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從深睡中緩緩醒來,感覺到有什麽東西壓在自己身上,微睜雙眼,發現一條白皙的手臂搭在自己胸前。耳邊傳來細細的呼吸聲,順著手臂往右邊看去,印入眼前的是一張美麗無瑕的小臉,以及一個美麗女孩慵懶的睡姿。
艾琳感到自己臉紅了,盡管“感到自己臉紅”這是個從邏輯和實際上都很矛盾的例子。
艾琳這十幾年的生活因為各種原因完全沒有接觸過這個世界的女孩,更別說近距離接觸這樣美麗的女孩,唯一在艾琳記憶留下比較深刻印象就只有她名義上的侍女事實上的保姆妮莎。所以一覺醒來發現身邊有個美女,留有前世記憶,尤其是男性記憶的艾琳很自然的會感到有些……害羞,也不奇怪。
聽著女孩順暢的呼吸聲,艾琳感覺到這個女孩還處在熟睡當中,一時半會兒也醒不了。似乎又做了什麽好夢,女孩微微“恩”了一聲,似乎感覺懷裡多了個布袋娃娃似的,搭在艾琳身上的手又使了使勁,摟得更緊了,直把艾琳臉羞得通紅。
無奈扭過頭看著另一邊敞開的木質窗戶,淡藍微白的月光從窗外溫柔的灑進來,投在棕色的香木地板上。
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時間了?
艾琳將胸前的手臂輕輕的挪開,悄悄起身緩緩的走到床前。
窗外天空中依然熟悉的掛著一輪圓月,艾琳來到這個世界最為熟悉也是最為陌生的“朋友”。
從艾琳意識蘇醒開始,幾乎每個晴天夜晚,艾琳都會獨自一人仰望星空,望著天空那輪恬靜的月亮,能讓整個人都平靜下來,感覺到溫暖和舒心,甚至漸漸的艾琳對著月亮將心中的苦悶以及秘密都發泄似地說了出來。
這個世界的月亮依然只有一個,可是奇怪的是,這個月亮永遠都是圓月。這一點,艾琳遍查很多資料都找不到答案。
也許是月亮公轉周期與這個星球的自轉周期一樣吧?……亦或許…這裡真的是和原來的世界毫無關系的另一時空吧!每每想到這裡,艾琳都有些懊喪,雖然……雖然她從未承認過。
借著柔亮的月光,艾琳能看見近處一片矮綠松葉林,錯落有致,整齊的皇家樹冠造型留下了明顯的人為痕跡,五顏六色的螢火蟲在樹梢來回穿梭就好像天空中閃閃繁星降臨其中,很是好看。
這裡應該是權貴之地吧?那皇家樹冠形狀的矮綠松葉林可不是什麽人都能有的!
再往遠處望去,艾琳除了看到一點微弱的燈火,還依稀勉強能看到密密麻麻的建築群。
與原來的世界不同,這個世界的城市不會整夜的燈火通明,一般過了凌晨兩點就很難看見燈火了,所以,現在的時間可能是凌晨的三、四點鍾。
“你醒了?”忽然身後傳來甜美的聲音。
艾琳轉過身,只見床上的女孩已經翻身起來,坐在床邊,輕揉著雙眼,看樣子似乎還沒徹底清醒。
“我……”發現自己能說話了,處於驚訝中的艾琳卻覺得此時有些無話可說。
“咦?你能開口說話了?”女孩起身離開床向艾琳快步走來,言語中透出發自內心的欣喜。
“是…是的。”看著比自己現在這個身體高出半截的女孩走近,艾琳心中竟有些莫名的驚慌,一不注意,女孩的已經將她拉到自己懷裡。
“聲音還有些沙啞,恩,小可愛,那就少說點話,不過妹妹要把名字告訴姐姐哦,不然對姐姐可不公平,姐姐都已經把自己的名字告訴妹妹了。
”女孩撫摸著懷中艾琳的短發,柔聲說道。 對了,想起來了,這是為自己塗抹膏藥的女孩,模糊的還記得她告訴了自己名字,好像叫溫妮,對,就是叫溫妮。
“我…我的名字”艾琳,遲疑了一下“……叫…塞絲!”艾琳用有些嘶啞的聲音回答道。
“塞……絲,塞絲·葛裡菲茲?”溫妮輕聲重複道,“真是個好聽的名字!”
葛裡菲茲?她怎麽在我名前加上這個姓氏?葛裡菲茲,怎麽聽著這麽耳熟?哦!想起來了,葛裡菲茲家族,那個傳奇家族,最初嶄露頭角是在神魔大戰時期,初代家族首領曾是人類聯軍事實上的軍師,往後這個家族人才輩出,不少人都出任各國要職,頗有建樹,許多國家的建立與消亡都有這個家族的影子,甚至人類歷史上唯一的一位大師級別的魔法師就來自這個家族,其後還有人類世界的先知、絕準的預言師費爾那都亦是這個家族的一員,因此這個家族曾被稱為“黃金家族”。
也許上天賜予這個家族的天賦太多,因而上天也會帶走一些作為代價。這個家族的人口從神魔戰爭結束就開始緩慢減少,或病死或戰死,總之,到了距今三百年的時間,已經很難尋找到葛裡菲茲家族成員的身影。不過,即使這樣,葛裡菲茲家族的人仍是不可小視,比如兩百八十年前,凱特王國陷入內亂,姆林帝國亦大軍侵入,當時的皇帝安其羅心灰意冷幾乎要拔劍自盡,就在這時,一個叫亞爾曼·葛裡菲茲的神秘男子輔佐了國王,花了十年時間,不僅平定內亂,擊潰了姆林帝國侵略軍,還攻入了姆林帝國國內,最終吞並了姆林帝國,助安其羅登上了帝位,使凱特成為了新興的帝國。
然而,也許凱特皇族從那時起就染上了忘恩負義的毛病,稱帝的安其羅以莫名的罪名殺害了亞爾曼,不過,亞爾曼臨死前也卷走了相當一部分國庫資產,這也是凱特帝國一直都不很穩定根源。
從那時起,葛裡菲茲家族的人幾乎就在世上絕跡,再也沒有誰能看到姓氏是葛裡菲茲的人,留在人們記憶中的只有那些遠去的傳說。
“誒!誒!”溫妮捏著塞絲的小臉輕輕使了點勁兒,“在想什麽呢?“
“我…我…”艾琳老半天“我”不出來一個字。
“算了,姐姐逗你的。”溫妮又摟緊了懷中的艾琳,末了,輕輕的說道,“想家了?”
家?家?家?
耳邊這輕輕的聲音在塞絲聽來卻如春雷般響亮!對哦,我的家在哪裡?曾經的家在哪裡?過去的家在哪裡?現在的……現在的家又在哪裡?對啊,自己和康納利爺爺住在一起,雖然是個常年黑暗籠罩的地方,但是卻感覺到溫暖,我想回去!誒,不對,總覺得有什麽不對?鮮紅的血液,墨綠色的魔獸屍體,棕色的亞麻木十字架……啊!
“塞絲!塞絲!”溫妮直感覺懷中的人兒身體直往下掉,仔細一看,塞絲已經雙眼微閉,趕緊將她抱回床上,“塞絲!快醒醒!姐姐不是故意的!”
“仁慈的光明神啊,卑微的子民向您祈禱,願您的光輝灑遍大地!”見塞絲有些陷入昏迷當中,溫妮果斷的施展了高階回復術,一時間,房間光芒大盛。
溫妮只需簡短的讚美詞就可以施展高階回復術,這點與其他普通光明祭祀冗長的咒語不同,當然,這就是聖女與其他祭祀的差別之處,也是體現聖女為神所眷顧的最好證據。
在高階回復術的效力下,艾琳緩緩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溫妮滿帶梨花的小臉,恍惚中,艾琳說道:“美女姐姐,怎麽又落淚了?”說完,還想用手去擦拭溫妮的眼淚。
溫妮自然很輕易的抓住了艾琳的小手:“什麽美女姐姐?別動,躺著好好休息,姐姐去找牧師來給妹妹治療,畢竟這領域還是他們最擅長。”
艾琳卻反手抓住溫妮,使勁的搖著頭。
“好吧,姐姐不去了,留在這裡陪你!”在確定艾琳剛才只是因為虛弱短暫的出現暈厥後,溫妮握著艾琳的手半跪在了旁邊。
“溫妮姐姐,這裡是哪裡?還有,我怎麽會在這裡?”溫妮的高階回復術效用非凡,塞絲感覺好多了,心境也平複了下來,於是開口問道。
“這裡是藍伯特城的朶得大教堂,至於妹妹是怎麽來到這裡的,”溫妮輕輕將手搭在塞絲的額頭上,“別著急,聽姐姐慢慢告訴你。”
於是,溫妮簡短的講述起了事情的經過。
………
“………最終,納特閣下親手終結了康納利罪惡的一生!”溫妮停了停,忽然小手一搖,“可不是他們說的由姐姐救贖了這墮落的靈魂哦!”
原來是這樣!艾琳終於明白了!
狸貓換太子!狸貓換太子!此時的塞絲腦海裡只有這五個字,兩隻小手十隻手指緊緊的抓著床沿。
“塞絲!塞絲!”溫妮看見塞絲目光又像剛才一樣陷入呆滯,擔心她又陷入昏厥,使勁的搖晃著塞絲,卻看見塞絲眼角漸漸溢出淚花。
爺爺啊爺爺,你的心思艾琳明白了,明明當時有機會一起逃出去的,為了艾琳有個新的生活,您卻做出了這樣的犧牲……塞絲抬手抹去了眼淚。
原諒艾琳違背了您的遺願,您的仇,我一定要報!
想著想著,艾琳不禁有些渾身顫抖,不知不覺攥緊了雙拳。
“塞絲!不要再想了!”看見塞絲的眼睛又恢復了神采,可是溫妮卻又察覺了出了異樣,於是將艾琳緊緊的摟在懷裡,“康納利已經償還了他的罪孽,他已為自己對妹妹所作的傷害付出了代價!妹妹就不要再想了,忘掉那可怖的經歷吧!”
為什麽?為什麽?我對眼前這個害死爺爺的凶手卻提不起半點的恨意?這是為什麽?為什麽?難道我就這麽懦弱不堪?這麽的忘恩負義?這麽………啊!從來沒有這麽痛恨過自己…………
溫妮感覺懷中的人兒漸漸停止了顫抖,心裡一陣輕松,輕輕將艾琳轉過來,看著她說:“妹妹還有美好的明天,不應該被這短暫的黑暗經歷所羈絆,忘記這段過去吧,等妹妹傷好了,姐姐就派人送妹妹回家去!”
滿以為艾琳會很高興,可是接下來卻是一陣沉默。
慢慢的,從塞絲輕輕作響的牙齒間蹦出幾個字:“死了!死了!都死了!他們都死了!”
末了,又傳來句顫抖的聲音:“都是被康納利殺害的!”與此同時顫抖的還有艾琳瘦小的身體,兩隻攥緊的拳頭甚至發出微微的響聲。
“哎!”溫妮一聲輕歎,輕輕將艾琳投靠在了胸前………
第二天
滿臉肥肉大腹便便的凱特帝國中部西斯省區主教克雷孟特,在藍伯特城的朶得大教堂偏廳接見了塞絲。
“尊敬的葛裡菲茲小姐,請再一次允許我表達對您家族的敬意!同時也祝賀小姐的傷勢基本恢復!”克雷孟特難得對某位暫無爵位的平民彎腰,雖然他挺著的大肚子讓他的致敬看起來是那麽的滑稽可笑。
“尊敬的主教大人,也請允許我代表葛裡菲茲家族向您致謝!讚美偉大的光明神!”早年的貴族禮儀教育以及康納利的言傳身教都讓塞絲能輕松的應付過這種場面。
“葛裡菲茲小姐,原本我們準備聯系小姐的家人,可是剛才我從聖女閣下那裡得知一個壞消息,呃,恕我冒昧,聽說葛裡菲茲小姐您的家人都已經遇難,不知道這是否……”克雷孟特沒有繼續往下說了。
………
“是的,主教大人!”靜了半晌,艾琳閉了閉眼睛,暗暗吸了口氣,仿佛平複了心中某些強烈的情緒,然後,依然用平靜的聲音緩緩說道,“正如主教大人所知道那樣,我的家人不幸遇難……被……亡靈法師殺害!”說完,渾身竟有些瑟瑟發抖。
“真的很遺憾!願主的仁慈在天國照耀著你的家人!”克雷孟特仿佛什麽都沒注意到,繼續用有些生硬的語調說道,“那麽,不知道葛裡菲茲小姐接下來有什麽打算呢?”
“我…不知道…暫時……沒有打算…”艾琳此時顯得有些迷茫,如果再過半天,艾琳就有了自己的計劃,可是從昨晚一直睡到今早,然後剛起床就受到主教大人接見,時間太短以至於艾琳還沒有細想以後的計劃,此時突然遇到這個問題,難免有些措手不及。
“那麽,我建議葛裡菲茲小姐先在這裡繼續養傷,一切都等到傷勢痊愈了再說!”
“萬分感謝主教大人的關心,一切聽從大人的安排!”艾琳稍稍遲疑了下,然後接受了克雷孟特的建議。
“好吧,請葛裡菲茲小姐先去休息,我隨後會為小姐安排好相關事宜的!”
“謝謝大人!塞絲告退!”
艾琳兩手拾起裙邊,微微彎腰一個屈膝禮,轉身離開了偏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