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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女的箱庭筆記》白麋鹿魔女簡史・貳拾肆 2階堂醫館
  【櫻島·夜都】

  【外街道·二階堂醫館】

  “歡迎光臨……小傷走左邊,大傷走右邊,繳費窗口直走,普通罪犯加百分之二十服務費,通緝犯加百分之五十,不保證治好,但是錢照收……不好意思你走錯地方了。”

  在推開門看見齊本龍的臉之後,二階堂奈猛地把門關上了。

  “等等!醫生!醫生!”岸邊趕忙拍打著醫館的玻璃門,“現在沒有人看著這邊!不會被注意到……”

  “聽著。”這時候,玻璃門被拉開了,二階堂奈那櫻花花瓣狀的左眼死死盯著岸邊,“我不管現在有沒有人看著,你們兩個,我不敢接,現在電視上還掛著你們兩個的通緝令,罪狀足夠你們死個十幾次都還有一次剩給我。”

  “我們只需要藥品。”

  在二階堂奈準備再度關上門的時候,岸邊動了,他死死拉住門,在驚詫於這個女性的力量的同時,他也在掙扎著:“他受傷了,我們需要血包,還有一些搶救器械,不用您治療……至少給點藥品……”

  二階堂奈盯著岸邊看了一下,又看了看一旁面色蒼白的齊本龍,三人便這麽僵持著,直到半分鍾之後,二階堂開口道。

  “松手。”

  “可是……”

  “松手。”

  岸邊松開了手。

  玻璃門被關上了。

  那個玻璃門還倒映著兩人的身影,在這片陽光下顯得尤為孤單,更不用提現在外街道上沒有多少人,或許是聽聞了某位通緝犯逃走了的消息,上街的人少了不少,就連遠處那幾位小販也不見得有多少生意。

  畢竟按照以往,那些路邊的小攤往往是客人最多的地方,在上班的路上隨便買一點吃的,趁熱吃上兩口,也能夠溫暖一下一天的開始,然而,現在他們無法感受到這份溫暖,畢竟現在兩人怎麽看也不像是能夠閑下心來享受的樣子。

  岸邊本來就不抱有多大希望,只是齊本龍的狀況不容樂觀,他畢竟是一個傷員,理應好好修養,卻被迫逃離白海,逃來夜都,而這也讓齊本龍本來就沒有多少好轉的傷勢雪上加霜,若不是在路上撿到一件黑色的風衣蓋著,說不定齊本龍那滲出的血早已經被發現了。

  一想到在白海後街道那裡發神的事情,岸邊就忍不住後怕。

  當時,夜守木還是動手了,在成平澤步和夜守木的心理博弈之中,最先承受不住的反而是那半跪著的二十多個人,他們對神明的敬畏讓他們跪著,他們對生命的敬畏強迫他們站了起來,天平早在兩人的話語中破碎,不向任何一方傾斜。

  試想一下,如果不動手,後果和死亡差不多,但是動手了,也有可能會死,這樣兩個選擇之中,人往往不會得出結果,更多時候他們會選擇把桌子掀了,所以,在兩人的話語仍然交鋒的時候,有一個人猛然站了起來。

  他的名字叫陽,姓是和武葉,今年二十一歲,加入警衛廳三年,是家裡的獨子,沒有兄弟姐妹,母親在五年前因病去世,而父親很健康,他的父親是一個普通的餐廳廚師,很和善,待人友好,在附近的名聲也不錯,和武葉也為有這樣一個父親而自豪。

  和武葉最喜歡的便是每日下班之後,每當自己回到家的時候,父親早已經做好了一桌豐盛的飯菜,大部分時候都有和武葉最愛吃的照燒明太子,這也是父親的拿手菜,配上一碗湯,一份蓋飯,這樣便是兩人的晚飯。

  和武葉在警衛廳是成平澤步黨派的,

他在兒時便希望當一名警員,只可惜,在進入警衛廳之後他才發現,在這種地方的勾心鬥角反而更加可怕,沒有背景的他當然選擇加入了某一方,越早的站隊雖然不利,可這確實能夠保護他。  而這一天,成平澤步宣布要出任務,抓捕齊本龍。

  和武葉沒有拒絕的權力。

  本來以為只是出一個任務,就像往常一樣守在後面,等待那些人把功勞分好之後,自己再看看能不能喝點湯,就算沒有也不要緊,只要安全,領著每個月的薪水也是不錯的選擇,父親的收入不低,自己的收入也不錯,父子兩人生活綽綽有余。

  只可惜這一天出了點狀況。

  夜守木和成平澤步在黑醫館前的對話,充滿了殺機,夜守木想要清理掉這些人,而成平澤步不想放夜守木和齊本龍他們離開,這樣簡單的衝突,在兩人的言語之中逐漸上升到了關系到在場所有人生命的問題。

  和武葉失去了判斷能力。

  其實對於和武葉這樣的年輕人而言,這反而最正常的事情,缺少經驗,見識不多,在溫暖的花園長大,從某種意義上也算是幸福,只可惜,在這種時候,這反而成為了和武葉的軟肋,他半跪著,但是身體在顫抖,因為他感覺自己要死了。

  而他不想死。

  和武葉信奉的神明是稻荷神,和他父親的信仰一樣,稻荷神,又名迦之禦魂神,或者倉稻魂命,是谷物和食物的神明,掌管豐收,作為廚師的父親一直信奉著稻荷神,作為父親的兒子,和武葉也信奉著稻荷神。

  他聆聽稻荷神的教誨,兢兢業業,老實本分,完成自己應做的任務,完成自己應盡的職責,然後回到家,好好吃飯。

  而稻荷神的教義之中的第一條,便是善待自己的生命。

  【你要珍惜自己的生命,善待自己的生命,神明的恩惠便會降臨,生命是一切的根本,而糧食是生命的源頭,稻荷神的目光注視著你。】

  所謂為了保護自己的生命,和武葉站起了身,他抽出了腰間的火銃,正如以前無數次的練習一樣,從握著槍的方式,從瞄準的動作,再到扣動扳機的動作,都和以往的練習一模一樣,而子彈瞄準的是夜守木的頭,正如成平澤步所說,現在這二十多人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然而,和武葉沒有想到的是,所有人都在等一個出頭鳥,這個出頭鳥屬於哪一方,哪一方就輸了,每當這種交鋒出現的時候,若沒有武力上的壓製,先動手的總是會吃虧的,畢竟,只要動手了,把柄就出現了。

  那正是和武葉開槍的時候,那正是夜守木的大太刀落下的時候。

  先是一陣風吹過,子彈呼嘯著從槍口湧出,它在空氣中留下的螺旋曲線,在眾人的目光之中,子彈停住了,隨後,它被風托起,沿著來時的軌跡飛了回去。

  它回到了槍膛之中,用最簡單也最暴力的方式把整一把火銃擊碎,沒有停下,它繼續飛著,貫穿了和武葉的喉嚨,而和武葉在不到半秒的愣神之後,便捂著喉嚨倒在了地上。

  無法呼吸,血的味道充斥著整個口腔和鼻子,喉嚨的疼痛感反而不重要了,視線有點模糊了,身體的本能讓他把雙手按在喉嚨的傷口之上,而那把火銃早已經掉落到了地上,被些許血液染紅。

  而這一顆子彈也敲響了喪鍾。

  一個個人站起來,抽出火銃,或者抽出他們的警棍,朝著夜守木衝了上去。

  第二個倒下的人是安裡知子,今年二十四歲,一個很漂亮的女孩,她本來是警衛廳的文職人員,這次就是她負責開車的,在和武葉倒下之後,這個女孩一邊哭喊著一邊抽出了火銃,成平澤步記得她,這個女孩很文靜,大多時候都是一個人在工作,不過她經常偷偷看一個叫平堂的人,這種女生的心思成平澤步不動,那個叫平堂的似乎也不懂,安裡連扣動扳機都沒做到,喉嚨上就出現了一道紅色的痕跡。

  第三個倒下的便是平堂健一郎,他在看見安裡倒下之後不知為何發出了怒吼,他看著夜守木的眼神也從畏懼變成了憤怒,他沒有火銃,他只有一把警棍,所以很顯然,他站起身到倒下的時間甚至沒有安裡長。

  第四個倒下的是瀧澤介子,第五個是真木螢,第六個是沖野新一,第七個是野沢良三,第八個是嘉田修司,第九個是井野辺康儀,第十個是垂井記由。

  第十一個,中務將彥,第十二個,曽沢元紀,十三,根頃千枝子,然後是生松早紀,出原薫理,上林山宜子,稲川沙理菜,宇坪雪枝,城戸崎徳,脇田敏彥,田部信。

  一共二十一個人,每一個人成平澤步都能夠說出他們的名字,每一個人成平澤步都知道他們的模樣,他知道他們的一些小習慣,一些愛好,或者家庭狀況。

  然後是第二十二個,成平澤步。

  他自己。

  他手中的火銃抵在夜守木的腹部,扣動扳機,在手部傳來劇痛的時候,子彈也穿過了夜守木的腹部,只要沒有風,子彈就不會偏轉——隨後,他再次扣動了兩下扳機。

  在自己的意識消散之前,他也看見了夜守木倒下的模樣。

  而在他的身後,和武葉閉上了眼睛。

  在這位二十一歲的男孩死去的時候,他在想,肚子餓了,想吃父親做的照燒明太子了。

  而在岸邊扶著齊本龍出來的時候,看見的便是滿地的血,和滿地的人。

  夜守木也倒在血中,他伸出手,對著齊本龍說:“有人會救我的……你們,跑。”

  於是他們逃跑了。

  ——跑到這裡,櫻島,夜都。

  就在這時,玻璃門開了,一個布袋子被扔了出來。

  “拿走這些東西,趕緊走。”二階堂奈的聲音說道。

  岸邊趕忙打開袋子,只見裡面裝著幾個血包,還有一些藥品,以及,一份急救器材。

  岸邊對著關上的玻璃門鞠了一躬,把錢放在門口,扶著齊本龍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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