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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女的箱庭筆記》白麋鹿魔女簡史・陸拾 無知為福
  【櫻島·西海】

  【底層·無用集合】

  【黑幕事件·第二天·早晨十一點】

  江川,全名江川野,他本來沒有名字,這個名字是望月心給他取的,在底層,名字不重要,畢竟大多時候人們的稱呼的都是‘你’,或者‘喂’之類的,如果是親屬就直呼親屬名,比如父親,母親,哥哥姐姐,弟弟妹妹,而名字,是一種少見的東西。

  江川野的名字算是西海底層的人最有印象的名字之一,江川野,江,川,野,這三個字細細咀嚼,倒也不難念,還能感受些許韻味,江川野,四十二歲,妻子江川鏡,兒子江川平次,江川平次是獨子,也是預備的下一位領導者。

  江川野在十歲的時候遇到了二十歲的望月心,而當時的望月心很欣賞這個孩子,便讓他跟著自己學,他問這個孩子的領養人江川先生,這個孩子叫什麽,江川先生說,還沒有名字,平時就叫小江,望月心想了想,說,就叫江川野吧。

  於是望月心便開始教江川野學習,作為望月心的第一批學生,江川野可以說是最讓望月心滿意的,雖然和外界相比,江川野還是差了點,但考一個普通的大學還是有希望的,不止是江川野,另外幾位學生之中也有兩三個很聰明的,在底層這種地方,這麽多孩子之中,能夠有這麽幾位已經算是幸運。

  然後便是在他們十八歲的時候,參加恩澤,然後便是考核,那一年,西海的底層,無用集合,赴考的二十三人之中,一共五人考上了大學,其中江川野更是過了恩澤,能夠成為神職人員,然而他拒絕了,他想要成為和望月心一樣的人,一同帶領無用集合去往外界,他們想要讓自己的起點能夠接觸到別人的起點。

  而這五位,在當時引起了小范圍的轟動,畢竟他們五人的出生都是底層,無用集合,若是不去注意當然不會有人發現,但,很巧的便是,有人發現了這一點——試想一下,一個完全不知名的地方,居然有五人能夠考上大學,其中一人還過了恩澤,不論怎麽說,也算一個新聞了,即便不是什麽大新聞,但也足夠一份報道了。

  發現這件事的人是一個記者,叫平川大輔,是的,平川大輔,白海人,家住天忍穗區十二街五號,平川瀧介的父親,不過那個時候平川瀧介還沒有出生,平川大輔也沒有結婚,當時的他是一個小報社的新聞記者,實習記者,他需要一個足夠的新聞讓自己轉正,正式成為一個職業記者。

  於是,在平川大輔的手中,一篇名為《無用集合,無用之人的光芒》的報道,出現在了西海日報的角落,傳播的范圍不廣,但也讓部分人了解到了,在西海還有一個叫做底層的地方,而在那裡,有一個名為望月心的人,讓五位孩子成功上了大學,多麽勵志的故事,用來教育自己的孩子一定是一個好的例子。

  但不是一個正確的例子。

  “……現在想來,或許就是從那篇報道開始,老師才會被盯上的吧。”江川野歎了口氣,這位四十二歲的中年人看著面前的兩位,“我們當時還是太年輕了,認為讓更多人知道底層的存在便能夠獲得更多的幫助,啊……其實有些人一直都知道我們,但是他們不想讓別人知道我們,畢竟……在一個力求所有人幸福的城市之中,怎麽會有屬於我們的位置?”

  “父親出事是在那篇報道之後幾年的事情了。”望月痛說道,“被發現是遲早的事情。”

  江川野的辦公室可以說是十分樸素,

一張桌子,一張椅子,用來會客的茶幾和幾張板凳,還有一個小書櫃,裡面放著的書基本都很舊了,看起來也不像是增添過的模樣,上面甚至還有外界高中的教科書,相同的也有不少。  當望月痛和二階堂奈找到江川野的時候,他正在辦公室內喝茶,是的,喝茶,他看起來十分悠閑,仿佛這黑幕現象完全影響不了他,一盞酒精燈,還算明亮,開著窗,能夠從這四樓看見四周的景色,也能夠看到遠處的那個廢墟。

  江川野完全沒有三四十歲的人應有的那種爽朗,反而更像是一個年過半百的老人,緩和,平靜,見到兩人的時候江川野也沒有什麽驚訝,只是好奇地問問了兩人的來意,隨後便和兩人聊了起來,看樣子他一個人也有不少煩悶,不然也不至於找兩個比自己小了近二十歲的人聊天了。

  “即便如此,我也明白了接觸外界絕對不行,因此在繼任老師的這二十年,我從來沒有向著外界擴展一點,我們在這個固步自封的牢籠之中,說起來,我上次出行也已經是六七年前的事情了,如果是別人,或許會想外界變成什麽樣了,但我不能,一旦對外界有了任何好奇,我就會忍不住想要了解。”

  “所以這幾年來你從未離開這裡嗎?”

  “沒有。”

  “不會覺得煩悶嗎?”二階堂奈問道。

  “人之所以會覺得煩悶,正是因為他們了解的多了,一旦讓大腦所知道的事情變多,人的思維就會敏捷,就會渴望新的知識,你越了解這個世界,就越會向往這個世界,你會好奇天空為什麽會降雨,為什麽太陽會落下,你會好奇我們生活之中的一切是怎麽來的,我們購買東西使用的錢幣,我們所購買的商品又是怎麽來的,你會好奇外面的世界是怎麽樣,我們又該如何融入外面的世界。”江川野緩緩說道,他的聲音平穩而富有磁性,“無知有時候是一種幸運,正因我們知曉了,所以我們才陷入這樣的困境,正因他們無知,所以他們不會覺得煩悶,因為他們不知道世界上會有多少有趣的事情。”

  “那你呢?”

  “我?”江川野苦澀地笑了笑,“我又不能回頭,我教會了我的兒子我所知道的一切,這份煩悶就讓江川家承受就好,只要我們是僅有的知曉的人,這份苦悶與煎熬就不會傳染到別的人身上。”

  他坐直身子,看著望月痛:“你說你想要了解老師的事情,是關於什麽的事?”

  “大概……比如他們當初的居所,或者什麽和我有關的事情?”

  “和你有關的事……其實你應該去問觀望塔子,他應該是最了解的,不過聽說他已經搬去別的地方住了,你不能聯系他嗎?”

  “現在外界沒有信號。”望月痛說道,“只能夠打警衛廳的電話。”

  “……這樣啊。”江川野若有所思地應了一聲,“和你有關的事情……其實我也是在老師死後才了解到的,在那之前不論是老師還是淺川姐都對你的事情閉口不談,要不是老師的遺書傳到這邊……我甚至不知道他們兩人……就是,雖然我們一直覺得他們天生一對,但他們一沒有結婚,二也沒有什麽實際的表現,所以我們都覺得……你能明白嗎?”

  “能,我或多或少也猜到了,不然我爸媽的那種罪名,你們基本都會有事,唯一的可能就是你們確實都不知情,所以才幸免遇難,估計這也是我爸的想法,不想讓你們被拖累。”望月痛說道。“他應該早就知道自己終究會被處理,所以盡量不讓別的人被牽扯進來,母親已經不能脫身,但是你們可以,雖然你們接觸到了外界, 但你們一不是主謀,二又有那篇報道的存在,如果你們都出事了,反而會讓底層更加暴露,所以最後結局就是我爸媽出事了,但你們還活著,只不過你們也不能繼續接觸外界了。”

  “確實是這樣。”江川野說道,“關於你父親以前的住址我倒是知道,我寫給你吧……拿了就走,這兩天底層這邊也不太平。”

  “為什麽不太平?”望月痛問道。

  “信仰。”江川野從一旁的記事本中撕下一張紙,用筆在上面寫著——筆是鉛筆,看起來還是用小刀削出來的,有點凹凸不平,“這裡的人幾乎沒有信仰……這裡沒有神社,沒有祭祀,所以他們不知道神明,但是昨天有神使來過……他們要求我們的人都必須要有信仰。”

  “為什麽?”

  “我不知道。”江川野把那張紙遞給望月痛,“他們還說必須是虔誠的信仰……我跟那些人解釋黑幕現象就用了半天,這些神使居然還想要讓他們擁有信仰……不可理喻,這根本不可能,他們只需要對他們有用的事物,給他們信仰能做什麽?哪怕你把你的神明說的天花亂墜,他們也隻關心今天的飯菜能不能有兩塊肉。”

  “您怎麽和他們解釋黑幕現象的?”二階堂奈好奇道。

  “廣播怎麽說我就怎麽說,這裡還是能夠接收到廣播的,不過只能靠很久以前買的那個播音機,有時候會一卡一卡的。”江川野說道,“算了……你們也差不多該出發了,那些神使今天要是還來的話……你們就很難再離開了,畢竟你們兩個的信仰……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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