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監視’多難聽啊。”辛德拉放下茶杯，“妾身這是在保護你。”

　　“是啊，你保護的可真夠好的啊，我都被人黑虎掏心了，你才蹦出來看我的笑話！”古涅從不吝嗇自己的諷刺。

　　“你很憤怒。”

　　“我當然憤怒！我最討厭被別人耍，尤其還是被一個男人耍！”古涅憤憤不平，意有所指地怒視著辛德拉。

　　“你的意思是妾身也在耍你?”辛德拉聞弦歌而知雅意。

　　“難道不是嗎?賈坤我就不說什麽了，但這個凱因茲是你親自招進來的吧！”

　　“沒錯。”

　　“你應該早就知道他是什麽‘魔王大人’的小幫手吧！”

　　“沒錯。”

　　“哼哼，我就知道你不會承認，但我有.......嗯?！你這回怎麽這般配合?”古涅瞪大了眼睛，對辛德拉的坦誠有些不知所措。

　　“你這麽悠閑地和妾身聊天，不怕外面的那個小姑娘死了嗎?雖然她有人間最高級的聖光使用權限，但沒有魔力還是支撐不過十分鍾。”

　　蘿莉龍挑了挑眉，反而關心起奧菲利亞的情況。

　　“這個空間應該是‘裡面一年外面一天’的套路吧，所以我完全不急。”古涅翹起了二郎腿，悠哉遊哉地說。

　　其實他很急，急得不得了，急得仿佛有一團火在胸口亂竄！

　　他想現在就衝出去把凱因茲剁了，再把奧菲利亞從那把破劍中拯救出來。

　　可‘他想’終究只是想象，就算出去了又如何?接著聽凱因茲的苦逼故事?還是像死狗一樣趴在地上，眼睜睜地看著奧菲利亞飽受痛苦地死去?

　　古涅晃了晃頭，他寧願做一隻鴕鳥也不願意去面對這麽慘淡的現實。

　　再說他根本就不知道怎麽出去，急也沒有用，不如在這裡好好想想下一步的計劃。

　　沒錯，他就是在逃避。

　　“在咱們對話的這段時間內，外界隻過去了不到零點一秒。”

　　辛德拉有些驚訝於古涅敏銳的直覺，殊不知他完全是瞎貓碰上死耗子。

　　“那你現在總該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訴我了吧。”

　　“你想知道什麽?”蘿莉龍一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嘴臉。

　　古涅沒有經過任何思考，本能地問道

　　“怎麽才能把奧菲利亞和那把劍分開?”

　　“很簡單，只要聖光耗盡就能分開了。”

　　“那她豈不是也死了?我想問的是怎麽才能讓她活下去！”少年猛拍桌面，將茶杯震得東倒西歪。

　　“哎，讓妾身給你講個故事吧。”辛德拉慢騰騰地說道。

　　“很久以前......”

　　“停！能不能長話短說?我可沒那個心情聽你講龍族的神話故事！”

　　“你不是不急嗎?”辛德拉露出了壞笑，但也沒有將古涅逼得太死，斟酌了一番後再次開口

　　“那把劍是魔王幾千年前留下來的，神想要毀滅它，魔王想要找回它，所以她們兩個就打了個賭，以現在的局勢來看，是魔王佔據了優勢。”

　　“你這也太簡潔了，完全聽不明白！”古涅叫苦不迭，“能不能不要扯那麽遠的事啊！”

　　“遠嗎?雖然這把劍在這裡已經有幾千年了，但這個賭約卻是在十八年前才定好的。”她特意在“十八年前”這幾個字眼上加了重音。

　　一道閃電擊中了少年的腦殼，他忽然想起了奧菲利亞前不久對他說的那句話——“今天是我的十八歲生日。

”，不由得從椅子上彈了起來，身體不自覺地開始顫抖。　　“難道......”他已經不願說下去，因為這太過殘酷了，他的胃開始抽搐，五指攥緊，手上青筋暴起，宛如遊蛇。

　　“奧菲利亞·亞歷山大的誕生就是為了今天，若不是凱因茲插了一手她這十年積攢下來的聖光足夠毀滅冰之哀傷。”

　　辛德拉語氣淡漠，沒有任何起伏，補充道

　　“雖然會很痛苦。”

　　“但不管成功不成功，她都會死，無非是死法不一樣罷了，妾身倒覺得凱因茲縮短了她痛苦的時間，還算做了一件好事。”

　　“作為一個容納聖光的‘容器’，她到最後都沒有完成應盡的職責，不得不說她整個人生就是個笑話呢。”辛德拉歎了口氣，似乎在嘲弄命運，又像是在惋惜。

　　雖然知道這裡不是現實世界，只是自己的一個夢境，但古涅還是感到一股足以焚山煮海的怒火將他包裹，他用異常平靜的聲音質問

　　“那她知道這件事嗎?知道她信奉的神是讓她來這裡送死的嗎！”

　　“‘神’的旨意一向是有很多種解釋的，不過她在潛意識裡應該已經察覺到了吧。這點倒是和那個已經死到臨頭卻還不自知的凱因茲不同，他還以為回去能得到魔王的嘉獎呢，真是好笑。”

　　辛德拉不屑地笑了笑，還沒等古涅發問就自顧自地解釋了起來。

　　“‘魔王’的命令是讓他破壞你的心臟，可為什麽沒有後續命令?因為已經不需要了，他會被激活了‘神血’的你殺死。”

　　“呵呵.......我都已經半死不活的了，怎麽可能殺得了他?”

　　他其實很明白辛德拉想要表達的意思。

　　“你小時候曾經暴走過一次，你不記得了嗎?”辛德拉明知故問。

　　古涅沉默地癱坐在椅子上，茶杯內彌漫的水蒸氣遮擋了他大半張臉。

　　他就這麽癱坐著，仿佛剛才的怒火已經抽幹了他所有的氣力。

　　“你會將這個大廳內的一切有血氣的東西撕碎，這其中就包括你的那些朋友們。”

　　“我能控制住！”古涅還想向辛德拉大喊，卻仿佛如鯁在喉，一股由內而外的痛楚激蕩在他的體內，將他的話阻斷。

　　那是失控的前兆！即使他在這個奇異的空間內，那股想要屠戮一切的殺意也如影隨形！

　　“呵呵，就算你之前真的能控制住，但現在的你卻絕對沒有希望了。”

　　辛德拉冷冷地說，刺骨的寒意從四面八方滲透進古涅的毛孔。

　　“在你開始吸收靈魂的那一刻起，你就沒有回頭路了。”

　　冰霜之龍的計劃終於圖窮而匕見。

　　“可我已經做了升級，你不是說過我最近的異常是因為‘壞人的靈魂吸收過多’.......”

　　古涅的身體內雖然沒有了心臟，但卻還是感到一陣心驚肉跳，他猛地意識到自己已經不知不覺陷入了一個巨大的陰謀當中。

　　“哈哈哈哈哈，你還真信了啊！”

　　辛德拉捂住嘴嬌笑起來，如北境雪地中綻放的梅花，但卻讓古涅的心越發寒冷。

　　“哈哈哈......這個世界上哪有所謂的‘好人’和‘壞人’?你自己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嘛，居然還相信這番說辭，你是小孩子嗎?”

　　雖然在辛德拉看來，活了不過二十載的古涅確實是個小孩子。

　　古涅既沒有衝上去跟這個腹黑蘿莉拚命，也沒有破口大罵，更沒有站在道德的製高點上，譴責她這種明顯不偉光正的行為。

　　或許換了亞瑟會這麽做，但古涅是一個講究邏輯的人，他何苦跟一片靈魂碎片發火呢?說不定從這裡出去還要依仗她，咱們來日方長唄。

　　“你贏了，你牛。你說你一條活了不知道多久，飽含社會經驗的龍何苦跟我這麽一個渺小的人類搞這麽一套彎彎繞繞的?咱們痛快點吧，你到底想要我幹什麽?”

　　古涅故作平靜地說道，還特意在“活了不知多久”上拉長了音調，意圖刺激某條龍敏感的神經。

　　說實話，他這個報復手段還不如直接破口大罵呢。

　　雖然之前辛德拉跟他提起過“想要你做一件事”，但他也只是那麽隨便一問，並沒有太放在心裡。畢竟當時他連紅堡的影子都摸不著，再去談承諾不免有些虛偽。

　　辛德拉此時已經沉浸在勝利的美好滋味中，也不計較古涅的一些無關痛癢的失禮之詞，雙手撐在桌面，將那張霜雪般的小臉湊近到古涅面前。

　　“妾身知道你現在肯定很恨妾身，但是這一切的根源還不是在於你不夠強?如果你夠強，現在就不用看妾身臉色，即使露出破綻也不會被凱因茲輕易得手，更不會保護不了你喜歡的女人。”

　　“又是這套‘力量萬能論’嗎?你們怎麽總是動不動就把‘力量’、‘守護’這些羞恥的詞匯掛在嘴邊?就不能尊重一下別人的意志嗎?”

　　古涅梗著脖子，一字一句道

　　“在我看來奧菲利亞並不需要我的保護，就算她現在處於危險需要我去救她，那也不代表我就是那種只知道‘給予’的人，我也會適當的‘索取’些什麽！”

　　“這樣才是健全的關系，而不是一味的‘給予’與‘索取’。”

　　“你是不是沒朋友啊，像你這種只知道以力服人的龍恐怕很難有真正的朋友吧。”

　　古涅直視辛德拉的瞳孔，希望從中看出一絲情緒波動，他期望這一番話能夠傷害到無懈可擊的辛德拉，他也只有靠嘴炮才能跟這條龍一較高下了。

　　可令他失望的是，不知是靈魂碎片不夠擬人化，還是辛德拉本身就懂這套道理，那冰藍色的瞳孔如同凍結的湖面，沒有一絲漣漪。

　　“妾身需要你去接近那顆心臟，然後把它裝到這裡。”白嫩的小手戳了戳古涅空空如也的心房。

　　“為什麽?那顆心臟有那麽大，怎麽塞進我這裡?”古涅雙手誇張地比了個圓。

　　“妾身可以向你保證，你只要得到了那顆心臟，不但可以殺了凱因茲，還能擁有足夠拯救那個小姑娘的力量。”

　　辛德拉的語氣很平淡，即使在描述很動人的場景時，也沒有半分多余的激昂。

　　少年沒有吭聲，但他的心卻為之一動，辛德拉沒有必要這個節骨眼還欺騙他，如果自己真的照做，那她的話很有可能會實現。只是.......

　　古涅忽然想到了神之於奧菲利亞;魔王之於凱因茲;現在是辛德拉之於自己。前兩段關系無一例外，都是赤裸裸地利用。

　　他真的能相信這種與人類完全不是一個物種的生物嗎?

　　“你要麽聽妾身的話，要麽就只能失去理智大開殺戒。”辛德拉的話語裡充滿了說服力，步步緊逼。

　　“我似乎沒有多余的選擇了?”古涅苦笑道。

　　“絕對沒有。”

　　古涅歎了口氣，仿佛做了一個很重大的決定，說道

　　“好吧，我答應你。可我現在處於半殘狀態，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沒關系，妾身會盡量壓製住你的‘神血’，你趁機讓你妹妹對你使用她的能力就可以了。”

　　“不行，她這個能力一天只能使用一次。”古涅搖了搖頭，“而且恢復不了我破損的魔力心臟。”

　　“那她今天的這一次給誰用了?”

　　喲， 還有您不知道的事情啊！古涅雖然不停地催眠自己要冷靜，不要發火.........但奈何這一天內，他所接受的信息量實在有些超出他的承受限度了。

　　所以他.........還是沒有說出來。

　　沒辦法，一會兒的作戰還要依靠辛德拉，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若是平時的他絕不會忍讓，為了奧菲利亞，這個男人居然放棄了自己吐槽的機會！真是偉大的愛情！

　　但他的眼神已經充分地出賣了他，辛德拉也逐漸變得面色不善。

　　“你以為我附和凱因茲的那套瘋言瘋語是為了什麽?還不是為了爭取時間，讓主角復活?”古涅連忙辯解。

　　他的確存了為燕無殤爭取時間的心思，但凱因茲的那些黑暗的故事並非沒有效果，相反，效果極佳。

　　他心頭那股消散不去的怒火絕大部分是來自凱因茲，只有一小部分來自神和魔王，即使痛苦的根源就是那兩個高高在上的大人物。

　　一個活在當下的人，只會著眼於眼前的景象，神和魔王對他來說過於遙遠，遠不及凱因茲的背刺真實、可恨！

　　一時的忍讓如果換來的是別人的“生”，那為了尊嚴而死就是最愚蠢的死法。

　　“主角?你說的不會是.......”

　　辛德拉皺起眉頭，絞盡腦汁地思考了一番，總算是領悟到了少年的意思。

　　“沒錯，就是他。”古涅總算是找回了點場子，眼中露出了期盼的目光，迫不及待地說

　　“現在只需要你把我從這個鬼地方弄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