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是……在哪?”
李強緩緩地睜開眼睛,環顧著四周一臉茫然地自語道。
然而很快,一股醫院裡特有的消毒水的刺鼻味道便已然明確地給出了答案。
而就在李強還沒搞清楚自己究竟為什麽會在醫院裡醒來的時候,大量既陌生又熟悉的記憶便伴隨著陣陣刺痛一股腦地湧進了他的腦海……
數小時前。
奉天,小西邊門。
“轟!”
“篤篤篤篤……”
“呼……呼……”
一個少年正背靠著城牆,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盡管已是渾身浴血,但少年的嘴角卻浮現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不由得心中暗想:自己的任務總算是完成了!
可就在下一秒,頭上卻挨了一記狠狠的爆栗!
“哎呦!老根叔,你打我幹啥?”少年吃痛,連忙用手揉著剛剛被打的地方說道。
打人的中年人則沒好氣地哼了一聲,“幹啥?你聽聽,小鬼子的炮聲越來越近,局長他們卻連個影都沒有,虧你還笑得出來!”
“我……”
那少年正要分辯,就聽有人急聲說道:“老根叔,你看!是局長他們!”
此話一出,一老一小便立刻齊齊地向城內看去,一眼就看到了那個在“不抵抗”命令正式下達之後,卻毅然動員了整個奉天的警察跟大舉進犯的小鬼子作戰的奉天警察局局長黃顯聲,正帶著一眾僅存的手下一邊向緊緊咬在身後的日本鬼子還擊,一邊向自己這邊趕來。
見此情景,那中年人便立刻用手點指了幾下,“你,你,還有你,跟我去接應!”
“我也……”
然而不等少年把話說完,那中年人便把眼睛一瞪,一把將他給按了回去,“你什麽你,給我老實在這待著,其他人跟我走!”
可話音未落,少年便已然端著槍,一個箭步躥了出去……
……
“好你個小兔羔子!翅膀硬了,連我的話你都敢不聽了是不是?”成功將黃顯聲等人接應出了小西邊門之後,中年不顧自己額頭上被流彈擦傷的傷口,瞪著眼睛對剛剛衝在最前面的少年說道。
不想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卻猛然間響了起來,“老劉啊,要我看,你還是先去處理一下傷口吧!”
聲音雖然不大,但卻立刻讓那中年停止了說教,緊接著又挺直了腰杆,恭聲應道:“是,局長!”
黃顯聲微微點頭,隨即才轉頭看向了少年,“小兄弟,身手不錯嘛!叫什麽?”
“回局長的話,小的……小的姓李,單名一個強。”
“李強?”黃顯聲滿意地點了點頭,“今年多大啦?”
“十五……啊不,十六了!”
“家裡還有什麽人啊?”
“就一個老叔,在大黑山上當獵戶。”
“大黑山上的獵戶?難怪……”
然而就在黃顯聲陷入沉吟之際,一個接著一個的壞消息便接二連三地傳了過來。
“報!北大營失守,弟兄們死傷慘重,正全力向西突圍!”
“報!少帥來電,鬼子大部隊正在向東大營進發,意圖形成南北夾擊之勢,現電令東北軍全軍及講武堂全員即刻向西撤離!”
“混帳!”接到命令後的黃顯聲猛地一拳,重重地打在了城牆上,怒聲吼道,“這是什麽狗屁命令?分明就是怯戰,畏戰!這當兵的都走了,東四省的老百姓怎麽辦?”
然而即便心中如此憤慨,
黃顯聲也知道自己身在其位,只能選擇接受這道注定會讓他抱憾終生的命令。 可要他就這麽眼睜睜地把東四省的同胞丟下不管,他又怎麽能夠忍心?
難道真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正想著,黃顯聲的目光無意間從正一臉關切地看著自己的小李強的身上掃過,腦中頓時靈光一閃,緊接著一個計劃便很快在腦海中形成了……
……
“不!我才不要留下,我要跟你們一塊兒走!”得知黃顯聲竟然不讓自己跟著隊伍一塊兒走,小李強便索性把臉扭向一邊,賭氣似的抗議道。
而他這一帶頭,其他幾個同樣被要求留下來的青年也跟著鬧將起來,吵著要跟大隊伍一塊兒走。
這下身為臨時警察總隊隊長的劉老根終於看不下去了,厲聲呵斥道:“吵吵什麽吵吵?你們也不想想,局長他為什麽要把你們留下?”
隻一句,便讓那些年輕的小警察們面面相覷了起來。
唯獨年紀最小的小李強依舊梗著脖子分辯道:“可……可是,我們也想跟你們一塊兒去上陣殺鬼子啊!”
頓時便惹得劉老根臉色一黑,張口就罵,“嘿你個小兔羔子!”
說著就好像是老子教訓兒子一般地就要把腰間的皮帶給抽出來,好在一旁的黃顯聲及時攔下,這才作罷。
“弟兄們,我理解你們想要上陣殺敵,趕走日本鬼子的心情,但是有一點我想讓你們明白,讓你們留下並不是怕你們拖大隊伍的後腿,也不是嫌棄你們的年齡小,而是有一個更重要,同時也是更艱巨的任務要交給你們完成。那就是留下來跟日本鬼子周旋,保護我們的同胞,讓他們知道我們沒有丟下他們不管,在他們的心中留下生的希望!明白嗎?”
說到這,黃顯聲故意停頓了片刻,然後才滿懷期望地問道:“好了,該說的我都說完了,最後我再問你們一句,你們願意留下來嗎?”
“願意!”或許是被黃顯聲剛剛的那一番話所打動,眾人幾乎是異口同聲地回道。
“好!”黃顯聲先是忍不住讚了一聲,隨後才神情激動地向眾人敬了一禮,“你們都是好樣的,不愧是我黃顯聲的部下,我以你們為傲!解散吧!”
“是!”
決定留下之後,小李強便在劉老根的嘮叨聲中脫下了警服,換上了一身老百姓的衣服,然後才頂著炮火,跟著其他準備留下的那些同伴分散著跑回了城裡。
然而就在小李強剛剛回到奉天城內,一顆炮彈便不偏不倚呼嘯著砸進了他身邊的民房,不等他有所反應,爆炸所帶起的衝擊波便直接將他掀出去老遠,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
劇痛過後,病床上的李強終於勉強恢復了神志,隨即苦笑了一聲輕聲自語道:“黃顯聲……想不到這副身體的前主人竟有如此經歷……如果這就是你最後的心願的話,那麽就請你放心,我會替你去完成它的,我發誓!”
話音未落,李強便很明顯地感覺到那股一直縈繞在自己心間的執念瞬時間消失得無影無蹤,腦海中更是隱隱約約地響起了一個聲音:拜托了……
……
八年後,暨民國二十八年,上海。
無月的黑夜,汪偽特工總部76號,一聲接著一聲的慘叫和拷打聲充斥著整個地牢。
審訊室外,則坐著一個穿著海軍製服,容貌姣好的女子,整個人沐浴在慘叫和拷打之聲中,一臉的享受。
汪曼春,汪偽特工總部76號情報處處長,雖然長了一副猶如天使一般精致美麗的容貌,卻因為心狠手辣的行事風格為自己贏得了一個76號女魔頭的名號。
然而對於這個不怎麽光彩的名號,汪曼春卻並不在意,甚至還對擁有這樣的一個名號感到很是滿意。
很快,審訊室便安靜了下來,緊接著一個身穿警服的青年便從裡面走了出來,恭敬地向汪曼春報告道:“報告汪處長,招了!”
聽到這,汪曼春滿意地點了點頭,很是欣賞地看了剛剛向自己報告的那人一眼說道:“很好!隻用了不到十五分鍾的時間就有了結果,效率蠻高的嘛!你叫什麽?”
“回汪處長的話,小的李強,弟兄們都管我叫大明白。”
大明白?這算哪門子的稱呼?
即便冷豔如汪曼春,在聽了之後也有些忍俊不禁。
而在強忍住笑之後,汪曼春才輕咳了一聲,繼續問道:“聽你的口音,是東北人?”
“嗯呐,上個月剛剛從滿鐵那邊調過來的。”
“滿鐵?這就難怪了。”汪曼春聽了這才恍然地點了點頭,隨即便站起身來從兜裡掏出了一張百元大鈔,“做得不錯,賞你了!”
李強也不推辭,一臉坦然地接過了鈔票,恭聲道:“多謝,多謝汪處長!”
汪曼春先是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即面色一冷,連聲音也變得冷冰冰了起來,“把那幾個人統統拉到礦場上去!”
“全……全部?那……那個轉變者……”
不等李強把話說完,便被汪曼春毫不留情地給打斷了,“什麽轉變者?你們有對那些可疑人員進行過審訊嗎!”
此話一出,李強立刻會意,隨即“啪”地打了一個立正,高聲道:“沒有進行過審訊,也沒有發現轉變者!”
“很好!執行命令!”
“是!”
半小時後。
廢礦場裡傳來了一排密集的槍聲,聲聲刺耳響徹天際。
一條條鮮活的生命隨著槍聲的起伏在刹那間逝去,從傷口留出的鮮血滲透了黑色礦石,屍體跌落進幽深的礦道。
而就在那些人死去的同時,距離事發地大約幾百米之外的礦山頂上,一個身穿日本軍服,手臂上掛著憲兵臂章的日本憲兵也放下了手中的望遠鏡,恭敬地向一旁站在身處黑暗的人影報告道:“報告課長,所有可疑人員已全部被76號的汪處長處死。”
“你可看清楚了?”南造雲子給自己點了一顆香煙,確認道。
“看清楚了,一共六個全部一槍命中要害,絕無生還可能!”
“很好!立刻向上面報告,對於汪曼春的考察,可以結束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