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左,您聽我說,誤會,這真是誤會!我和他們本來就是在一口鍋裡吃飯的同事,我這個特務處的處長平日裡負責的也只是……”說到這王田香偷偷看了一旁的李牆一眼,然後才硬著頭皮說道,“也只是充當你們特務機關的眼線,跟他們完全就是兩條線嘛!這一沒有恩,二沒有仇的,我們這……不可能有任何偏見啊!我……我認定吳志國就是老鬼,完全就是因為他身上的嫌疑最大嘛!”
“不,王處長,你錯了!”然而話音未落,一旁的李牆便冷不防地開口說道,“你剛剛說的沒錯,龍川大左口中的這份執念既不是因為恩仇,也不是因為偏見,而是被剛才李上校臨走前丟下的那句話給誤導了!”
此話一出,王田香便不由得一愣,隨即又連忙追問道:“誤導?哪句話呀?”
“就是那句對吳志國性格的評價,也就是‘睚眥必報’!”
“睚……睚眥必報?”
“明科長說得沒錯!李寧玉的那句話,吳志國有仇必報,讓你開始擔心了,如果老鬼另有其人,那吳志國一旦被放歸司令部,他一定不會放過你,所以從你開始擔心的那一刻起,你就不知不覺地接受了李寧玉的心理暗示,並開始搜集所有對吳志國不利的痕跡和證據,並加以推理,成功建立了一套能夠自圓其說的邏輯,想盡一切辦法要把吳志國定為老鬼。”
說到這,龍川肥原安慰似的拍了拍此刻大腦已經快要短路了的王田香,然後才繼續說道:“王處長,這人的大腦如果是一台密碼機的話,那麽就在剛才,李寧玉就已經把你的思想密碼破譯的一覽無余了!”
“這……我……大左,難道您就完全不懷疑吳志國嗎?還是說,您認為我之前所做的那一番推理,全都是因為中了李寧玉的圈套,根本就不成立?”
然而龍川肥原卻連連搖頭,“不!坦白講,你對吳志國的嫌疑推論不但成立,而且非常合理,但是有一點你要時刻記住,作為一個審訊者,自己思想的加密,一定要比二代恩尼格瑪機還要堅不可摧,不能允許任何人對你施以催眠!”
“是!卑職謹記龍川大左教誨!那大左您覺得他們兩個誰更可疑呢?”
“誰更可疑?李寧玉……吳志國……吳志國……李寧玉……這兩個人當中一定有一個在說謊,而說謊的那個,就是老鬼!”沉吟半晌之後,
龍川肥原終於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話說,目前朗讀聽書最好用的app,換源app,.huanyuanapp安裝最新版。】
然而話音未落,龍川肥原就注意到了李牆聽了之後便皺起了眉頭,於是便轉頭看了過去問道:“明科長有話要說?”
“大左,卑職一直在反覆回想那兩人在發現我藏在衣櫃之前的對話,並且做了一個大膽的假設。”
“什麽假設?說來聽聽。”
“大左,有沒有一種可能,他們兩個都沒有說謊?”
此話一出,王田香便撇了撇嘴,很是不以為然地說道:“這怎麽可能?他們兩個的說辭明顯就是相互矛盾的,怎麽可能說的都是實話呢?”
“王處長,你先別急著下定論,先讓明科長把話說完。”
龍川肥原發話,那王田香隻好乖乖閉嘴,李牆這才繼續分析道:“大左明鑒,卑職苦思許久終於想到了一種可能,會不會有人趁著李上校精神恍忽之際,假扮吳志國偷偷溜進李上校的艙室打探密電內容呢?”
這下那王田香可徹底震驚得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而龍川肥原也在短暫的驚訝過後眼睛一亮,“嗯,別說,這我還真是沒有想到,好思路,真是好思路!如果真像明科長說的那樣的話,那麽這個人就一定是老鬼!”
“大左英明!”
“王處長,你馬上去,把探測器分發到他們每一個人的房間,包括吳志國的,讓他們對自己的房間進行一個徹底的清除,清除掉所有的監聽設備!然後再把咱們的人通通從東樓撤出來!”
“這……”聽到這,王田香立刻遲疑了一下,隨即便不無擔心地說道,“可是大左,那幫人都是老油條了,四處都是咱們的耳目都能串供,如果真把竊聽設備都撤了,那不得翻了天啊?”
“沒錯!我就是想要讓他們串供,就是要讓他們鬧得翻天覆地,如果他們警惕得連一句話都不敢講,老鬼怎麽能被他們自己捉住呢?別忘了今天已經是第二天,剩下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可是那樣的話,我們不也成了瞎子和聾子了嗎?”
“不!王處長,你聽說過‘鯰魚效應’嗎?”
“鯰……鯰魚什麽?”王田香很是尷尬地撓了撓頭,“說出來不怕大左您笑話,卑職長這麽大,別說是什麽鯰魚效應了,就連真鯰魚都沒見過。”
“所以我才勸你有時間多看點書啊!王處長,這所謂的‘鯰魚效應’簡單來說就是利用一個外來者打破原有的環境氛圍,進而激發起一連串的連鎖反應。”
“哦,我明白了!這個鯰魚就是人們口中的攪屎棍,對吧?”
“話雖然糙了些,但是沒錯,就是這個道理。”
“可是大左,我們上哪去找那什麽鯰魚呢?”
“為什麽要到外面去找,眼下不就有一個再合適不過的人選了嗎?”
“大……大左,您該不會是讓我……”
龍川肥原則笑著搖了搖頭,“王處長,我說這話你可能不愛聽,要是讓你來當這條鯰魚的話,以你的智力水平,恐怕不出兩天,你就會成為第二個金聖賢了!”
而王田香聽了臉上的肌肉雖然下意識地抽動了幾下,但還是勉強擠出了一絲難看的笑容說道:“大……大左明鑒!”
龍川肥原這才轉頭看向了李牆,慢悠悠地說道:“對不住了明科長,為了盡快揪出老鬼,我就只能出此下策,委屈你了!”
五分鍾後,王田香帶著人第一個來到了東樓顧曉夢的房門外,輕輕地敲了敲門。
時間不大,板著一張俏臉的顧曉夢便打開了房門,沒好氣地對王田香說道:“怎麽?王處長,吳志國闖進了李寧玉的房間,你也要闖進我的房間嗎?”
王田香則連忙陪笑道:“你誤會了!顧上尉,正因為吳大隊生闖了李寧玉的閨房,怕你覺得不安全,所以才送了點東西過來。”
說著,便從手下的手裡接過了一樣東西遞到了顧曉夢的面前。
“這是乾嗎?”
“竊聽器探測儀,大左說了,這樣大家都安心。你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擾了。”
說完王田香便很是反常地沒有繼續糾纏,反而很是乾脆地轉身離開,又過了一會兒,走廊的盡頭才又傳來了他的聲音,“來吧,明科長,看看我為你準備的房間,還不錯吧?”
聽到這,顧曉夢便不自覺地皺起了眉頭:這王田香怎麽把明科長也送到東樓來了?難道是龍川肥原把他也列入了懷疑名單,還是……
同樣的念頭,也不約而同地浮現在了其他幾人的腦海裡,而這一夜,果然如龍川肥原的預料那樣,注定是個讓所有人都輾轉反側,難以入睡的不眠之夜。
王田香走後,顧曉夢便索性離開了房間,來到一樓大廳的時候,就看到白小年正在拿著一台竊聽器探測儀,仔細地檢查著大廳的每一個角落,於是便忍不住打趣道:“白秘書,你還真是認真啊!要我看這就是那龍川肥原掩耳盜鈴,虛張聲勢把戲,我們都已經坐了那家夥的牢了,就算這個時候把竊聽器都取了,又有什麽用啊?咱們的命,不還是在他們手裡?”
“顧上尉大概不知道,這張司令身邊的機要秘書啊,基本上就沒有能撐過三個月的,為什麽我就能一直幸存到現在呢?”白小年一邊繼續檢查一邊問道。
“因為你是司令夫人的乾兒子?”
白小年聽了不禁冷笑了一聲,糾正道:“因為,越是虛張聲勢的廢話,我越是應和得響亮。越是掩耳盜鈴的無用功,我越是落實得認真周到。只有這樣的話,才能讓那些捏著你性命的人體會到什麽叫作權力的快感!所以啊,他們就會看在這一點上,把你這條小命給留下了!”
不想話音未落,金生火也拿著兩瓶上好的紅酒,從樓上走了下來說道:“俗話說這‘官場如牢房’啊!白秘書的經驗,足可做你我今日之參考。”
“什麽‘你我’?離我遠點,嫌惡心!”
“怎麽了曉夢,還在生我的氣?”即便顧曉夢惡語相向,那金生火依舊面帶微笑地說道,“白秘書你看,周公恐懼流言日,只怕只是我此時的境遇了。”
白秘書則很是配合地笑了笑,“金處長,這兩瓶都開啊?”
“不!先開這瓶,民國十年的拉圖!好年份!”金生火話裡有話地說道。
“不錯!的確是個好年份!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白小年笑道。
然而就在他伸手接過紅酒的時候,金生火便突然壓低了聲音問道:“小白,都檢查過了?”
白小年則沒有說話,只是不著痕跡地點了點頭。
而直到這時,顧曉夢才終於看出了兩人之間的端倪,後知後覺地說道:“你們……該不會是早就串通好了吧?”
“龍川這種一對一的審問,在軍統那邊有個特殊的稱呼,叫魔鬼投票。”金生火很是得意地說道,“一旦有人被投了數票,或者沒有被投票,就會遭到特殊的懷疑,至於我們五個人,誰會投誰的魔鬼票,在頭天晚上我就都推測過了。”
說到這,金生火悠然自得地點了根雪茄,狠狠地吸了一口,又吐了幾個煙圈,然後才繼續說道:“他吳志國嘛!以他的個性,我估計他誰的票都不會投;李寧玉生性高傲冷漠,所以她絕不會指控一個比她更加弱小的顧上尉,當然,作為她的直接上司的我,也不會成為她指控的目標,如果她指控了我,就說明她長期以來都對我的內奸行為毫無察覺,這對於她來說,簡直就是奇恥大辱;而吳志國身為她的情夫,她當然也不會指控,這剩下的,就只有你白秘書了;至於顧上尉,她任性散漫,這感情動得比腦子快,人動得比情勢急,這五個人當中她最厭恨的應該就是吳志國了。剩下的就簡單了,我投你一票,你白秘書投我一票,不就全齊了?”
“可是你們又是怎麽提前溝通的?別說你們心有靈犀,我可不信!”顧曉夢抱著胳膊沒好氣地追問道。
“當然不是什麽心有靈犀,當時由於時間緊迫,周圍又都是他們的耳目,所以,我和小白只能選擇‘釋放敵意,不告而別’了!”
“只可惜這三個人,你猜錯了兩個!”
金生火則笑著搖了搖頭,“所以啊,正應了那句老話‘這女人心,海底針啊!’我真是摸不透了,看來我金某真的是老了。”
“不過好在錯有錯著,也倒是沒有壞了什麽大事。”白小年道。
“錯有錯著?”顧曉夢聽了不由得輕笑了一聲,“金處長剛剛說了,這是魔鬼投票,所以,誰的票最多,或者最少都會變成重點懷疑的對象,這五個人當中嘛,有四個人都有票,只剩下李寧玉一個, 金處長,你這是又要故技重施,把所有的嫌疑都推到李科長的身上啊!”
“你放心,曉夢,這老鬼的嫌疑無論如何都推不倒李寧玉的身上。”
“哦?是嗎?那我倒是願聞其詳。”
然而話音未落,一旁的白小年便開口說道:“顧上尉若是對紅黨的主義思想稍有了解的話,就應該知道,他們這些人可都是極度自製的節欲主義者,而李上校卻三易其夫,而且現在還跟吳大隊糾纏不清,單從個人作風上,就不符合作為紅黨的條件,更何況啊,李上校的父母可都是紅黨鬥爭的對象,只要稍微查查她的履歷就都應該知道。她這個人呐,絕對不可能是紅黨!”
“可是,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我們不就已經成功挫敗了龍川肥原精心策劃魔鬼投票了嗎?可他為什麽還要給我們送探測器呢?”
“誰說他的計劃失敗了?”金生火說著便有意無意地看了一眼樓上,似笑非笑地說道,“那明科長不已經被送過來陪我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