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川郡,京縣。
這裡位於滎陽南,是昔日鄭國的故地,大名鼎鼎的‘鄭伯克段於鄢’中的‘叔段’,就居住在此地。
天亮了,臨索水而修建的漢軍營壘中,響起陣陣梆梆梆梆的敲擊竹竿的聲音,這是催促全體士兵,迅速做好出戰準備的信號。
不遠處駐扎的項羽等來了從齊地撤回的步兵,而駐扎在滎陽的劉邦,則等來了從關中領軍而來的韓信。
所以,無論是項羽,還是劉邦,此刻都以為勝券在握,沒有絲毫避戰不出的道理。
其實早在今天之前,雙方就已經在其他的地方較量過了。
比如在外黃,之前的投降的楚將王武和項羽封的魏公申徒再次跳反,試圖對漢軍發動攻擊,但卻被駐扎在雍丘的灌嬰領軍擊潰。
而後,同在雍丘的騎都尉靳歙,則領兵向西奔襲,擊潰並誅殺了聽從項羽號令,從西掩殺漢軍的邢說。
菑縣之戰,靳歙大獲全勝,生擒楚軍都尉二人,司馬、軍候十二人,逼降楚軍四千六百八十人。
然而可惜的是,他們二人的奮戰,並沒有保住漢軍在滎陽以東的戰線。
隨著項羽結束追擊劉邦,親自帶領騎兵四下出擊之後,漢軍還是全線收縮戰線,迅速向滎陽附近靠攏。
此刻,韓信統領著,準備參戰的漢軍精銳,已經有五萬之多。
這些,是用來和項羽野戰的部隊,從關中陸續增援過來的漢軍,還有十多萬人,只是需要分別把守各處營壘,重點中的重點,則是修築在敖倉和滎陽之間的甬道。
人是鐵飯是鋼。
漢軍士兵之所以能重新振作起來,靠的就是源源不斷的糧草供給。
相比於對面需要派出遊騎劫掠,才能勉強湖口的楚軍,這是漢軍的一個優勢。
這,也是項羽在步兵到來之後,急於和漢軍決戰的一個原因。
人少好吃飯。
一兩萬主力騎兵可以通過劫掠的方式吃飽,但當總兵力增加到七八萬的時候,附近哪裡還有那麽多的糧食夠他們去搶?
而因為劉邦撤退時的不慌不亂,或者說是張良的料敵機先,從彭城到滎陽之間,沿著便於運輸糧食的三川東海道,當日撤退的時候,到處都是衝天而起的火光。
著火的地方,自然是裝滿了谷物的糧倉。
於是,楚軍前線的糧草,就必須從別的地方,先轉運到彭城這一中樞,然後再征調民夫,陸陸續續運往滎陽前線。
只是,等到第一波糧食運來的時候,楚軍應該已經餓死一多半了……
打仗,其實打的就是錢糧。
而漢軍在此刻同樣急於決戰的原因,差不多也是這樣。
敖倉內的糧食雖然有可供十萬人食用一年的存量,但這十萬人裡,其實不止有軍隊官吏,還有城中那些非‘農業人口’的百姓。
也就是說,最多還有三四個月的時間,這裡的糧食就會告罄,不得不全部依靠從關中轉運。
但問題的難點,也在於此。
關中,其實也沒有多少糧食了。
雖說秦國自天下一統,沒有什麽大的戰爭,按理說應該會有不少的結余。
畢竟秦國的征稅比例很高,雖說不是像後世說的‘太半之賦’,也就是一多半的稅,但至少四成是有的。
糧稅並不高,基本是十稅一的標準,百姓負擔最重的,是各種名目的賦。
比如口賦,比如算賦。
前者是對七歲至十七歲兒童征收的人頭稅,一年一交,每年二十錢,大約價值一隻雞。
至於後者,其實是一種軍事用途的賦稅,可以類比於後世拖垮了大萌百姓的遼餉。
一算一百二十錢,年六十五歲以下的成年人每年都要繳納一次,約等於半隻羊或是多半頭豬的價錢。
當然了,關中現在物價飆升,錢已經不再值錢了。
可問題的關鍵是,百姓手裡既沒有錢,也沒有可以用於換錢的物資……
而關中此刻物資貴乏的原因,就在於秦國在統一天下之後,上馬了一系列的大工程,而且好大喜功,濫用民力。
這就導致了疆域雖廣,人口眾多,但除了皇宮修建的富麗堂皇之外,官府手中並沒有多少錢糧可用。
所謂取之盡錙銖,用之如泥沙就是這樣的。
而後就是天下大亂,為了支撐章邯在關東平叛,關中的錢糧如同黃河之水一般向東流淌。
好不容易秦國滅了,不需要再支持龐大軍隊在外征戰了,劉邦還定三秦的戰役又開始了……
雖說漢軍在韓信的約束下,軍紀很好,並沒有過多侵擾百姓。
但,外面兵荒馬亂的,哪個不要命的敢出去耕田?
再加上章邯為了堅壁清野,縱火焚燒了去年即將成熟的農田,這就導致了關中這個大糧倉,今年是徹底見底了。
如果不是劉盈搶先一步,抽調了十多萬戶的人口進入蜀中,只怕就真如史書上所說。
關中大饑,米斛萬錢,人相食。
這,也是漢軍急於決戰的原因。
這些屯駐在滎陽周邊營壘中的十多萬人,可都是壯勞力。
在這個人力為主的年代裡,僅靠婦女兒童,是無法完成高強度的農業生產的。
於是,楚漢雙方,開始了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大會戰。
兄弟們,四年的楚漢戰爭就此爆發了……劉盈站在滎陽城頭,手中捧著一個單筒望遠鏡,注視著遠處戰鼓隆隆的地方。
這是他第一次近距離的接觸戰爭,忐忑中,帶有幾分興奮。
統領萬軍,縱橫疆場。
哪個男人的心中,沒有過這樣的夢想?
在他身邊,是臉上有些不滿的劉邦,他如同劉盈此刻的動作一樣,手中拿著一個單筒望遠鏡,不斷的調整著焦距,試圖看清楚遠方的戰場。
韓信領兵從關中到來之後,他的指揮權,就在張良的委婉建議下,被立刻剝奪……
在下雨天打劉盈,閑著也是閑著的情況下,終於等到了決戰的時刻。
只是劉盈心中明白,打贏戰役,和打贏戰爭是兩碼事。
此戰,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會是漢軍獲勝。
畢竟,史書上是這麽寫的……
嗯,其實若是仔細分析一下的話,漢軍這邊養精蓄銳多日,每天都能吃飽,而且還有少量酒肉,而楚軍那邊匆匆自齊地而來,攜帶軍糧不多,只是勉強夠吃。
而雙方之間的兵力相差不大。
再加上韓信作為大將軍,擁有絕對的指揮權,按照他此時在軍中的威信,即便是曹參周勃這樣的大老,也不敢有絲毫違抗。
這樣,當戰鬥打響之後,憑借韓信的能力,是絕對不會露出破綻給項羽突襲的。
雙方之間的較量,就從項羽一貫的親率主力精騎,尋找破綻,撕裂敵陣,最後席卷整個戰場的運動戰,變成了韓信最擅長的陣地戰。
車騎掩護側翼,步兵結陣硬戰。
這樣的戰鬥方式,重點並不是士兵之間的單對單,而是群體和群體的抗衡。
如此,士兵的個人武藝就變得不重要了。
如同紀效新書中所說,開大陣,對大敵。堂堂之陣,千百人列隊而前,勇者不得先,怯者不得後;叢槍戳來,叢槍戳去,亂刀砍來,亂殺還他,只是一齊擁進,轉手皆難,焉能容得左右動跳?
冷兵器時代,雖說參與戰鬥的兵源不同,具體的戰術也有更替,但總體的戰法,卻萬變不離其宗。
比如荀子當年就曾經曰過,齊之技擊不可以遇魏氏之武卒,魏氏之武卒不可以遇秦之銳士。
所以說,在戰場之上,花裡胡哨沒有太大的用處。
這,也是蟲達始終只能當一個衛隊長,而不被劉邦放出去領兵作戰的原因。
隨著日頭高升,滎陽城南的戰場上,楚漢雙方的軍隊漸漸拉開架勢,戰鼓隆隆,殺氣騰騰。
此戰,雙方的總兵力超過十萬,完全站滿了劉盈在望遠鏡中,看到的極限距離。
楚軍的陣型中,一個身披大紅色披風,金盔金甲的騎士緩緩策馬而出。
陽光灑下,騎士身上的甲胃發出燦燦金芒,看上去如同天神下凡,讓人不敢直視。
而在楚軍中,頓時爆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
這是他們的王,不可戰勝的王!
劉盈身側,劉邦不屑的撇撇嘴:“騷包……”
有人酸了,我不說是誰……劉盈在望遠鏡看著項羽,準備空閑下來了,給老劉打造一套更加拉風的戰甲。
作為被電子遊戲‘荼毒’的一代,他腦海中充滿了各種各樣奇奇怪怪,雖然不適合實戰,但卻很好看的盔甲。
畢竟,劉邦這個年紀,以及他的身份,是沒可能如同項羽那樣,親自衝到第一線砍人的。
所以,好看就完事了!
嗯,都說妻子如衣服,老劉給我找了一套好看的衣服,我就還他一套好了……劉盈默默點頭,只是在心中盤算著,該打造何等樣的鎧甲。
明光甲就算了,他準備將這種方便適用於不同身體的扎甲,作為漢軍中的將軍甲。
畢竟,老劉年紀大了,傳統的扎甲,負重的點大多在肩上,穿的時間長了,身體吃不消。
那麽,就只有量體裁衣的板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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