第二位能講些什麽吧。”耗子王說。

  3.第二隻小耗子講的故事

  “我是在宮裡的圖書館裡出生的,”第二隻耗子說。“我和我家裡別的人從來沒有福氣到餐廳裡去過,更談不上到食物儲藏室裡去。只有在旅途中和今天的這種場合,我才第一次看到一個廚房。我們在圖書館裡,的確常常在挨餓,但是我們卻得到不少的知識。我們聽到一個謠傳,說誰能夠在香腸栓上做出湯來,誰就可以獲得皇家的獎金。我的老祖母因此就拉出一卷手稿來。她當然是不會念的,但是她卻聽到別人念過。那上面寫道:‘凡是能寫詩的人,都能在香腸栓上做出湯來。’她問我是不是一個詩人。我說我對於此道一竅不通。她說我得想辦法做一個詩人。於是我問做詩人的條件是什麽,因為這對於我說來是跟做湯一樣困難。不過祖母聽到許多人念過。她說,這必須具有三個主要的條件:‘理解、想象和感覺!如果你能夠使你具備這幾樣東西,你就會成為一個詩人,那麽香腸栓這類事兒也就自然很容易了。’

  “於是我就出去了,向西方走,到茫茫的大世界裡去,為的是要成為一個詩人。

  “我知道,最重要的東西是理解。其余的兩件東西不會得到同樣的重視!因此我第一件事就是去追求理解。是的,理解住在什麽地方呢?到螞蟻那兒去,就可以得到智慧!猶太人的偉大國王這樣說過①。我是從圖書館中知道這事情的。在我來到第一個大蟻山以前,我一直沒有停步。我待在這兒觀察,希望變得聰明。

  ①這句話源出於所羅門所作的《箴言集》。原文是:“懶惰人哪,你去察看螞蟻的動作,就可得智慧。”見《聖經·舊約·箴言》第六章第六節。

  “螞蟻是一個非常值得尊敬的種族。他們本身就是‘理解’。他們所做的每件事情,像計算好了的數學題一樣,總是正確的。他們說,工作和生蛋的意義就是為現在生活,為將來作準備,而他們就是照這個宗旨行事的。他們把自己分成為清潔的和肮髒的兩種螞蟻。他們的等級是用一個數目來代表的;螞蟻皇后的數目是第一號。她的見解是唯一正確的見解,因為她已經吸收了所有的智慧。認識這一點,對我說來是很重要的。

  “她的話說得很多,而且說得都很聰明,叫我聽起來很像廢話。她說她的蟻山是世界上最高大的東西,但是蟻山旁邊就有一棵樹,而且比起它來,不消說要高大得多——這是不可否認的事實,因此關於這樹她就一字不提。一天晚上,有一隻螞蟻在這樹上失蹤了。他沿著樹乾爬上去,但並沒有爬到樹頂上去——只是爬到別的螞蟻還沒有爬到過的高度。當他回到家來的時候,他談論起他所發現的比蟻山還要高的東西。但是別的螞蟻都認為他的這番話對於整個螞蟻社會是一種侮辱,因此這隻螞蟻就受到懲罰,戴上了一個口罩,並且永遠被隔離開來。

  “不久以後,另一隻螞蟻爬到樹上去了。他作了同樣的旅行,而且發現了同樣的東西。不過這隻螞蟻談論這件事情的時候,取一種大家所謂的冷靜和模糊的態度,此外他是一只有身份的螞蟻,而且是純種,因此大家就都相信他的話。當他死了以後,大家就用螞蟻蛋為他立了一個紀念碑,表示他們都尊敬科學。”

  小耗子繼續說:“我看到螞蟻老是背著他們的蛋跑來跑去,他們有一位把蛋跑掉了;他費了很大的氣力想把它撿起來,但是沒有成功。這時另外兩隻螞蟻來了,盡他們最大的努力來幫助他,結果他們自己背著的蛋也幾乎弄得滾下來了。所以他們就立刻不管了。因為人們得先考慮自己——而且螞蟻皇后也談過這樣的問題,說這種做法既可表示出同情心,同時又可表示出理智。這兩個方面‘使我們螞蟻在一切有理智的動物中佔最高的位置。理智應該是、而且一定是最主要的東西,而我在這方面恰恰最突出!’於是她就用她的後腿站起來,好使得人們一眼就可以看清她……我再也不會弄錯了;我一口把她吃掉。到蟻群中去,學習智慧吧!我都裝進肚皮裡去了!

  “我現在向剛才說的那株大樹走去。它是一棵櫟樹,有很高的軀乾和濃密的樹頂;它的年紀也很老。我知道這兒住著一個生物——一個女人——人們把她叫樹精:她跟樹一起生下來,也跟樹一起死去。這件事是我在圖書館裡聽到的;現在我算是看到這樣一棵樹和這樣一個櫟樹精了。當她看到我走得很近的時候,她就發出一個可怕的尖叫聲來。像所有的女人一樣,她非常害怕耗子。比起別人來,她更有害怕的理由,因為我可以把樹咬斷,她沒有樹就沒有生命。我以一種和藹和熱誠的態度和她談話,給她勇氣。她把我拿到她柔嫩的手裡。當她知道了我旅行到這個茫茫大世界裡來的目的時,她答應我說,可能就在這天晚上我會得到我所追求的兩件寶物之一。

  “她告訴我說,幻想是她最好的朋友,他是像愛情一樣美麗,他常常到這樹枝的濃葉中來休息——這時樹枝就在他們兩人頭上搖得更起勁。她說:他把她叫做樹精,而這樹就是他的樹,因為這棵瘤疤很多的老櫟樹是他所喜愛的一棵樹,它的根深深地鑽進土裡,它的軀乾和簇頂高高地伸到新鮮的空氣中去,它對於飄著的雪、銳利的風和暖和的太陽,知道得比任何人都清楚。是的,她這樣說過,‘鳥兒在那上面唱著歌,講著一些關於異國的故事!在那唯一的死枝上鸛鳥築了一個與樹兒非常相稱的窠,人們可以從它們那裡聽到一些關於金字塔的國度的事情,幻想非常喜歡這類的事情,但是這還不能滿足他。我還把這樹在我小時的生活告訴他;那時這樹很嫩,連一棵蕁麻都可以把它掩蓋住——我得一直講到這樹怎麽長得現在這樣粗大為止。請你在車葉草下面坐著,注意看吧。當幻想到來的時候,我將要找一個機會來撚住他的翅膀,扯下他的一根小羽毛來。把這羽毛拿去吧——任何詩人都不能得到比這更好的東西——你有這就夠了!’

  “當幻想到來的時候,羽毛就被拔下一根來了。我趕快把它搶過來,”小耗子說。“我把它捏著放在水裡,使它變得柔軟!把它吃下去是很不容易的,但我卻把它啃掉了!現在我已經有了兩件東西:幻想和理解。通過這兩件東西,我知道第三件就可以在圖書館裡找得到了。一位偉人曾經寫過和說過:有些長篇小說唯一的功用是它們能夠減輕人們多余的眼淚,因為它們是像海綿一樣,能把情感吸收進去。我記起一兩本這類的書;我覺得它們很合人的胃口;它們不知被人翻過多少次,油膩得很,無疑地它們已經吸收了許多人們的感情。

  “我回到那個圖書館裡去,生吞活剝地啃掉了一整部長篇小說——這也就是說,啃掉了它柔軟的部分,它的精華,它的書皮和裝訂我一點也沒有動。我把它消化了,接著又啃掉了一本。這時我已經感覺它們在身體內動起來,於是我又把第三本咬了幾口。這樣我就成了一個詩人了。我對我自己這樣講,對別人也這樣講。我有點頭痛,有點胃痛,還有我講不出來的一些別種的痛。我開始思索那些與香腸栓聯系起來的故事。於是我心中就想起了許多香腸栓,這一定是因為那位螞蟻皇后有特別細致的理智的原故。我記得有一個人把一根白色的木栓塞進嘴裡去,於是他那根木栓都變得看不見了。我想到浸在陳啤酒裡的木栓、墊東西的木栓、塞東西的木栓和釘棺材的木栓。我所有的思想都環繞著栓而活動!當一個人是詩人的時候,他就可以用詩把這表達出來;而我是一個詩人,因為我費了很大的氣力來做一個詩人!因此每星期,每一天,我都可以用一個栓——一個故事——來侍候你。是的,這就是我的湯。”

  “我們聽聽第三位有什麽話講吧!”耗子王說。

  “吱!吱!”這是廚房門旁發出的一個聲音。於是一隻小耗子——她就是大家認為死去了的第四隻耗子——跳出來了。她絆倒了那根系著黑紗的香腸栓。她一直日夜都在跑,只要她有機會,她不惜在鐵路上坐著貨車走,雖然如此,她幾乎還是要遲到了。她一口氣衝進來,全身的毛非常亂。她已經失去了她的香腸栓,可是卻沒有失去她的聲音,因此她就立刻發言,好像大家只是在等著她、等著聽她講話,除此以外,世界上再沒有別的重要事情似的。她立刻發言,把她所要講的話全都講了出來。她來得這麽突然,當她在講話的時候,誰也沒有時間來反對她或她的演詞。現在我們且聽聽吧!

  4.第四隻耗子在第三隻耗子

  沒有發言以前所講的故事

  “我立刻就到一個最大的城市裡去,”她說。“這城的名字我可記不起來了——我老是記不住名字。我乘著載滿沒收物資的大車到市政府去。然後我跑到監獄看守那裡去。他談起他的犯人,特別談到一個講了許多魯莽話的犯人。這些話引起另外許多話,而這另外許多話被討論了一番,受到了批評。

  “‘這完全是一套香腸栓熬的湯,’他說,‘但這湯可能弄得他掉腦袋!’”

  “這引起了我對於那個犯人的興趣,”小耗子說,“於是我就找到一個機會,溜到他那兒去——因為在鎖著的門後面總會有一個耗子洞的!他的面色慘白,滿臉都是胡子,睜著一對大眼睛。燈在冒著煙,不過牆壁早已習慣於這煙了,所以它並不顯得比煙更黑。這犯人在黑色的牆上畫出了一些白色的圖畫和詩句,不過我讀不懂。我想他一定感到很無聊,而歡迎我這個客人的。他用麵包屑,用口哨和一些友善的字眼來誘惑我:他很高興看到我,而我也隻好信任他;因此我們就成了朋友。

  “他把他的麵包和水分給我吃;他還送給我乳餅和香腸。我生活得很闊綽。我得承認,主要是因為這樣好的交情我才在那兒住下來。他讓我在他的手中,在他的臂上亂跑;讓我鑽進他的袖子裡去,讓我在他的胡子裡爬;他還把我叫做他的親愛的朋友。我的確非常喜歡他,因為我們應該禮尚往來!我忘記了我在這個廣大世界裡旅行的任務,我忘記了放在地板裂縫裡的香腸栓——它還藏在那兒。我希望住下來,因為如果我離開了,這位可憐的犯人就沒有什麽朋友了——像這樣活在世界上就太沒有意義了!我待下來了,可是他卻沒有待下來。在最後的一次,他跟我說得很傷心,給了我比平時多一倍的麵包和乳餅皮,用他的手對我飛吻。他離去了,再也沒有回來。我不知道他的結果。

  “‘香腸栓熬的湯!’看守說——我現在到他那兒去了,但是我不能信任他。的確,他也把我放在他的手裡,不過他卻把我關進一個籠子裡——一部踏車裡去了。這真可怕!你在裡面轉來轉去,一步也不能向前走,只是叫大家笑你!

  “看守的孫女是一個可愛的小東西。她的卷發是那麽金黃,她的眼睛是那麽快樂,她的小嘴老是在笑。

  “‘你這個可憐的小耗子!’她說,同時偷偷地向我的這個醜惡的籠子裡看。她把那根鐵插銷抽掉了,於是我就跳到窗板上,然後從那兒再跳到屋頂上的水筧裡去。自由了!自由了!我只能想這件事情,我旅行的目的現在顧不到了。

  “天很黑,夜到來了。我藏進一座古老的塔裡面去。這兒住著一個守塔人和一隻貓頭鷹。這兩位我誰也不能信任,特別是那隻貓頭鷹。這家夥很像貓子,有一個喜歡吃耗子的大缺點。不過人們很容易看不清真相,我就是這樣。這家夥是一個非常有禮貌、非常有教養的老貓頭鷹。她的知識跟我一樣豐富,比那個守塔人還要豐富。一些年輕的貓頭鷹對於什麽事情都是大驚小怪;但她只是說:‘不要弄什麽香腸栓熬湯吧!’她是那麽疼愛她的家庭,她聽說的最厲害的話也不過是如此。我對她是那麽信任,我從我躲藏的小洞裡叫了一聲:‘吱!’我對她的信任使她非常高興。她答應保護我,不準任何生物傷害我。她要把我留下來,留待糧食不足的冬天給她自己受用。

  “無論從哪方面講,她要算是一個聰明人。她證明給我看,說守塔人只能‘吹幾下’掛在他身邊的那個號角,‘他因此就覺得了不起,以為他就是塔上的貓頭鷹!他想要做大事情,但是他卻是一個小人物——香腸栓熬的湯!’“我要求貓頭鷹給我做這湯的食譜。於是她就解釋給我聽。

  “‘香腸栓熬的湯,’她說,‘只不過是人間的一個成語罷了。每人對它有自己不同的體會:各人總以為自己的體會最恰當,不過事實上這整個的事兒沒有絲毫意義!’

  “‘沒有絲毫意義!’我說。這使我大吃一驚!真理並不是老使人高興的事情,但是真理高於一切。老貓頭鷹也是這樣說的。我想了一想,我覺得,如果我把‘高於一切的東西’帶回的話,那麽我倒是帶回了一件價值比香腸栓湯要高得多的東西呢。因此我就趕快離開,好使我能早點回家,帶回最高、最好的東西——真理。耗子是一個開明的種族,而耗子王則是他們之中最開明的。為了尊重真理,他是可能立我為皇后的。”

  “你的真理卻是謊言!”那個還沒有發言的耗子說。“我能做這湯,而且我說得到就做得到!”

  5.湯是怎樣熬的

  “我並沒有去旅行,”第四隻耗子說。“我留在國內——這樣做是正確的!我們沒有旅行的必要。我們在這兒同樣可以得到好的東西。我沒有走!我的知識並不是從神怪的生物那兒得來的,也不是狼吞虎咽地啃來的,也不是跟貓頭鷹說話學來的。我是從自己的思索中得來的。請你們把水壺拿來,裝滿水吧!請把水壺下面的火點起來吧!讓水煮開吧——它得滾開!好,請把栓放進去!現在請國王陛下把尾巴伸進開水裡去攪幾下!陛下攪得越久,湯就熬得越濃。它並不花費什麽東西!並不需要別的什麽材料——只須攪它就得了!”

  “是不是別的耗子可以做這事情呢?”國王問。

  “不成,”耗子說。“只有耗子王的尾巴有這種威力。”

  水在沸騰著。耗子王站在水壺旁邊——這可算說是一種危險的事兒。他把他的尾巴伸出來,好像別的耗子在牛奶房的那副樣兒——它們用尾巴挑起盤子裡的乳皮,然後再去舔這尾巴。不過他把他的尾巴伸進滾水裡沒有多久就趕快跳開了。

  “不成問題——你是我的皇后了!”他說。“我們等到我們金婚節的時候再來熬這湯吧,這樣我們窮苦的子民就可以快樂一番——大大地快樂一番!”

  於是他們馬上就舉行了婚禮。不過許多耗子回到家來的時候說:“我們不能把這叫做香腸栓熬的湯:它應該叫做耗子尾巴做的湯才對!”他們說,故事中有些地方講得很好;可是整個的事兒不一定要這樣講。

  “我就會如此這般地講,不會別樣講!——”

  這是批評家說的話。他們總是事後聰明的。

  這個故事傳遍了全世界。關於它的意見很多,不過這個故事本身保持了它的原樣。不管大事也好,小事也好,能做到這種地步就要算是最好的了,香腸栓做的湯也是如此。不過要想因此而得到感激可就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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