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洛斯按下門鈴,然後低頭看向手表。
8點29分,不錯,看來他對時間的掌握一如既往地準確。
希科斯打開門,他還穿著一身睡衣。管他的,安德洛斯並不關心這些,對於他來說,只要把自己作為一名鍾點工該盡的職責盡好,把該拿的錢拿到就夠了。
極其簡短的寒暄過後,安德洛斯進入1307室,順手關上門,希科斯則轉身走向臥室,並留下一句話。
“臥室不用你收拾了。”
安德洛斯點了點頭,隨後又覺得希科斯可能並不會看到自己答應的動作;他歎了口氣,然後開始輕車熟路地整理其他房間。
聽說希科斯曾是某個節目的主持人,雖然安德洛斯並不關心娛樂圈,但自己“在大明星身邊工作過”這樣的事,說出去畢竟很有面子,因此他才選擇一直在這個有些“不近人情”的雇主身邊工作,到現在已經有將近半年了。
伴隨著時有時無、各式各樣的念頭,安德洛斯很快完成了今日的工作。出於禮貌,他還是向希科斯進行了道別,不過臥室裡的人一如往常地,沒有回復。
安德洛斯兀自聳了聳肩,離開1307室,帶上門,又習慣性地往外拉了幾下,確認門鎖好之後,才轉身離開。
一位紅發褐瞳的小姐提著一個布袋走進斐勒公寓F棟的電梯,按下數字“13”。她的五官十分精致,渾身上下散發著一種如同明星一般的與眾不同的氣質;她的服飾上也沒有配以過分到顯得有些凌亂的首飾,只是在頸部掛著一條閃著銀光的項鏈,耳邊掛著小巧精致的耳墜。這些恰到好處的裝飾讓她看上去不像其他當紅的明星那樣難以接近,反而增添了幾分女性的純潔與柔和。
她手中的布袋裡裝有一盒胺碘酮,一種抗心律失常的藥物。
帕拉斯下了電梯,穿過走廊,走到1307室門門前,然後掏出鑰匙。門開了,屋內沒有傳出其他聲音,但她似乎並未注意到這一絲異樣。她接著穿過起居室,走到緊閉著的臥室門前。
這位小姐敲了敲門,但門內沒有回應。女性敏銳的第六感讓她意識到可能發生了一些事情,她猶豫了一下,咽了一口口水,然後轉動門把手。
屋內沒有人。床鋪十分凌亂,窗簾拉開了四分之一,輕輕地上下飄動——很顯然,窗戶開著。
帕拉斯的瞳孔驟然收縮,手中的布袋掉在了地上。看起來她已經明白有某些糟糕的事情發生了。但她似乎仍抱有一絲僥幸,躡手躡腳地走到窗邊......掀開窗簾......向下張望......
草叢裡確實躺著什麽東西。
這位可憐的小姐跌坐在地上,臉色發白,身體不住地顫抖著,過了很長時間——實際上只有幾秒而已——她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跌跌撞撞地跑出房間,同時拿出手機報警。
路齊弗走入辦公室。
三天的病假似乎沒有起到太大的作用,這位警官的面色仍舊不怎麽紅潤。他像往常一樣,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然後習慣性地發呆——或許這種行為意在進行他這一天的規劃,不過沒人能看到他人的腦袋裡有什麽想法。要說唯一與往常不一樣的地方,就是一陣鈴聲,打斷了他持續時間還不到三分鍾的“習慣”。
警官坐直身子,皺了皺眉頭,接通電話。
“斐勒公寓,F棟,發生了一起墜亡事件。”電話那頭的聲音頓了頓,“路齊弗警官,你知道的,
最近大家都很緊張,我知道你一向......十分認真,這起案件剛好發生在你的轄區中,看在這麽多年的交情上,我把查案機會交給你,好好表現,別讓我和其他人失望——如果你還想繼續留在警局工作的話。” 一位看上去略有些瘦弱的、穿著白大褂的、醫生模樣的人,正在自己的“花房”裡打理那些十分容易養活的植物。淡金色的長發被一個黑色的繩結低低地扎在腦後,左側的耳垂上掛著一個拇指指甲蓋那麽大的倒十字架,鼻梁上是一副黑色的圓框眼鏡。
我們不得不承認,有時候學者們的工作十分繁瑣,以至於他們沒有時間和精力去照顧那些嬌貴精致的溫室花朵——看看這位醫生的房間裡都是些什麽:有一處牆角附近爬滿了藤蔓,下方陰暗處有幾株菌類,窗台上是一盆仙人掌,還有諸多讓人叫不出名字的草本和木本植物。
當然,摩洛同並不是那種全身心投入研究以至於有些不解風情的科學家,甚至可以說,這位醫生的審美風格很有自己的特色,且並不糟糕:這一點從房間中錯落有致地點綴著的花朵上就可以體現。
摩洛同走到窗台邊上,之前略微有些損傷的植物業已長好。醫生似乎還想乾些什麽,不過此時助手推門進來了。
“您的來電。”
醫生接過手機,顯示來電人名稱是路齊弗警官。
“醫生,很抱歉再次麻煩您,不過...”
讓人莫名其妙地在腦海中營造出一種輕松明媚的氛圍來。奧菲斯忽然停下腳步,抬頭看了看天,又開始環顧四周。就在這時,一輛自行車從身後駛了過來——萬幸的是,奧菲斯提前數秒看到了他,不然就該在去醫院的路上討論賠償的問題了。
“I...”騎車者方才說出一個詞來,卻又戛然而止,他有些局促地張了張嘴,然後開始打量著眼前的男子,頭部也隨目光的改變輕微擺動,然後,他頗為不好意思地咳嗽了兩聲,改口道——
“對不起,實在不好意思——您能聽懂中文吧?”
奧菲斯挑了挑眉,然後略微頷首,拍了拍剛蹭到的塵土,開始觀察眼前頂著一頭黑發,但裝束卻並不像旅行者的黃種人,隨後試著猜測他的英語口語該有多麽蹩腳。
“感謝老天。”騎車者看上去松了口氣,然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領,繼續說,“呃,這位先生......雖然——我們素不相識,但是來自古老東方的神秘文化還是在試圖讓我對您作出一個善意的提醒——”
“什麽?”
奧菲斯眨了眨眼睛,然後微微側過頭。
“我們那有一種說法叫‘印堂發黑’——我說得直白一點,您近期怕是要遇上什麽倒霉事啊.....”
他說話時的語氣顯得十分惋惜,再配上時不時地歎息,如果奧菲斯真的是一個無知淺薄之人的話,說不定現在已經拿出現金求問解決辦法了。
奧菲斯略微歪過頭,饒有興致地看著眼前的黑發男:“如果您說的‘倒霉事’是指差點被一輛自行車撞到的話,那我的霉運可能已經被消耗掉了——不過,還是要感謝您的好意:實不相瞞,我也是一位才到C市沒多久的遊客,在異國他鄉能有人如此關心我,真是不勝感激——對了,安德......洛斯先生,您是剛完成今天的工作吧?給一個喜歡飲酒的人乾活,或許並不是件輕松的事。”
奧菲斯停了下來,目光從對方胸前的銘牌移回肩膀以上,繼續打量著安德洛斯的神情。
“那個,先生,我想......您是不是有些誤會——我不是要您花錢為自己消災什麽的。”安德洛斯磕磕絆絆地說著,然後擠出一絲微笑。
奧菲斯毫不謙遜地露出一抹笑意:“安德洛斯先生,我尊重並且相信你的判新——不過也同樣相信自己的雙眼和大腦——騎車的時候心不在焉也是很容出事的,希望不是因為你有什麽心事。對了,一個小問題,你怎麽知道我會中文?”
安德洛斯微微歎了口氣,然後攤開手掌,上面有三枚銅錢:“故弄玄虛之技,不值一提,不值一提......我也有一個小問題,您怎麽看出來我是剛完成今天的工作的?”
“也是故弄玄虛罷了。”
安德洛斯微眯起眼睛盯著奧菲斯。
奧菲斯聳了聳肩,從上衣口袋裡掏出兩張名片,遞給安德洛斯。
安德洛斯照著名片念出這位偵探的名字以及職業,然後又把第二張名片拿在手裡端詳了許久。
“阿米莉亞?是一位女性的名字吧?”安德洛斯又挑起眉毛,“您的搭檔?”
“是,如果你想認識一下也不是不行,不過希望你不會遇到需要專門聯系我們的一天。”奧菲斯說完,笑了笑,然後轉身離開,結束了這場在他旅行計劃之外的會面。
還沒走出幾步,奧菲斯聽到安德洛斯的手機響了起來。不過這位偵探沒有停下腳步,他並不在乎一個......或許只是一名普通鍾點工的人的通話內容,因此也沒有留心去聽安德洛斯說了什麽,不過對方連聲應允的聲音,實在讓他難以強行忽視。
“那個,請等一下!”安德洛斯掛斷電話,叫住了奧菲斯。
偵探回過頭看著他。
“嘶......”安德洛斯吸了一口氣,略微躬下身子,笑道,“您知道嗎,東方有句話叫‘有緣千裡來相會’......”
“說人話。”
安德洛斯皺起眉頭,露出一副十分無奈的表情,然後聳了聳肩:“雖然......很抱歉可能會打擾到您的‘度假行程’,不過——您和您的搭檔現在還接委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