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時分。
天山老人來到了郊外的一處碼頭。
碼頭上有一家茶館,專門供來往乘船的客商歇腳。
天山老人進了茶館,尋了處靠窗的位置坐下,漠然地看著窗外。
此刻晨光熹微,茶館中沒有幾個客人。
倒是碼頭上,苦力已經在乾活,或是從貨船往岸上卸貨物,或是將岸上的貨物搬到貨船上。
不一會兒,天山老人的桌上上了一壺好茶和一盤小點心。
天山老人慢慢地喝著茶,吃著點心。
隨著時間的推移,茶館中的人越來越多。
有準備坐船離開京師的,也有剛到這京師碼頭,下了船到茶館中歇腳的。
天山老人喝完茶,吃完點心,往桌上丟了一塊碎銀子,走出茶館,登上了一艘大船。
下午時分,船靠了岸。
天山老人下了船,沿著泥土小道往裡走。
越過一座小村落,一直走到一處密林中。
一個身穿破爛道袍的年輕道人,正站在密林之中。
“天……天君。”
天山老人吃了一驚。
他來這裡,正是為了等待袁天君。
按慣例,袁天君會在幾日後的某一天出現。
至於會在哪一天,那就要看他的心情了。
卻沒想到這一次,袁天君竟然會提前出現在密林之中,在這裡等著天山老人。
“你來了。”
袁天君開口說話,他的腔調有些奇怪,似乎是很久很說話,突然開口有些不適應。
“拜見天君。”
天山老人放下拐杖,趴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磕了九個響頭。
一個白發蒼蒼的老頭,卻在向一個年輕人磕頭跪拜,看上去有些怪異。
但在天山老人心中,卻是跪得心甘情願。
“起來吧。”袁天君說道。
天山老人不敢違逆,站起身來。
“二十年前,我問你是否願意為了成仙付出一切代價,你說你願意。十年前,我問你是否願意為了成仙付出一切代價,你說你願意。五年前,我問你是否願意為了成仙付出一切代價,你說你願意。
現在,我再問你一遍,你是否願意為了成仙付出一切代價?”
袁天君語氣平淡地問道。
“願意,當然願意。”
天山老人迫不及待地回答道,臉上帶著幾分狂熱。
這二十年來,他日夜修煉袁天君賜下的功法,雖然武功上沒有更進一層,但精力體力上卻是感覺越來越年輕。
他感覺,只要繼續下去,沒準哪一天返老還童,再次年輕。
就如眼前的袁天君一樣,二十年前見到的是個青年模樣,二十年後依舊是個青年,容貌上竟是一點衰老的痕跡都沒有。
“成仙這條路途,坎坷崎嶇,多有犧牲。你既是自願,那自然最好。”
袁天君的語氣,有了些許變化。
說著,他不知從哪裡掏出一顆漆黑的藥丸,丟給天山老人,“吞下去。”
天山老人接過藥丸,神情有些激動,這二十年來,第一次得到賜藥。
他二話不說,按照袁天君的吩咐,一口將藥丸吞了下去。
藥丸下腹,慢慢開始發揮效果。
天山老人感覺全身暖洋洋,輕飄飄的。
“我,我這是要登仙了嗎?”
天山老人不但身體,連思緒也開始飄忽起來。
一株古怪的植物,從天山老人的腹部刺破肚皮冒了出來,
飛快地生長起來。 先是發芽,而後逐漸長出細長的灰黑色葉片來,並開出一朵殷紅似血的花朵來。
隨著那古怪植物的生長,天山老人的身體逐漸乾癟下去。
到最後,天山老人整個身體的血肉幾乎都被那株古怪的植物吸收,只剩下一層皮包裹著骨架。
而自始至終,天山老人沒有絲毫反抗,臉上還洋溢著幸福憧憬的笑容,看上去詭異莫名,讓人寒氣直冒。
袁天君看著那朵已經有拳頭大小的殷紅花朵,臉上現出一絲癲狂的喜意,“又一株大藥長成了。”
他伸手,將那朵血肉飼養出來的紅花摘了下來,臉上的癲狂喜意再也抑製不住, 咧開嘴哈哈大笑起來,如同一個瘋子。
一邊大笑,一邊將拳頭大小的紅花塞進大張的口中,狠狠地撕咬咀嚼起來,吃得口水四流。
那流出的口水帶著紅花的汁液,也是殷紅似血。
看上去,如同一個生啖血肉的食人魔。
將整朵紅花都咀嚼吞咽下去後,袁天君臉上的癲狂之意更盛。
他一邊拍著手,嘻嘻嘻笑著,一邊在密林中奔跑起來,跑著跑著,鞋子都掉了一隻,口中還唱著莫名的歌謠:
“世人都道神仙好,神仙也是有煩惱。
世人都道神仙妙,我於人間種大藥。”
……
破廟。
許塵盤腿坐在一個蒲團上。
看著天山老人的頭像灰了下去,他頓時愣住了。
這裡可沒有下線一說,頭像灰下去,那只能有一個可能,就是頭像的主人死了。
昨夜和李無痕他們閑聊,許塵大致知道天山老人這樣的,是整個江湖上有數的頂尖高手。
那麽,這樣頂尖的高手,到底是誰殺了他?
莫非是被偷襲了?
許塵點進天山老人灰色的頭像,立即看到了天山老人的死因。
“被袁天君殺死?”
許塵對“袁天君”這個名字有點印象,仔細想了一下,終於回憶起來,似乎還是從天山老人口中聽到。
當時天山老人提到袁天君,說是機緣巧合碰見袁天君,得到過袁天君的一些指點。
想不到,突然之間天山老人就喪命在袁天君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