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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益於200多年的生理學和病理學研究,生理和病理一直都是醫學院裡的必修課。隨著顯微鏡的升級,腫瘤細胞的辨識逐漸成了醫學院高級課程,眼前這些參與會診的醫生對腫瘤細胞還算有一個基本的認識。
當然,現階段對腫瘤的研究很淺,不可能所有人都能一眼辨真。
但只要有幾位權威帶頭髮聲,很快就會有人跟風。畢竟參加會診的專家之間亦有差距,臨床醫學會診也不是什麽民主選舉,最後拍板不靠人頭比例,還得是那幾位。
“確實是腫瘤細胞。”
馬西莫夫先點了頭,然後便是瓦特曼和雅各布,最後幾幅圖片到了莫西埃手裡後也不得不讓他點頭:“個體異常巨大,形狀不規則,我也覺得是腫瘤細胞。”
“從形態學來看,確實符合腫瘤細胞的特征。”
“看來大家都認同埃德姆先生的尿液裡存在腫瘤細胞。”瓦特曼收集齊了畫稿,“你們還有其他的疑問麽?如果有的話盡快提問,要不然這一節就這麽過了。”
周圍醫生互相低聲交流著,但都沒人肯發聲。
“既然你們都沒異議,那......”
這時不遠處的雅各布忽然開了口:“會診的時候大家都不說話多沒意思,既然你們都沒意見,那要不我來說幾句吧。”
“老師請。”
“依靠顯微鏡檢查尿液沉渣確實是個好辦法。”雅各布非常肯定卡維的創新,“能做到這一點,其實已經超過了在座90%的醫生。這套檢測方法,本來就沒有什麽門檻,成本價格也低廉,我覺得可以在各大醫院推廣。”
一番讚賞後,瓦特曼以為這只是個開頭:“然後呢?”
“本來我還覺得這個檢查有些瑕疵,‘在組織中找到腫瘤細胞’和‘在尿液中找到腫瘤細胞’應該會有些區別才對。”
雅各布解釋道:“但現在想想就覺得自己考慮欠妥,尿液在離開身體之前就封存在人體中,尿液中有腫瘤細胞,那整條尿路應該都有可能病發。”
“所以你還是讚同卡維醫生的判斷?”
“讚同。
”雅各布笑著回答道,“至少現在讚同,我很期待接下去的膀胱鏡檢查,希望能見識到。”
“我讚同。”
“我也讚同。”
在病理和雅各布的兩大基礎上,先找腫瘤細胞確定疾病性質,然後再靠內鏡觀察腫瘤位置的診斷方法,就顯得很直白易懂。
有了鏡檢結果作為客觀依據,又有幾位老專家的肯定,從顯微鏡過渡到內鏡檢查就顯得順其自然。而這些被邀請前來的會診“專家”們,在這樣的診斷邏輯面前,也顯得毫無插嘴的余地。
但當時的會診並不像現代醫院裡的會診,大家有一套既定的診斷準繩,每年各大醫學協會都會通過大量數據不斷地對它們做修改。
當時診斷的依據幾乎全來自行醫經驗,懷疑腫瘤竟然提前做病理學檢查,角度確實夠刁鑽。
“既然大家對疑似腫瘤的判斷應該都沒有異議,那我就準備開始膀胱鏡檢查了。”卡維向膀胱的眾人展示著自己的新型膀胱內鏡,問道,“諸位對我這一節的診斷方法沒有異議吧?”
這話問了和沒問一樣。
按照台上這些專家的水平,血尿無非就開一些能止血的藥物,然後回家安心等待它的痊愈。
如果病情沒有改善,第二次他們往往會增加第一次藥物的劑量,同時讓他服用一些重金屬。這兩步走後,病人的血尿可能已經做好了產業升級,其他症狀陸續出現。
到了這個時候,幾乎已經到了腫瘤的中晚期,就算到了現代也需要一整支外科團隊的配合,同時還得有一點點運氣。
“卡維醫生快做吧。”
“我們等個結果就行。”
......
此時的卡維正在給那具屍體做膀胱內鏡的演示,而在手術劇場旁邊的準備室裡,埃德姆正在接受兩位助手的幫助,盡快完成內鏡檢查前的準備工作。
“埃德姆先生早上禁食了吧?”赫曼問道。
“嗯,我沒吃東西。”
“現在有尿意麽?”
“暫時沒有。”
赫曼點點頭,讓達米爾岡過來幫忙:“先做個簡單的消毒,可能會有些不舒服,這是正常的不用太緊張。”
“消毒?”埃德姆沒想到還有這個步驟,“什麽是消毒?”
“就是一套很簡單的準備工作而已。”赫曼笑了笑,並不想過多解釋,“這是卡維醫生規定的。”
埃德姆還沒覺得什麽,上了對方身邊的病床,脫下了褲子:“那行吧,既然是卡維醫生規定的,你們做就是了。”
準備工作並不難,但因為有愛德華和兩名侍衛的全程監督,卡維生怕普通助手會手忙腳亂,所以就讓赫曼和達米爾岡來完成。幾個月以來,兩人早就成了卡維的金牌助手,消毒早已看了千百次,做起來毫無難度。
但對第一次見到這幅光景的埃德姆而言,總覺得有種說不出的別扭。
“嘶......這感覺好奇怪啊。”他看著紗布球輕輕掠過小家夥的表面,身體忍不住一哆嗦,向後挪開了身子,忍不住問道,“你們用的什麽東西?這東西能塗在這上面麽?”
“埃德姆先生放心,是稀釋之後的石炭酸,等擦拭完畢後我們還會用溫水再做清洗,不會有問題的。”
赫曼讓他重新回到剛才的位置,邊安撫邊用手裡的止血鉗夾著紗布球,來回輕輕擺動,就像個粉刷匠:“消毒很快就結束了,接下去只需要等待卡維醫生的消息就行了。”
“哦哦......”
埃德姆看上去還算鎮定,但心裡仍有些忐忑:“我記得以前做的手術好像沒有這個步驟。”
“別說以前,就算現在,巴黎的手術劇場裡也沒有這項準備工作。這是最近才開始流行的消毒措施,僅限於維也納。”赫曼看出他有些緊張,“主要目的是為了降低手術結束後的切口潰爛幾率。”
“原來是這樣。”
消毒范圍以某小家夥為圓心,周圍半徑10cm都需要擦拭乾淨,在外人眼裡這麽做確實很奇怪。愛德華看臉色就知道埃德姆心裡滿是疑惑,解釋道:“放心吧,這一項已經在維也納的手術劇場裡很普及了。”
“是這樣麽?”
“我經常去維也納的各家醫院觀看手術,之前還來過這裡看卡維醫生做了朱斯蒂娜的手術。”愛德華上前安慰道,“不管是誰,就連他們的路德維希老元帥,在做手術之前也得這麽來一套。”
“原來如此。”聽到路德維希的名字後,埃德姆總算安心了下來,問道,“這......對了,你們剛才管這叫什麽來著?”
“消毒。”
“哦,對,消毒!消毒應該不會對身體有什麽影響吧?”看著石炭酸徹底蓋住了自己的下半身,埃德姆這才問道,“比如說正常的走路,或者排泄,或者在女士面前展示我的雄風。”
三人齊刷刷地把注意力從他的小東西身上移到了他的臉上:雄風???
“怎麽了?60多歲就不能有雄風麽?”
埃德姆一生未娶,但在他身邊的女人卻像走馬燈,幾乎每隔幾個月就要換一位。有時候為了藝術上的必要刺激,人數會有一定幅度的增長。
所以這位63歲的老頭一輩子沒結婚,但卻有好幾個孩子。
愛德華原以為過了60,他該歇歇了,可誰知他現在竟然還在維持這種關系:“沒什麽,您高興就行。”
“所以說,這不影響我做事兒吧?”
“放心,不影響。”
......
下午2點,屍體身上的膀胱鏡檢查結束。
從結果來看,檢查還算成功,至少能靠著內置油燈,從觀察孔看清膀胱內部的樣子。但在內鏡探入的操作上仍有許多不足,可能是因為屍體的尿道組織結構出現了腐爛,好幾次前插鏡口時都出現偏差。
“我認為這種內鏡的鏡頭還不夠圓滑,很容易造成尿道損傷。”一位外科學院的醫生說道,“雖然尿道的其他治療和檢查也或多或少會出現損傷,可這畢竟查的是血尿,病灶出血和損傷出血很容易造成混淆。”
“是啊,內鏡肯定要比導尿棒更粗,對尿道損傷也就越大。”
“我覺得還不如不做內鏡,直接手術。”
“確實,直接手術更好。”
卡維見他們都來了興趣,解釋道:“能得腫瘤的位置不止膀胱一處,還有腎髒。不確定位置直接手術,你們難道想讓埃德姆多挨上一刀麽?”
“那內鏡檢查的損傷怎麽辦?”
“損傷是難免的,而且損傷也是可控的。”
“剛才都插到前列腺了,不能算可控吧?”
會診之所以是會診,就是因為這裡是個各抒己見的地方。和基礎極差的馬魯納不同,剛才那些問題提得都不錯,看上去步步緊逼,事實上卻在為病人考慮。
雖然卡維總覺得他們這些動不動就切掉傷員手腳的手術方式,不該對區區尿道那麽寬容,但從個人角度出發,這些提問對自己也有一定的幫助。
“我不否認這位同僚的評價,我也承認在做內鏡檢查時會出現損傷。”
卡維平複了一下心情,解釋道:“不過我需要澄清的是:一,鏡口並不像你們想象的那樣鋒利,周圍呈圓弧狀。二,剛才出現的失誤只是屍體內部結構出現了問題,而且前列腺增生明顯,造成了尿道狹窄,可能他生前就已經出現了排尿困難,這點莫西埃醫生可以證明。
但埃德姆先生並沒有類似的前列腺症狀,排尿也一直都很順暢。我相信在塗抹了足夠石蠟油的前提下,向膀胱送入內鏡是很安全的。”
這段話表述得非常清晰,也找到了剛才發生意外的原因,台上已經有不少醫生已經開始點頭。
但這場會診遠沒有到結束的時候。
常年和泌尿系統打交道的外科醫生被稱為下水道工人,身上多多少少會出現自來水管工血管外科的影子,有時候總能想出一些歪點子。
“卡維醫生,我個人覺得膀胱內鏡在檢查時非常有價值。”莫西埃先肯定了內鏡檢查,同時也提出了自己的疑問,“我覺得是否可以改變一下送入內鏡的途徑。”
“改變?怎麽改?”卡維有些驚訝,“膀胱有且只有一個出口。”
“可以自建一個。”
卡維看向手邊的內鏡,皺起了眉頭:“老師的意思是在病人下腹部打洞,用以膀胱和皮膚之間聯通?”
“對,只需直徑1-2cm就行,距離也不會太長。”
卡維能猜到他為什麽會提出這個建議,畢竟是經常做前列腺手術的,平時遇到的大都是前列腺增生後產生尿豬留的病人。這類病人的尿液被堵在了膀胱裡非常難受,需要盡快導尿排尿。
但尿道被前列腺堵住,想要導尿並不容易,所以莫西埃經常會選擇繞開尿道的排尿方法。
這在現代叫做經皮恥骨上膀胱穿刺導尿術,方法就和他剛才所說無異。
“莫西埃老師,埃德姆先生的前列腺沒有問題。”卡維說道,“如此優秀的尿道擺在面前不用,反而去給膀胱開個洞,我覺得沒有必要。”
莫西埃當然也有他自己的理由:“尿道損傷會影響排尿,恥骨上切口就沒這類影響了。而且進入膀胱的時間非常短暫,拿走內鏡稍作包扎,創建的瘺道就能自行愈合。”
“這確實是一個不錯的優點。”卡維質疑道,“但能做到拔出穿刺管道就自行愈合的人並不多吧。”
莫西埃臉色不太好看:“確實比例不算高,60-70%左右。”
“比例還算不錯,但經皮做切口還會出現切口潰爛,老先生年紀大了,經不起這樣的折騰。”
不遠處的馬西莫夫忽然說道:“如果切口很小的話,潰爛幾率也不會太高,如果用上消毒的話,可能不到10%。對了,拔出管子之後,切口愈合要多久?”
“3天就能愈合。”
“3天不算長。”
“聽上去這個方法也很不錯。”
卡維依然覺得自己的方法更好:“尿道損傷在尿液的衝刷下,愈合速度要比下腹部切口快得多。說不定1天就結束,對尿道根本不會造成什麽影響。”
“只能說是各有各的優點吧。”
“不!”卡維歎了口氣,“從損傷角度考慮,或許各有優缺點,當然我本人並不承認,就當它們各有優缺點吧。但莫西埃老師是不是忘了另一個角度?”
“另一個角度?”
“功能角度。”
卡維說道:“內鏡是由金屬製成,無法彎曲,也不能彎曲。因為一旦彎曲就會丟失膀胱內的視野。所以說從一開始,膀胱內鏡能看到的范圍就很有限。為了能確定腫瘤部位,我們只能通過膀胱內尿液的顏色,和剛流入膀胱內尿液顏色來做區分......”
莫西埃這才意識到經皮進入膀胱的巨大劣勢:“你的意思是看不到輸尿管開口。”
“對,看不到開口就無法判斷血尿的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