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濃,上海的大街小巷此刻卻依舊燈火輝煌。
今天是除夕夜,是每一個中國人最為重視的節日,也是一年之中僅有的不實施宵禁的日子。
此時的明台正站在河邊,出神地看著面前的河水緩緩流動,不知道在想著什麽。
忽地,遠處傳來了“啪”的一聲異響, 猛然將他的思緒拉了回來,隨即下意識地伏低了身子,進入了警戒狀態,迅速搜尋著周圍的異樣。
可下一瞬,明台的臉上卻浮現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而視線的另一邊, 於曼麗正俏生生地站在那裡,本該絢爛多彩的煙花此刻卻成為了她的陪襯,將其照映得更加貌美如花。
“看把你嚇的!”於曼麗一邊款款向明台走來, 一邊打趣道。
明台則立刻嘴硬道:“我可沒被你嚇著啊!這是職業性的條件反射!”
“花炮聲和槍聲都分不清楚,還說自己是職業的?不知道害羞。”說著,於曼麗便輕咳了一聲,刻意模仿起了王天風的口氣,教訓道,“明台,知不知道有的時候,一個下意識的動作就會導致你的身份暴露?作為特工,一定要懂得偽裝,沒有任務的時候,時刻都要把自己偽裝成一個普通人才行。”
聽到這,明台不禁撇了撇嘴,“臭丫頭,學得還挺像!你現在膽子不小啊,敢嘲笑你的長官了。”
“任務都結束了,就別擺架子了!今晚咱們小組開張大吉,讓你陪我放幾個煙花, 算是便宜你了。”
“不然呢?你還想怎樣?”
“陪明少做了這麽大一單生意, 你不應該請我去燙個頭髮,看場電影,大世界聽聽戲,跑馬場看看賽馬?”
於曼麗的言外之意,一向自詡為縱情花間,情場高手的明台自然聽得出來,只是王天風臨行前的警告言猶在耳,使得他不敢越雷池一步。
只能默默地將那份悸動深深地藏在心底,苦笑了一聲,神情低落地說道:“我現在不是什麽明少,只是區區一個行動組的組長,恐怕大小姐的這些要求,
我負擔不起。”
此話一出,於曼麗不禁愣了一下,隨即便低下頭輕聲說了一句,“謝謝!”
“謝我什麽?”
“謝謝你剛剛那一瞬間的猶豫,雖然我不知道原因,但卻說明了我在你的心中還是有那麽一點位置的。而這, 對我來說就已經足夠了。”說著於曼麗便將手中的火柴遞到了明台的面前,“至於現在, 我隻想讓你陪我放幾個煙花,可以嗎?”
“榮幸之至!”
很快,隨著一支支煙花升起,整個夜空也變得五彩斑斕,綻放出了燦爛奪目,絢麗多彩的花火。
“我想……”
“明台……”
望著天空上的煙火,兩人幾乎是同時開口,隨即互相望著對方,誰也沒有繼續說下去。
最後還是於曼麗率先開口說道:“伱先說。”
“我想我姐姐,想我哥哥了,每年除夕,我們一家人都會在一塊兒放煙花。可我現在明明在上海,卻不能回家,他們也一定很想我。”說到這明台稍微頓了頓,眼裡充滿了無盡的思念,“我知道我現在做的事情,必須得瞞著他們,可總有一天我要面對他們的。”
聽到這,於曼麗難掩失落,但很快便又打起了精神,笑著對明台說道:“你回家吧!尤其是在今天這麽一個特殊的日子,你應該回家。現在回去,或許還能趕上年夜飯。就當是給他們一個小小的驚喜!”
此話一出,明台便立刻轉憂為喜,“對啊!我怎麽就沒想到呢?謝謝你,曼麗!”
然而高興過後,明台便又無不擔心地問了一句,“那你呢?要不……”
“不用了,你們一家人團聚,我一個外人就不去湊熱鬧了。”
明台當然知道於曼麗在逞強,但卻並沒有戳破,而是體貼地選擇了尊重,尊重她的意願。
“那……我走了?”
“就這樣回去啊?不回去換身衣服,拿上行李嗎?”
“對對對,演戲演全套。不然要是被我大哥看出來,那可就麻煩了,你可不知道我大哥……”
兩人就這樣說說笑笑地在煙花的映照下,漸漸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而此時的特工總部的會議室裡,氣氛卻截然相反,盡管坐滿了大大小小的官員、特務,但整個會議室卻鴉雀無聲,壓抑安靜得可怕,壓得人幾乎快要喘不過氣起來。
就在這時,一個人影推門而入,打破了會議室裡那詭異的安靜。
“有結果了?”坐在主位之上的丁默邨惜字如金地問道。
鄭耀先點頭,隨即也顧不得擦去臉上的汗水,便將手中的那個文件夾恭敬地遞到丁默邨的面前。
然而那丁默邨只是粗略地看了一眼,便又遞給了一旁坐著的影佐禎昭和南造雲子過目。
直到那兩人都看過了之後,才將那個文件夾遞還給了鄭耀先,面無表情地說道:“念!”
“是!”鄭耀先連忙打了一個立正,隨即便接過文件夾,朗聲念了起來,“經查,截至目前我們已經遭到了八起有預謀的炸彈襲擊,除了周公館和特工總部兩處由於發現及時並未造成嚴重後果以外,其余六處均給我方造成了不同程度的人員和財產損失;此外,公共租界還發生了兩起命案,其一是滬江大學的錢文彬錢教授,在回家的途中遭遇襲擊;另一起則是財政部經濟司副司長汪芙蕖,在新利查西餐廳遭遇刺殺,不幸遇難。”
聽到這,丁默邨一邊用犀利的目光掃視著在場的眾人,一邊頗有心得地說道:“老實說,華界這一塊兒,一直都是此類案件的多發區域,出了這樣的事我並不感到意外,只是讓我想不明白的是,為什麽同樣都是炸彈襲擊,周公館和特工總部這兩處會出現與其他六處截然不同的結果?說到底還是兩個字,‘細心’。如果我們之中能多幾個像明副主任和江隊長這樣心細如發的人的話,我相信,這樣的慘劇完全是可以避免的,各位覺得呢?”
此話一出,頓時便引得眾人連連附和,而就在這時,丁默邨又猛地話鋒一轉,“不過更讓我在意的,則是幾乎在同一時間,發生在公共租界的那兩起命案,你們誰能告訴我,這到底是偶然的巧合,還是存在著某種必然的聯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