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北境魔影

　　(世界正被深不見底的黑暗所籠罩，那黑暗便是混沌與暴力無所不能，而秩序與正義卻一無是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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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夏，北方，歎息山脈。

　　寂寥的山道上，一輛極盡奢華的銀色馬車被沉默的士兵們宛如眾星拱月般，保護在隊伍的正中心。

　　但大家心裡都明白，最不需要保護的可能就是這輛馬車。士兵就像馬車上華麗的裝飾，只是這位大人出行的點綴。

　　馬車完全由最珍貴的水晶砌成，從遠處看去宛如一座會移動的水晶宮！夏日的陽光從上空灑落，在其上反射出耀眼的光澤。

　　這座水晶馬車可以說是毫無實用性，舒適性也欠佳，恐怕只有最講究排場的人才會整出這麽一套華而不實的東西。

　　可行軍的速度卻不慢，因為那極其沉重的水晶塊並不需要“馬”來拉扯，它竟然可以直接懸浮在道路上方！簡直就像是異世界的磁懸浮列車。

　　如此荒誕不經的畫面卻並沒有給行軍的士兵們帶來任何衝擊，隊伍的氣氛反而顯得有點沉重，只有馬蹄聲與摩擦聲不絕於耳，仿佛所有人的心思都放在了趕路上。

　　“哦買噶，那麽一大塊高級藍水晶居然被做成了這種華而不實的玩意！要是給我，至少能鍛造出十多件最頂級的魔法道具啊，暴殄天物都不足以形容這種行為了！”

　　羅莎琳德這一路上一直盯著那輛水晶馬車，直到此刻終於忍不住了，低聲批評起了某人這種鋪張浪費的行為。

　　“噓！你可小點聲吧！”愛妮薇神色驚慌，就差一把捂住她的嘴了。

　　“不行！我的匠人之魂不允許我對這種浪費視而不見！難道龍族的品味都這麽差嗎?”

　　“羅莎姐，我可求求你了，別再說了，萬一學院長聽見了，我們可就都完蛋了！”

　　亞瑟哭喪著臉，在馬上沒精打采地說道。

　　這支隊伍如今精神這麽緊繃，北境嚴峻的戰況是一個方面，但大部分壓力還是來自於那輛馬車裡的“生物”。

　　莉蒂亞卻顯得神采飛揚、精神抖擻，能如此接近那位金精靈名義上的統治者，她感到萬分榮幸。

　　“羅莎琳德姐姐，你為什麽要跟我們去北境啊?你不是古涅先生說的那個什麽.......宅女嗎?”精力少女將古涅的話奉為成金科玉律，這個新奇的詞匯她記得很清晰。

　　女矮人面色一黑，有些不忿地回道

　　“我只是很少出門，不是不出門！為了研究他那把劍，我算是豁出去了！”

　　“誒?我還以為你是為了古涅這個人形血庫才跟上來的。”這個理由有些出乎亞瑟的意料。

　　“雖然也有這個原因啦.....不過！”她小聲的嘀咕了幾句，又突然語調一轉，目光狂熱，仿佛打開了什麽開關。

　　“那把劍！哦，太美妙了！那麽純粹的元素之力居然能凝固出一個穩定的形體，這簡直就是神跡！如果我能分析出其中的原理，那我可就..........”

　　接下來就是一大串其余三人聽都聽不懂的專業術語，羅莎琳德又開始喋喋不休起來。

　　愛妮薇怒視某人，意思很明顯

　　‘你怎麽這麽多嘴?’

　　亞瑟覺得自己很無辜，他只是隨口說了一句，沒想到就打開了女矮人的話匣子，現在又不好打斷她的長篇大論，隻得裝出一副似懂非懂的神情，還得不時地點個頭，表示讚同。

　　他不禁羨慕起古涅他們，

居然能和學院長大人同乘一輛馬車！　　哎，誰讓人家是“王公貴族”呢?

　　‘他們現在一定很愜意吧！’少年不禁對著那輛馬車長籲短歎起來，就像是一個朝九晚五的社畜對著同事的豪華座駕發出豔羨的歎息。

　　歎息山脈，此時此刻，有兩個人同時發出了一聲歎息，不得不說非常應景。

　　‘哎.....讓我下去吧！我受不了了！’古涅可沒有覺得這輛水晶馬車有多舒服，我相信也不會有正常人覺得水晶做的馬車會很舒服吧！

　　你見過在金幣裡洗澡，在鑽石堆裡打滾感覺很愉快的人嗎?

　　見過?抱歉，我說的愉快是指“身心”上的愉快，你可能精神上的確很放松，但肉體卻只會感覺到一陣腰酸背痛。

　　只有“龍”才有這個身體素質，即使是坐在硬邦邦又沒有一絲熱度的水晶上也不會有任何不適，反而會覺得這種硬度剛剛好。

　　古涅、奧菲利亞、厄露恩三人雖然都超越了“人”這個概念，但也覺得如坐針氈，渾身不自在。

　　“你們為什麽不說話啊?”辛德拉和厄露恩坐在一排，那條龍正枕在少女那柔軟的大腿上，雙眼半睜半閉，慵懶地問道。

　　古涅和奧菲利亞面面相覷，而對面的厄露恩卻是一動都不敢動，像是被點中了穴道一般，只有眼睛中拚命發出求救的信號。

　　她對危險的感知力比一般人要敏銳許多，即使辛德拉收斂了大部分的力量，她卻還是有一種想要俯身跪地的衝動。

　　“想說的太多，反倒是不知道說什麽好了。”見兩位女士不肯緩和一下氣氛，隻得由“氣氛破壞者”入場了。

　　“沒關系，今天妾身高興，你們但說無妨。”

　　她倒還真把自己當成了女王。

　　“好吧，第一個問題，你不是因為什麽契約，不能出城的嗎?”古涅並不覺得辛德拉關於契約的部分是在騙自己，因為她確實有很長時間都沒有離開晨曦城了，這可是不容置辯的事實。

　　“很簡單，契約解除了。”

　　“說解除就解除，你以為這是學院裡的教職工合約呢！”

　　“說是全部解除了也有些不對，應該算是解除了三分之二吧。”

　　奧菲利亞一驚，辛德拉這是在暗指她的契約和冰之哀傷有聯系啊！

　　果不其然，辛德拉似乎看穿了他們的想法。

　　“沒錯，這還要多謝你，妾身才能恢復自由。”

　　“哈哈，那你既然都自由了，為什麽不直接‘天高任龍飛’去，反而要和我們一起去北境?”

　　古涅這是一朝被蛇咬，半年怕井繩了。

　　他剛被辛德拉耍了一溜夠，覺得這條龍的一言一行都隱藏著對自己的算計，他本以為離開學院就能脫離“龍爪”了，可命運跟他開了個小小的玩笑。

　　聖羅蘭學院的運轉和異世界的學校有很大的不同，一學年分成兩個學期，一個學期在校內上課，另一個學期去校外實踐。

　　而這個所謂的“實踐”，某種意義上就是學生們的假期了。

　　你可以選擇已經被探索的連毛都不剩的迷宮、遺跡之類的地方轉上那麽一圈，也算你完成了實踐。

　　也可以向古涅他們現在這樣，往最危險的戰場上跑。

　　實踐最短一天，最長不能超過半年，可以說的上是非常有彈性了。

　　那些極為危險的地方，學院還是會派一名老師保駕護航的。古涅他們萬萬沒想到這次居然會勞動學院長的大駕，真是........不勝惶恐！

　　“因為妾身樂意。”

　　她越這麽說，古涅就越懷疑。因為女人說“我樂意”時，一般都有什麽更深層的原因。

　　反正絕對不會是“我樂意”。

　　“既然學院長大人願意去北境，那可不可以對太初關前線略施援手?這對於您來說只是舉手之勞。”

　　“不可以。”她言簡意賅地拒絕了奧菲利亞的提議。

　　“喂，我都幫了你這麽多忙，你也得幫幫我啊！北境好歹也算是我的老家，你這個‘人類守護者’，就眼睜睜地看著它被這麽一群沒開化的獸人攪得天翻地覆?”

　　“不是妾身不想幫忙，是實在幫不了你們。”

　　辛德拉假模假樣地歎了口氣，腦袋往上拱了拱，調整出一個更舒適的睡姿，似乎對處於水深火熱的北境人民毫不關心。

　　“之前也跟你們說過了，妾身不能過度干涉人類的命運。”

　　古涅眼角抽搐，心中冷笑連連

　　‘那你就能干涉我的命運?好啊，每次讓你幫個忙就這麽推三阻四，得了好處倒是第一個跑出來炫耀，左一個契約，右一個約定，你是包身工啊！’

　　“不過，若是那群獸人敢主動挑釁妾身，那他們就死定了。”

　　她補充了一句沒有任何用處的話。

　　“呵呵，也就是說就算我們這群人死在你面前你都不會眨一下眼?”

　　“怎麽可能?妾身還是會傷心一會兒的。”

　　少年氣急反笑，他平時那套胡攪蠻纏黑白顛倒的功夫在絕對的力量面前屁也不是，這條龍簡直就是他的克星。

　　“那你到底跟著我們幹什麽?不要再打啞謎了！”他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

　　“妾身一開始就說了啊，度假，妾身是來度假的。”

　　她也不理已經僵住的三人，自顧自地繼續說道

　　“北境，在幾千年前就是妾身的避暑山莊。”

　　她的目光穿透了車窗，飛向了那遙遠的北方，嘴中哼著一首奇妙的歌曲，曲聲嗚嗚然，既像是在回憶遙遠的記憶，又像是惋惜北境的處境。

　　。。。。。

　　魔法水晶燈光芒耀眼，大廳內的石柱高達數十米，巍峨的劍士們立於石柱兩側，渾身散發出生人勿近的氣勢。

　　洛倫·費舍爾卻好像完全沒有感覺到他們的煞氣一般，吊兒郎當地拉出一把椅子，癱坐在上面。

　　“辛德拉大人今天離開了晨曦城，這個情報準確嗎?”一個蒼老卻不失威嚴的聲音從對面響起。

　　“呼呼......看來我和龍族還相差的很遠啊。”

　　劍聖平日裡穩如磐石的手在微微顫抖，他並不是那種極度散漫的人，此刻的吊兒郎當只是因為辛德拉帶他的壓力太過巨大！

　　他根本就是硬撐著回到了這裡！

　　“費舍爾！我們在問你話！”

　　尖銳的聲音在大廳內回響，很明顯屬於另一個人，卻跟剛才的那位同樣蒼老。

　　“沒錯沒錯，她確實出城了，我親眼目送著她的座駕離開了城門。”

　　洛倫有氣無力的擺了擺手，而桌對面的那幾個老人聽到此話，開始議論紛紛起來，聲音中夾雜著惶恐與不安。

　　“契約難道.........”

　　“她要是走了，城裡怎麽辦?”

　　“北境還在向我們求援，可若是調離了大部分兵力，城內的防守力量就所剩無幾了！”

　　“胡鬧！若是獸人攻破太初關，中原腹地就一覽無余了！”

　　“聖國就派出了異端審判廳的第三支隊?真是可笑，那點人能乾的了什麽?”

　　“每隔幾百年就要來上一次的獸人入侵，居然會在這個節骨眼上爆發！”

　　“會不會是塞提斯人在背後支持那些綠皮?他們簡直是瘋了！這麽做相當於引狼入室！”

　　“聖國的大部分集團軍都被牽製在西部，與塞提斯的軍隊對峙，此刻絕對不能自亂陣腳！”

　　他們急得焦頭爛額， 仿佛面對的是一場死局。

　　可局勢並不複雜，類似於“圍魏救趙”。

　　若是聖國馳援北境，西部戰線就會被塞提斯人佔據先機，若是不去救援，那就很有可能會讓那些獸人侵入內陸，第一個遭殃的就是聖國和北境周邊的那些公國！

　　他們已經陷入了兩難之境。

　　按照常理來講，人類應該寧願放棄戰爭的先手，也要阻止獸人入侵的腳步。可聖國內派系錯綜複雜，比長老院要更加臃腫，低效。就算是教皇也不能專斷獨行。

　　而且如今的教皇本篤五世已經垂垂老矣，再不複壯年的英明神武了。

　　這長老會的七個人尚且吵得不可開交，更何況樞機會?若沒有教皇親自下令，等他們拿出決斷恐怕得一個月後了，到時候黃花菜都涼了！

　　“這有什麽好吵的呢?既然辛德拉大人去了，那一切不就迎刃而解了嘛?”

　　洛倫的疑問讓本來嘈雜的大廳為之一靜，所有人都拿一種看傻子的眼神盯著他。

　　“年輕人，你難道不知道嗎?冰霜巨龍根本就不能刻意幫助人類。”

　　“為什麽?”

　　“哎......你知道北境是怎麽變成那副樣子的嗎?為什麽那個地方長年累月被冰雪覆蓋，即使處於盛夏，溫度也保持在十度左右?”

　　“難道......”洛倫心中升起了一個符合情理，但卻有極為荒謬的猜想。

　　那個長老陰笑了兩聲，說出了答案

　　“那就是她幫助‘人類’的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