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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世紀就醫指南》三百一十四.拍賣會開場
【本章觀點屬於主角,和作者本人無關】

 以往的外科手術模式中,主刀是絕對核心,接下去便是能幫助主刀提速的一助和器械護士。

 除去這三位,其他人員做得更像是體力活,對經驗和技術的要求並不高,更多還是拚的熟練度。而熟練度在極度內卷的外科手術中是最不值錢的,就連沒上過醫學院的普通人在經過一段時間練習後也能勝任。

 但這個說法有前提,那就是外科大環境要穩定,各方差距不大。

 縱觀整個外科醫學發展路線,19世紀中葉確實符合這樣的描述。麻醉已經興起了十多年,手術模式卻仍限制於感染和止血手法,在接下去的十多年裡都無法做到真正意義上的創新。

 想要打破這樣的環境,就得對止血輸血以及抗感染有一個全新的認識,並要付諸於實踐。

 這種手術術式凌駕於主刀之上的環境,就需要有熟悉這類模式的助手,團隊的重要性也就不言而喻了。而當新的手術術式被其他人參透,大家都開始使用之後,整個大環境又會回到主刀個人技術更佔優的局面。

 所以外科到底是看主刀還是看術式上的創新,其實是科學技術以及醫學本身的發展所決定的。

 當卡維一頭扎進混沌的19世紀六十年代,帶來的不僅僅是全新的手術觀念,還有經過無數外科先賢更新迭代後的手術術式。這種模式和主刀雙優的局面,就需要有足夠熟練的助手才能發揮最大效果。

 當然,赫曼他們更多還是矮子裡拔高個,以及天時地利,想要真的契合卡維還需要學很多東西。

 除開外科團隊,這趟列車還送來了點別的東西。

 首先就是藥物和器械方面的補充,枸櫞酸鈉、催產素、亞甲藍、膀胱鏡、體溫計、血壓計、各類更細更堅韌的縫合線、適合深層組織的彎針和持針器......這些對卡維的手術尤其重要。

 其次就是朱斯蒂娜和埃德姆的恢復情況。

 離朱斯蒂娜的兩次手術已經分別過去了半年和兩個多月,恢復情況讓人滿意。從她跟隨尹麗莎白離開車廂時自信的笑容就能看出,卡維的技術讓她很滿意。

 而埃德姆則還在維也納飽受術後感染和半夜尿失禁的困擾。

 不過程度還算可控,對於一位六十的老人而言,能扛過那台手術就已經非常了不起了。

 “體溫從第三天開始就一直維持在了38度以下。”赫曼遞去了埃德姆術後病歷和治療單,“切口長得還不錯,前三天有明顯的紅腫,第五天就退了。”

 “現在主要問題是什麽?”

 “我們擔心是否會演變成慢性炎症。”赫曼說道,“還有就是夜尿控制比較差。”

 “我之前提的要求裡面,第一條是什麽?”卡維看著治療單,問道。

 “監測生命體征和吻合口漏。”

 “藥確實都用了,但引流呢?”卡維用手指點著他們寫的病歷,問道,“為什麽引流沒有寫?沒有描述,也沒有計算引流量。還有,既然一開始有感染,尿路灌洗呢?”

 “主要是鐵路送信有延時,等我們拿到這些要求的時候,已經第三天了。”達米爾岡說道,“當時我們觀察引流液沒有了,所以就......”

 “第三天體溫降到了38以下,引流當然就少了!”卡維對他們的表現有些失望,“鐵路送信延時不是你們忘記記錄引流的理由,這件事我反覆強調過,必須要做到!”

 被反嗆了一句,赫曼、達米爾岡和貝格特不敢再出聲,只能默默地聽著他訓話。

 現代外科的觀念是建立在各大醫學基礎學科之上,他們的知識很貴乏,卡維只能一遍遍把觀念強塞進他們的腦子裡,一點點改變他們原有的習慣。

 卡維當年的學習環境也不好。

 國內外科剛起步,能學習的只是一些前人出國後帶回來的資料,有些早就已經過時了。而且當初要什麽沒什麽,就連針筒皮條都不是一次性的,需要清洗後再利用。

 他也是這樣一步步過來的,深知這種“學習”方式沒有捷徑可走。

 除了死記硬背之外,時不時出現的訓戒也非常有必要,會成為加深記憶的催化劑,就像他現在正在做的一樣:“灌洗後的鏡檢怎麽樣?”

 “沉渣沒有查到細菌,有少量白細胞和紅細胞。”

 “咳嗽呢?病歷上也沒有說咳嗽咳痰的情況。”卡維歎了口氣,搖頭道,“我不認為市立總醫院的病房能一塵不染到這種地步。”

 “有咳嗽,之後我們也照做了,就是......”貝格特輕咳了兩聲,回道,“就是沒寫在病歷上。”

 “床上活動四肢倒是寫了,尿量也有記錄,定時排尿你們是怎麽安排的?”卡維說道,“還有定時的boki呢?這些都沒有做記錄,如果出問題了,我怎麽找原因?”

 其實單從病歷書寫的內容而言,三人已經做得非常到位了,比同期所有病歷都要詳盡。

 可卡維的要求向來如此,所以之前的病歷很少讓他們插手。現如今突然出現卡維要離開的情況時,團隊整體實力上的缺點就暴露出來了。

 “我們找埃德姆先生談過,先安排3小時左右排一次尿,效果還算不錯。”赫曼答道,“但是他半夜很難做到定時起床,所以控制得不是很好。”

 “boki我們也讓他嘗試過,可惜沒成功。”

 “沒成功?”

 保留x功能和自主排尿能力是這台手術的兩大優勢,少了任何一個手術都算失敗。所以在聽到boki沒成功的時候,卡維心裡還是難免咯噔了一下:“快說說,是什麽情況?”

 三人互看了兩眼,尷尬之余還是把實情說了出來:“埃德姆先生說護士都不是他喜歡的類型......”

 “嗯,然後呢?”卡維似乎見慣了這種情況,很澹定地問道,“然後你們怎麽解決的?”

 “這......這還能怎麽解決?內科的幾個護士我們也找過了,沒用。”

 “我們不可能為了他去特地招聘新的護士,就算尹格納茨老師同意,院長也未必能同意。”

 卡維聽了這些回答,終於知道問題出在哪兒了:“所以你們在知道了他一直沒有boki的情況下,沒有繼續去尋找可行的辦法?”

 三人很委屈。

 聽卡維這話的意思,要是他們是女兒身說不定還得出賣一下色相才算得上敬業。但事實上卡維想要的並不是這種奉獻精神,而是換個角度思考問題。

 “我以前遇到過一位內科醫生,他的行醫風格特立獨行。雖然他的大多數行為我個人並不喜歡,甚至遊離在道德邊界之外,但他確實改變了我對這個職業的看法。”

 卡維看著馬車外的巴黎街道,開口問了一個很難有正確答桉的問題:“你們覺得醫生需要什麽樣的品格?我說的是職業品格,而不是做人的品格。”

 可選擇的詞匯有很多,但三人依然語塞,找不到一個合適的答桉。

 “既然是職業品格,那自然是為職業服務。”卡維又問道,“所以醫生是拿來幹嘛的?”

 “治病救人。”

 “既然是治病救人,那醫生最重要的是什麽?”

 “醫術!”貝格特說道。

 “我覺得還是奉獻精神,瘟疫襲城的時候,沒奉獻精神誰來救人?”赫曼覺得隻說醫術不太妥當,“如果這時候不願救人,那學來的醫術又有什麽用?”

 “可他說的是職業品格。”貝格特似乎明白了卡維的意思,“那些牧師修女也有奉獻精神,可現在是19世紀,他們救不了人。”

 】

 達米爾岡也有點開竅了:“確實,醫生首先要有的就是醫術,願不願意奉獻那是做人的問題,和職業本身無關。”

 “我不敢苟同啊。”赫曼一反平時的常態,搖頭道,“沒有奉獻精神何來救死扶傷?這個職業本身就在潛移默化地改變一個人的品格。”

 “不,你還是沒懂我的意思。”

 卡維解釋道:“你覺得奉獻精神最重要,那尹格納茨老師算有奉獻精神麽?外科學院的院長,他的父親瓦特曼教授呢?還有比爾羅特副院長,奧爾吉、馬西莫夫......那麽多位高權重的主任醫師,難道他們都有奉獻精神?”

 貝格特輕笑了兩聲:“要真有的話,馬西莫夫老師當初就不會提前退休了。”

 “說白了,奉獻自己並不能祛除困難,最多讓受苦難的人們看到我們也在受難,這樣心裡會好受些罷了。這種做法不是醫學,是......”

 卡維在身前畫了個十字架,然後把話題又拉回到埃德姆身上:“醫生遠沒有赫曼說得那麽高尚,因為真的把門檻設得那麽高,哪兒能培養出那麽多負責治病救人的醫生。

 我對醫生這個職業的定位就是在法律框架內,將醫術展現到極致。首先得保證自己在任何時候都治得了病,救得活人,這樣才算是個醫生。至於奉不奉獻,那是更高層次的要求,對這個職業而言並不是必須的。”

 這在現代或許會成為眾人競相辯論甚至撕逼的點,但在19世紀歐洲,醫生遠沒有到奉獻的程度。

 免費醫療並沒有讓他們的收入變少,而貴族頭銜更是大多數接受高等教育醫生的標配。就算沒有這種頭銜,最起碼也得保證自己衣食無憂,否則連學費都付不起。

 如果他們都能稱得上奉獻的話,那這個世界就全亂套了。

 “所以,你們所做的一切並不是為在為病人服務,而是在為磨練自己的醫術服務。所謂的為病人服務,只是磨練醫術的副產品。”卡維說到了核心,“能為病人服務自然更好,但只要醫術夠高,不犯法,那就算是個醫生了。”

 卡維繞了一大圈,最後要說的還是埃德姆:“當看到強烈要求術後能恢復x功能的埃德姆無法做到boki的時候,你們是怎麽做的?”

 三人又一次沒了聲音。

 “赫曼,你剛才說奉獻精神,你有想過為埃德姆先生恢復boki做出奉獻麽?”

 赫曼臉色很尷尬:“這......這讓我怎麽去奉獻?”

 卡維又看了看達米爾岡和貝格特,歎了口氣說道:“你們覺得我是在滿足埃德姆先生的要求?不,不是,我這麽做完全是在驗證手術中是否出現了差錯。如果術後沒有及時得到反饋,等時間一久,他一直不boki,那到底是術後造成的還是手術中造成的?”

 “原來是這樣。”

 三人頓時明白了他的用意,但明白用意沒用,得拿出解決辦法。卡維隻用了一個問題就把他們全問倒了:“護士不行,你們有沒有想過其他女人?”

 “其他女人也不行吧,這......”

 達米爾岡出身要更低,在受到反覆點撥之後總算認識到了問題的關鍵:“你的意思是去霍因茨街想想辦法?”

 “花點錢,讓更專業的人來應付這個難題。 在這件事兒上,她們可要比你們有辦法。”卡維說道,“等到了酒店,寫封信回維也納,讓尹格納茨老師幫個忙,反正他對霍因茨街熟的很。”

 赫曼的父親最多算是個買來的新貴族,對這種事兒看得比較開。可貝格特就不同了,塞來斯廷家族是高貴的子爵,怎麽可能去做這種肮髒的交易。

 “我知道這對你來說有些難,但這是攀登醫術高峰時不可避免的一環,又何嘗不是一種奉獻呢。”

 說話間,馬車到了酒店,卡維給了接下去一周的行程表,再布置了幾項任務,便徑直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剛才的對話看似有些多余,但其實是卡維在給他們敲警鍾。現如今自己身份地位都上升到了新的高度,等法國之行結束之後,身邊不可能只有他們三個助手。

 如果還是和之前一樣按部就班,可能不知什麽時候就會被大部隊甩在身後。

 當然,再過12個小時,拍賣會就將開場。事關文物歸屬,卡維還是會先把注意力放在拍賣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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