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樓的話,不但成功打破了書房裡的死寂,還起到了緩和氣氛的作用。
周佛海也就坡下驢,將剛剛被狠狠打臉的事統統拋在了腦後,就好像什麽都沒發生一般似的,面無表情地說道:“明副主任說的沒錯,現在我們要做的,就是盡快拿出一個結案方案出來。不過在正式討論之前,我還要再說兩句。”
說著周佛海便看了一旁的管家一眼,後者則立刻會意,很是識趣地退了出去。
周佛海這才繼續說道:“經過調查,這個刺殺了季雲卿的軍統殺手名叫詹森,真名尹懋萱,其父尹定一是重光堂重點拉攏的對象;另外,重慶的方面已經通過杜先生向我們傳達了願意花重金將其贖回的意願。所以這個案要怎麽結,諸公還是要謹慎一些,方方面面都要考慮到才行啊!”
話音未落,明樓便率先開口說道:“明樓初來乍到,對現如今上海局勢的了解自然比不上丁主任和李副主任兩位前輩的,故此就不妄加發言,以免貽笑大方了。”
在場的個個都是人精,自然知道明樓這是在踢皮球,但卻並沒有人覺得此舉有任何的不妥,反而覺得這個新來的同仁很懂分寸,進而不自覺地在心中對其生出了幾分好感。
“既然明副主任都這麽說了,那麽丁主任,作為前輩就由你率先發言,說說你的想法吧!”
丁默邨則似乎對此早有準備,只是稍微思索了片刻便開口說道:“既然日本人和重慶都有意保這個殺手,那我們何不就順勢做個順水人情呢?”
“這麽說……丁主任是打算放人了?”周佛海眯縫著眼睛問道。
然而話音未落,一旁的李士群便有些陰陽怪氣地問了一句,“丁主任,我聽說你最近剛剛結識了一個紅顏知己……”
“李副主任,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不等李士群把話說完,丁默邨便直接把臉往下一沉,面色陰翳地問道,“難道我堂堂一個特務委員會主任,做什麽決定還會被一個涉世未深的小丫頭片子所影響不成?”
面對丁默邨的質問,李士群卻依舊笑眯眯地說道:“丁主任誤會了,我只是突然想起了這茬,隨口問問罷了,絕對沒有別的意思,丁主任大可不必如此激動。”
“你!”
“夠了!”丁默邨還要再說什麽,便被周佛海猛地一拍桌子給打斷了,“李副主任,我想我有必要提醒你,現在我們討論的是該如何處置那個軍統的殺手,而不是什麽紅顏知己,明白嗎?”
“是!”
聽到這,周佛海的臉色才終於緩和了一些,“說說你的想法。”
“卑職對待抗日分子的態度是一貫的,凡是與新政府為敵的,亦或是圖謀不軌的家夥必須予以最嚴厲的雷霆手段予以製裁,這樣才能起到震懾敵人的作用,讓他們不敢造次!”
“這麽說……李副主任的意思是……”
“殺!”李士群殺氣騰騰地說道。
然而丁默邨對此卻似乎很是不以為然,話音未落便忍不住輕哼了一聲,緊接著更是模仿起了李士群剛剛的語氣和神態,陰陽怪氣地說道:“李副主任,我想我應該不止一次地提醒過你,不要把個人的感情帶到工作上來,整個上海誰不知道你曾經拜了季雲卿當‘老頭子’?要是真殺了他,你就不怕被人扣上公報私仇的帽子?當然了,或許這對你來說不算什麽,但你有沒有想過,這麽做會給咱們76號帶來什麽樣的影響?且不說重慶方面,日本人那邊你如何交代?”
“交代?”李士群冷笑了一聲,
“為什麽要給他們交代?不就是一個拉攏對象嘛!只要咱們稍微使些手段,逼那個救子心切的老家夥公開表態,加入新政府,那就相當於斷了他的後路,到那時候即便咱們反悔,他又能奈我們何?” 此話一出,周佛海那眯縫著的眼中便立刻精芒連閃,臉上則依舊面色平靜,讓人看不出他的喜怒。
而丁默邨則絲毫不覺得意外地撇了撇嘴,眼中充滿了鄙夷和不屑。
倒是明樓在聽了李士群那一番驚人之語之後,明顯地流露出了驚訝和不敢相信的神色。而這樣的反應看在丁、李二人的眼裡,則自然而然地在心裡給他打上了一個喜怒見形於色,城府不深的標簽。
進而得出了一個“此子不足為慮”的結論。
而這,正是明樓想要的結果。
短暫的沉默之後,周佛海終於拿定了主意,“這樣好了,我會把你們兩個的意見匯總一下,呈報給重光堂,就讓日本人自己考慮采取哪種解決方式好了!”
說到這,周佛海稍微頓了頓,隨即便轉頭對李士群說道:“李副主任, 在這期間,我希望你能夠確保那些圍在公館外面抗議鬧事的家夥不把事情鬧大,但也不要直接鎮壓,要將事態掌握在一個可控的范圍之內,明白嗎?”
“卑職明白!”
“嗯,去吧!”
李士群聽罷先是向周佛海打了一個立正,又向丁默邨和明樓微微點頭示意了一下之後,這才邁步離開了書房。
“周先生,外面的那些鬧事的地痞和混混明明就是那姓李的在背後攛掇的,您怎麽還……”李士群剛一離開,丁默邨便立刻忍不住說道。
然而周佛海聽了卻只是淡淡一笑,慢條斯理地說道:“丁主任,不要那麽激動嘛!大戲才剛剛開演,精彩的還在後頭呢!我有預感,季雲卿的死只是一個開始,一場更加猛烈的風暴即將來襲!”
“那……依周先生您的意思,我應該怎麽做?”
“什麽也不做,靜觀其變就好。”
“可是……”
“好了,說了半天我也有些乏了,你也先回去吧!我還要跟明副主任交待一些經濟司的工作!”
話說到這份上,丁默邨知道自己要是再糾纏下去,可就真是自討沒趣了,於是也隻好乖乖地告退,離開了書房。
然而,就在丁默邨也離開之後,周佛海便突然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怎麽樣,有幾成的把握?”
“三成。”
“只有三成?”周佛海聽了不禁眉頭一皺,“我相信你的判斷,看來這種事還是急不來啊!”
說著周佛海便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對明樓耳語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