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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外狂信》四十.客自遠方來(6)
  “西普納公爵,請問您,如果一定要選的話,您最喜歡的武器是哪一種呢?”

  “我不上戰場,這輩子到現在連菜刀都沒拿過,兵器都認不齊,所以難以決斷。”

  我把目光從武器上移開,然後走了兩步換個角度,假裝自己其實是在看像主,希望她別再問了。

  “認不齊,也就是說,您還是知道許多武器的種類的吧?”

  “嗯,是的沒錯。”

  “那麽就好辦了,”她跟了上來,把我牽回剛才的位置,然後把武器一一指給我看。

  “您瞧,關於短劍和匕首的主要區別,就像是像主手中的直劍和這兩把刀的區別。匕首和刀單面開刃,短劍和劍雙面開刃。”

  這不是最泛用的鑒別方法,不過確實是最直接的鑒別方法。

  “而比起刀來說更為細長的,有著蓮花般護手的這一對,我也只是聽說過,是從遙遠的東國傳來的武器,太刀中分支的野太刀,全長接近兩米。一般來說,刀身比斬馬刀更為修長工整。”

  我裝作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露出得到知識之後高興的微笑。

  不過王室成員中的女性能認識很多種武器,實屬難得。是因為本就對這些東西感興趣嗎,還是說因為是小國,所以就算是王室貴胄,也不得不學著去認識武器了呢?

  不過她所說的有些紕漏,來自遙遠東國的武器並不是只有野太刀,斬馬刀也是從東方傳來的武器。她也沒有說不是,可能只是野太刀確實更有特色一些,更能讓人一眼看出來源。

  “斬馬刀,野太刀...”

  “長柄刀顧名思義,比起一般的刀來說有著更長的刀柄,可以單持,但是在戰爭中有極大的力量需求;也可以雙手共持,以強化力量,不過在調整姿勢時更考研武人對於武器的掌握度。”

  在用於戰爭的方面,她倒是有自己獨到的見解,武器確實是誕生於戰爭的猛獸,人類卻在戰爭後磕壞它的尖牙,切斷它的爪子,讓猛獸變成一隻虛有其表的病貓。

  她的手也絕不像一個握持過兵器的人該有的手,大概就是很喜歡看打架,自己卻又不打架的類型吧。

  “關於這個,西普納公爵總該知道了吧?這是在貴族們之間非常流行的佩劍,細劍,不過這種東西上戰場的話沒幾下就斷掉啦,只是平常用來防身用的劍,還有決鬥用的。不過現在貴族們之間決鬥的理由也都可以用其他手段來解決了,不需要訴諸武力了。”

  上戰場沒幾下就斷掉了,這評價倒是很中肯。戰場上的士兵們多用的是寬刃劍和長矛,從沒聽說過全軍配備細劍上戰場的。

  “像主手中的直劍,便是許多人心中最為尊貴的武器,百兵之王。直劍身,代表為人正直;雙面開刃,象征公正;尖鋒,意味刺破、開拓。短兵,靈活不失范圍;寬刃,歷戰難以折斷。”

  劍確實是兼具美觀、內涵和實戰性能的上好兵器,不過她好像還沒說到點子上,這把劍的特殊之處。我對這個人來了點興趣,打算和她稍微聊聊。

  “塔琪雅小姐,直劍都是如此沒有護手的嗎?”

  “不,一般來說都是有護手的,而且不像野太刀和細劍那樣華麗,幾乎是只有分開劍身和劍柄的功能。劍沒了護手,就像是人沒了良知,只剩下血與殺。”

  “起碼大部分情況下,沒有良知的人也不會無條件為人所用。”

  “西普納公爵對於人性的某些部分有非常深刻獨到的見解呢,

我佩服不盡。想知道我主攻的是人性的什麽部分嗎?西普納公爵。”  我繼續觀察著雕像的武器,不知道為什麽,逐漸有一個想法在腦海中誕生。

  “我猜,是暴力的產生原因一類的吧?”

  我隨口答道。

  “啊哈,並不是呢。因為剛才我和您談論了武器的話題,您就認為我主攻的是那些嗎?其實我主攻的是欲望部分,人性之中的欲望,而且是‘貪婪’之外的另一種欲望。”

  既然說出來別人就知道了,為什麽還一定要藏得這麽深,是為了避免自己形象有損嗎?

  不過身為一國的公主,會屈尊下顧,來研究這種話題,我突然開始好奇她的祖國的國情了。

  “倫西亞王國的人都對這些話題閉口不談,貴族階層私生活又混亂。越來越多雙親不能與私生子相認,貴族階層生育率上升,平民階層生育率下降,就像騎馬的人日益肥胖,馬卻日益消瘦...”

  “那麽, ”我說,“人從馬上掉下來摔死,而馬受驚跑進什麽地方被野獸吃掉,也只是遲早的事情而已。”

  “西普納公爵,我就是這個意思,您真是我的知己。”

  她看向像主手中的劍,石膏畢竟不是金屬,刀鋒的寒光還是差了點意思。

  “不知道像主和像主手中的劍,有沒有、算不算,遇到了一位知己呢?”

  “如果有的話,如果及時有的話,恐怕雕像底下的題字也不會是那樣了吧,”我指向雕像的眼睛,“你看,像主的眼睛,其實是在看著站在自己身邊的誰,也許是朋友,也許是戰友,也許是那個,世界曾經欠著他的,遲來的知己。”

  我感覺和她聊得還挺合拍,想盡快把她甩開的念頭也減弱了一些。原本打算稍微看看雕像,就回去接著觀看戲劇的,還是再多耽擱一會兒吧,反正對於本國王室和外國來賓來說,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

  “晚來的還債,真的能和互不相欠劃上等號嗎?金錢尚且能收取利息,可是人又要怎麽辦呢?”

  “很簡單,”我指著像主手中的劍,“就用釋放,來作為利息。”

  我和塔琪雅相視一笑,能和我如此暢快淋漓地聊起戰爭、暴力的人類,她應該還是頭一個。

  而門被推開,重重撞到牆上發出的聲音,傳進了我們兩個的耳朵裡。

  “對不起,也許我來的不是時候。”

  奧庫莉歐朝我們走來。

  “不,我來的正是時候。”

  她在自問自答什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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