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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世紀就醫指南》九十九.“壓台”
熱門推薦:卡維捏在手裡的那張紙是米克費了不少功夫,好不容易才幫他弄來的。

紙上的章肯定是真的,米克有這個本事,從他能輕易弄死安德利就能看出來。但寫的內容肯定是假的,安德烈一輩子打光棍,根本就沒孩子。

這個體態和阿爾方斯差不多的中年人繼承來的男爵就是個空殼子,是爺爺花錢買來的爵位。到他這一代生意失敗,錢也已經花得差不多了,手裡更是沒半點實權。

當初擺在年輕安德烈面前的只有兩條路。

一條是靠著zf裡一丟丟人脈和手裡的男爵爵位,遠赴帝國南疆當個地方小官員。做的是國家公職收入固定,只要不出差錯生活就會過得很安穩。

但那破地方本來就很窮,汙糟事一堆,真要上任恐怕一輩子就會一條平直線地走到終點,毫無波瀾。

而另一條就是進入部隊,建功立業,讓貴族階層裡的這顆名叫埃德蒙的沙塵重新變得偉大。

反正口袋空空,安德烈又喜歡音樂,又不想離不開維也納,所以他毫不猶豫地選了後者。

在軍隊裡足足待了五年,安德烈在戰場上也確實拚命,倒也贏得了些功績。這些功績為他獲得了不少獎賞,卡維現在住的那套豪華公寓就是其中之一。

但他依然很後悔。

因為這五年不僅讓安德烈得到了好幾處傷疤,其中有顆子彈還毀掉了他的生育功能,埃德蒙家族還沒來得及偉大就要沒了。

現如今的貴族血統倒在其次,真正看重的還是權和錢,安德烈手裡除了幾套房產什麽都沒有。這樣邊緣化的男爵,在頹廢了好些年後,也就靠收點地租租金過過日子,本來也樂得自在。

沒曾想遇到了卡維,起了一點點貪念,就......

卡維對貴族繼承裡的一些繁文縟節沒興趣,也沒什麽了解,反正米克告訴自己這張紙能用,他就把東西掏了出來。以李本的重要性,米克沒可能忽悠自己,用肯定是能用,至於台下那幫老頑固認不認帳就不是卡維能管的了。

想到19世紀也沒什麽鑒定真偽的辦法,上面有個官方印章和簽名,應該也足夠了。

從包括伊格納茨和希爾斯在內絕大多數人的震驚眼神裡,卡維知道自己還能繼續忽悠:

“雖然還沒有真正繼承,這也只是一張身份的證明,但至少父親的房子已經在拉斯洛先生的幫助下成功轉移到了我的名下,這點伊格納茨老師應該已經知道了。”

伊格納茨當然知道房子的事兒,一直以為就是拉斯洛送的,沒想到背後還有這樣一段“故事”。

希爾斯也聽說過房子,對於這種身外物他沒什麽興趣,但那張身份證明確實重重地打擊到了他的自尊心:“你這張紙,這張紙是假的吧?”

“假的?”卡維晃著手裡這張紙,“雙頭鷹的章是假的?”

希爾斯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本來以為卡維只是個平民理發師出身的泥腿子,現在搖身一變竟然成了男爵。他氣衝衝地跑上講台,仔細看了看證明內容,根本辨不出真假。

“希爾斯醫生,看完了麽?”

“我只是覺得......”

“覺得章是假的?”

“不,這章應該是真的。”

“那就是紙張有問題?”

希爾斯輕輕揉搓著手裡這張紙,雖然看上去有些皺,但紙張的觸感和紋章的印花都沒問題:“紙也......”

“那就是旁邊的簽名是假的。”

看著[弗朗茨·約瑟夫]的大名,偶然見過幾次國王簽名筆跡的他哪敢把“假”字掛在嘴邊。

面對現實,希爾斯隻覺得腦袋裡嗡嗡作響,剛才的一連串質問和否定被卡維用這麽一張字條給擊了個粉碎。現在不管是外科技術比不上,就連自己最硬的身份地位恐怕也要比不上了。

到了19世紀下半段,買爵位已經成了家常便飯,貴族的水分越來越大。卡維又是私生子,又是最沒用的男爵,自然水得透徹。但有了官方蓋章,男爵終究還是男爵,對保守的奧地利平民來說這張紙就是龍門。

台下多少人希望靠高學歷和醫術,在自己工作的最後幾年撈到點貴族的門檻。

但現實是殘酷的,走科技路線還沒有文藝路線來得容易,和有個好爹的某個踩狗屎運的家夥來說更是沒法比......

希爾斯是礦產公司老板的兒子,以家裡的財產肯定買不起爵位,他就想靠努力去爭。沒曾想自己努力了那麽多年終於踏上了起跑線,剛抬腿起步,一個叫卡維的男人就已經飛一般超過了自己並且迅速站在了終點線上。

他慢慢走下台,在眾人七嘴八舌之下收拾好了自己的東西,默默離開了會場。

一個小人物的離場不會影響大局,就連一直提拔他的伊格納茨也沒太在意。從希爾斯放棄闌尾手術開始,伊格納茨就已經在心裡把他逐出了師門。

畢竟自己身邊已經有了像卡維這樣有天賦的學生,赫曼也足夠聽話,沒那麽多棱角。

看著希爾斯的離開,卡維反倒有些落寞,從能力來看他肯定要比赫曼來得強些。一個外科團隊四人組是標配,面對複雜手術能保證足夠的人手,而面對普通手術時,只要再拉上一兩個實習生,一個團隊還能拆成兩個來用。

現在四人成了三人,這種彈性也不複存在了。

所以他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想把達米爾岡挖到手。

雖然卡維看不出他的上限,但下限肯定比希爾斯和赫曼來得高,拿來當助手再合適不過。當然達米爾岡也有自己的堅持,挖人需要時間,沒辦法一蹴而就。

現在卡維還是得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演講匯報上。

既然拿出了身份,他也就沒想再好好說話:“身份我也挑明了,到最後我也就是想證明術前消毒和術後護理對病人手術後的生存率有非常大的相關性罷了。

看看你們手裡糟糕的病患死亡率吧,再看看市立總醫院的。只是這半個月的時間,我們醫院外科收治了53位病人,術後切口感染的人數只有17人,死亡更是只有10人,只有不到20%。

反正能說的我都說了,數據擺在這兒,你們信也好,不信也好,隨便吧。”

說完,他就徑直走下了講台。

卡維認識到了醫療發展的阻力,單憑現在的地位和能力想要在奧地利暢快地傳播醫療技術是件很痛苦的事兒。

相比起來英法就要自由許多,人人都在尋找創新,人人都在想方設法地改變現狀。在根本沒有醫學統計學的現在,只要有少量樣本的成功就能說服許多人做嘗試。

這種嘗試又在變相增加樣本量,最終形成大樣本數據,靠著正循環得出結論。

只要卡維給的是正確答案,結果必然是能成功的。

而在保守的奧地利,皇室在保守,貴族在保守,就連大部分科學家也在保守。他們在一開始就打斷了這種循環,最後當然不會有任何結果。

卡維安靜地坐在座位上,眼睛看著台上的伊格納茨,腦子裡想的卻是自己的事:難道要離開奧地利?

......不急。

想了片刻他還是否掉了這個想法。

現在自己身邊有伊格納茨、拉斯洛和莫拉索,身處歐洲規模最大的醫療中心,很快就要走進歐洲最古老的大學就讀,沒必要浪費積累下的這些資源。

而且英法畢竟是國外,在本國生活肯定比國外要輕松舒服些,不會受到歧視。

至於傳播醫療技術和展現自身實力,對於懂英語的卡維來說,其實還有另一條路。

......

伊格納茨的闌尾手術過程沒什麽好多聊的,無非就是三步:切開肚子,找到闌尾切掉,關上肚子。

對於闌尾手術,成功與否一直就是個無法靠人力改變的幾率問題,甚至於伊格納茨也是這麽認為的:“這次手術能成功,除了施密特神父足夠虔誠之外,還得謝謝卡維,是他一直在反覆勸說我,讓我再仔細找找,最終成就了這次手術。”

問題的焦點被集中在了手術之後。

“聽說闌尾裡有蛔蟲?”

“確實是一條非常粗壯的蛔蟲,末端也出現了癌變,這證明施密特神父的體液非常紊亂。”伊格納茨說道,“因為切口太長,神父的恢復時間要稍稍長一些。等徹底恢復後,我會讓法托拉德醫生過來給他好好看看。”

“如此長的闌尾,切口也很長吧?”

“17厘米。”伊格納茨說道。

“什麽?那麽長?”

“這可比剖宮產的切口還大,神父不要緊吧?”

“卡維的術後護理非常到位,切口也長得不錯,並沒有潰爛的跡象。”

伊格納茨似乎也明白了自己父親為什麽要這麽安排手術名單,從鼻整形+下頜骨切除開始,手術的切口是一條比一條長。但事實證明,只要隔絕瘴氣的消毒做到位,切口就能長好。

其實在伊格納茨的眼裡,李斯特和卡維的這種辦法很奇怪,讓原本乾淨利落的外科手術變成了女傭擦灰的家務活。

但作為老師,又是卡維新術式的直接受益人,伊格納茨也忍不住幫忙營銷了一波:

“諸位,如果卡維新到手的男爵頭銜有些令人難以置信的話,我頭上這個男爵應該就沒什麽異議了吧。我在此不得不幫他再說幾句,不是出於師徒關系,而是簡單的外科醫生身份。

我懇請諸位嘗試一下李斯特先生的石炭酸,或者是高濃度酒精。在術前做簡單的空氣噴灑和皮膚擦拭,術後根據切口滲出多寡換用乾淨的紗布繃帶,不出三個月,你們就能看出其中的變化。

如果你們不願自己做,完全可以讓助手幫著做嘛,畢竟外科醫生的醫術還是體現在了手速和死亡率上!”

就當眾人以為伊格納茨是在為自己學生搖旗呐喊的時候,沒想到他含笑說出的最後一句話才是真正的殺招。

全奧地利外科醫生手術的速度誰最快?

當然是他伊格納茨!

多項手術速度記錄的保持者,可不只是說說而已。

死亡率誰最低?

還是他伊格納茨!

放眼全歐洲,能把死亡率穩定在40%左右的外科醫生也沒多少人。

“老克恩!你別太得意!別忘了,你的學生現在已經主刀了兩台大手術,死亡率是0!”

不知是誰不合時宜地吆喝了一句,敲醒了伊格納茨還在熟睡的美夢:“學生超過老師不是很正常嘛,再說了才區區兩台手術而已。我現在也學會了他的消毒方法,誰勝誰負還不一定呢。正相反,需要擔心的不該是你們麽?”

“???”

“你們手裡的死亡率已經夠高了,要是還硬挺著,到時候數據難看了可別怪別人!”

卡維的消毒理論和男爵證明就已經轟炸了一波, 現在伊格納茨又毫不留情地嘲諷了他們的手術能力,師徒兩人這種不在同一頻道上的合作倒是機緣巧合地將了不少人的軍。

至於有多少人肯去嘗試,那就只有天主才知道了。

“例會最後的壓台手術,正是剛才匯報剖宮產的卡維......卡維醫生。”

那張男爵證明在主持人腦內的衝擊並沒有立刻消退,介紹時免不了停頓了半拍。他深吸了口氣,及時調整了心情,說道:“這是一台真正意義上的臨場搶救,比起戰地醫院更高效,在城市醫療史上也是非常罕見的個例......”

話還沒說完,卡維就徑直走了上去:“特克斯醫生,不用浪費時間介紹了,還是我自己說吧。”

在他眼裡,李本這台急救止血手術沒有多少細節可講,因為理論就是結扎血管,縫合肌肉和表皮,誰都懂,真正有用的全是臨場經驗。

這東西他不知道該怎麽說,經過剛才的事兒,也壓根沒想好好說。

“傷員李本,剛才已經說過了,調戲那位姑娘後不幸身中四刀,失血過多。當我進屋後,發現他左腿、左前臂、左頸部都有切口,考慮到危重程度,我優先處理了頸部切口,然後是腿部,最後是手臂。

血管我做了統一縫合,然後是肌肉,最後是皮膚......”

卡維頓了頓,看著自己帶上講台的兩張白紙,搖搖頭:“......我說完了,有什麽問題就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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