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審判長”是一個極有權柄的職位。

　　歷代大審判長既在樞機會有一席之地，甚至還同時擔任異端審判廳的最高負責人，比十字軍大統領——奧古斯都·亞歷山大在聖國的地位還要高上那麽兩分。

　　甚至還要更近一步。

　　大審判長相當於教皇手下最信任的人，就像廠公之於明朝皇帝，楊蓮亭之於東方不敗。

　　人家可是有上達天聽的權力！你十字軍大統領有嗎?

　　總之這麽一個位高權重的人，怎麽會屈尊來這麽一個遠離聖光普照的小破地方呢?難不成他還真是來反腐倡廉的?

　　“這位就是彼得羅·菲尼克斯大審判長閣下，是來代替聖國與我方洽談的。”

　　燕無殤見古涅等人出現，跟老人默契地停止了討論，轉過頭介紹起雙方來。

　　“菲尼克斯閣下，好久不見，最近身體可好?”

　　奧菲利亞自然不需要別人介紹，脫帽微微對老人躬身。

　　“哈哈，見到你們兩個小家夥，我這把老骨頭能不好嗎?”

　　老人掃視了一圈少女周身，瞳孔中泛出波瀾，這個高級聖光使用者似乎察覺到了奧菲利亞的變化。但他很快就恢復了正常，微微笑道，甚至就連臉上的那道刀疤都變得不那麽猙獰了。

　　厄露恩見到自己的頂頭上司，完全沒有手下那幫人的敬畏感，反而親熱地湊上前去，在老人耳邊說了些什麽。

　　“原來你就是那個古涅啊......”

　　大審判長的氣勢頓時為之一變，眼神也變得極有壓迫感，帶有穿透性的視線上下審視著古涅，仿佛有一座大山壓在了他身上，使得他動彈不得。

　　“露娜說那本禁書的原稿在你手上，此話當真?”

　　‘好啊，真不愧是我的未婚妻，轉頭就把我賣了！’古涅心中暗暗叫苦，跟別人他還能硬扯上幾句，但在這位威嚴的老人面前，他感覺渾身魔力的流動都有些凝滯，完全沒有插科打諢的勇氣。

　　“的確在我手上。”扯謊沒有任何意義，他隻得硬著頭皮回道。

　　“本座想請你將那本書交出來，那裡面的內容太過危險了，絕對不能對外流傳！”他沒有說“荒謬”或是“瀆神”這種詞匯，而是說出了“危險”這個意味深長的詞。

　　老人的話裡雖然有“請”這個單詞，但語氣卻完全不是那麽一回事，帶著一種不容置喙的味道。

　　古涅的額頭上瞬間滲出了豆大的汗珠，血液在血管中沸騰起來，拚命地抵抗著那股如同潮水般洶湧澎湃的壓力。

　　大審判長並沒有使用分毫的魔力，而是僅憑借氣勢和身上那股令人膽寒的殺伐之氣，就將古涅壓製得喘不過氣來。

　　雖說他擅長越級作戰，但這回等級差的有點大，堪稱一個天一個地，只靠人類的“潛力”是絕對跨不過這道天塹的。

　　“不好意思.....這本書是我一個朋友贈送給我的，我說什麽也不會把它交出去的！”

　　少年硬撐著那股壓力，裸露在外的肌膚泛起了一陣潮紅，從喉嚨中硬擠出了這句話。

　　他抬起頭，倔強地跟老人對視，瞳孔沾染上了點點血紅。

　　彼得羅凝視著少年，眼中居然閃過一絲讚許之色，頃刻之間，那股壓迫感就全都返回了他的體內，這個老人再次變得慈眉善目了起來。

　　“好吧，那就由你保存吧。”

　　‘我靠，你在耍我玩呢?！’這高高舉起又輕輕落下的舉動讓古涅有些心情煩躁，

因為這招可是他的專屬技能！　　好啊，喜歡倚老賣老是吧，我這兒還有比你更老的！

　　他嘿然一笑，轉身將藏在他身後一直默不作聲像條死龍的某隻蘿莉抱了起來，放在了自己面前。

　　“學.....院長大人！”老人的聲音居然開始顫抖起來，很顯然，他似乎和辛德拉早就認識。

　　辛德拉也從迷迷糊糊的狀態中醒轉，環顧四周，眨了眨冰藍色的眼睛便看向了面前這個吹胡子瞪眼的老頭，打著哈欠，含糊不清地說道

　　“這不是小.....菲尼克斯嗎?混的不錯啊，都升到大審判長了。”

　　“托您的福！學生慚愧！”彼得羅老臉一紅，隨即包含試探地問道

　　“您為什麽能.....離開晨曦城了?難道.......”他的眼神變得有些閃爍，躬身行了一禮。

　　一個六七十歲的糟老頭子給看上去不過十五六的小女孩行晚輩之禮，不得不說，這副景象看上去十分好笑，但一想到這兩人的身份，那是沒人敢笑出聲來。

　　‘哈哈哈，有個隨身的老奶奶(?)可真不錯啊！這一路上豈不是人人見到老子都要俯身便拜?’

　　古涅打心眼裡就認為辛德拉所謂的“度假”不過是一個拙略的借口，真正的目的，就是給自己充當金手指！有這麽一尊大神跟在自己身邊，那裝13打臉簡直不要太輕松！

　　不信你瞧，那個剛才牛逼哄哄的老頭現在不乖的跟條什麽似的?恐怕就連對教皇，他都沒這麽恭順過吧！

　　他的推理前半段還算靠點譜，但結論卻是大錯特錯，但他卻毫不自知，反而沾沾自喜起來。

　　辛德拉不知跟彼得羅說了些什麽，使得老頭面色一緩，出了口長氣。

　　趁著其他人和大審判長套近乎的功夫，古涅悄悄靠近了燕無殤，低聲問道

　　“你跟那個老頭剛才在商量些什麽?老實交代！”

　　“額......哈哈，沒什麽沒什麽！只是在抱怨你們怎麽這麽慢而已！”

　　妹妹拍了拍腦袋，乾笑兩聲，說出了連亞瑟都騙不過的謊話。

　　“你這表情可真不是‘沒什麽’啊！你說你怎麽就沒有繼承到我一絲一毫的演員細菌呢?”哥哥君痛心疾首，渾然忘了自己並不是她親哥。

　　“西郡?那是什麽東西?”

　　就在兄妹二人即將表演相聲之際，彼得羅跟眾人寒暄完畢，朝燕無殤說道

　　“康斯坦丁小姐，既然您答應了本座的提議，那本座也不會食言。本座會盡力說服那些頑固的樞機卿們，爭取早日派出援軍北上！”

　　“那就多謝大審判長閣下了。”燕無殤伸出了手，

　　“合作愉快”

　　“愉快。”

　　古涅驚得瞠目結舌，這怎麽突然“合作”起來了?再聯系到燕無殤剛才語焉不詳的話語，一個大膽且合乎邏輯的猜想於他腦海中浮現。

　　“不行，我不同意！”他大聲喊道

　　“抱歉，這是本座和康斯坦丁小姐之間的合作，和你沒什麽關系。”彼得羅笑吟吟地回應。

　　“你......”古涅本想再反駁幾句，可一看到那老頭胸有成竹的微笑就覺得大事不妙。

　　自己若是此刻跳出來反對恐怕是要上了這老東西的惡當，自詡智商爆表的他可不會這麽衝動！

　　‘該死，看來此事還需徐徐圖之.....’他暗暗怎舌。

　　古涅覺得自己的推理至少中了九成，這個老頭肯定有個“待字閨中”的孫子，他又覺得燕無殤貌美如花、天賦超群、門當戶對，頓時驚為天人。

　　他恐怕也要效仿一番奧古斯都大統領，給自己家族搞個聯姻！

　　你母親的，不知道這根白菜都被老子拱爛了嗎！?你當這是哪?自由市場嗎?！

　　古涅已經氣昏了頭，神智都有些不清醒了。

　　彼得羅這老小子恐怕是以北境戰事緊急作為要挾的資本，而燕無殤為了顧全大局，也不得不答應。

　　他若是現在拆穿這老頭的西洋鏡，那豈不是浪費了妹妹的一片心意?他情商爆表，可做不出這種傻事。

　　他晃了晃頭，感覺自己在幾秒之間就變得更加成熟穩重了。

　　‘好啊，既然你舍得死，我就舍得埋！咱們走著瞧！’某個妹控在心中發狠道，殊不知自己今天的推理就沒有半個靠點譜的！

　　。。。

　　熄燈後的房間內一片漆黑，為了盡早抵達翡冷翠，眾人決定養精蓄銳，早睡早起。

　　雖然某人提議搞男女同住，但卻理所應當地被駁回了。某人也隻得和亞瑟延續學院裡的生活，美其名曰——舍友羈絆。

　　古涅躺在床上，仰面翹著二郎腿，正在冥思苦想如何讓彼得羅的奸計不攻自破。

　　同屋的亞瑟倒是睡得很熟，基本上是一挨枕頭就睡著了，快速行軍了一整天，是個人就會有些疲憊。

　　而古涅非但沒有半點疲憊感，相反，自從獲得了那顆“寒冰心臟”後他就再也不需要睡眠了。

　　“吱呀”一聲，房門咧開了個口子，兩個人影根本就沒有掩飾他們的不請自來，打了個響指，屋內的魔法燈就亮了起來。

　　古涅正在胡思亂想，一聽到有人進來，很自然地以為是大眾喜聞樂見的“夜襲”劇情，精神頓時為之一振，一個鯉魚打挺就從床上坐了起來，迫不及待地看向來者，但結果卻讓他大吃一驚。

　　彼得羅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低聲說道

　　“跟本座出去一趟。”

　　‘我靠，你這個老匹夫！我還沒找你麻煩，你倒先找上我了！等等！他不會還有孫女吧！’

　　古涅眼珠直轉，又瞥了一眼在大審判長身後打著哈欠的厄露恩，更是吐槽連連。

　　‘你這還是當著我未婚妻的面挖牆腳啊！你可真是個好領導，好同志！’

　　彼得羅就算見過無數大風大浪，也絕對想不到古涅此時此刻的心理活動，他看到少年臉色神情變幻不定，以為他還有些顧慮，於是解釋道

　　“本座帶你去見識一下雷亞的‘真實’，有沒有興趣?”說完還衝某人擠眉弄眼，那前輩高人的風范一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什麽是雷亞的‘真實’?”

　　“你去了就知道了。”

　　呵呵，又是一個話隻說一半的神棍！古涅心中冷笑，但卻不由自主地對他口中的‘真實’起了些興趣，思索了片刻後

　　“好吧，就只有咱們三個人?”

　　“不，再叫上那個小子。”彼得羅指了指在床上翻滾的亞瑟。

　　雖說跟著一個才認識不到幾個小時的人，在大晚上出去亂竄是一件很不理智的事情，但既然有辛德拉坐鎮，想必此人也沒有那個膽子搞事。古涅想明白這一點後，心情倒是放松了不少。

　　亞瑟卻是睡眼惺忪，起床氣十足。這也不怪他，任憑是誰睡得正熟的時候被人拍醒都會有些脾氣的，不過既然是大審判長閣下的提議，他也隻好忍了，誰讓他不過是個平民百姓呢?

　　“現在你總能告訴我目的地了吧?”

　　古涅環顧一圈空無一人的街道，對帶隊的彼得羅抱怨道。

　　“年輕人不要著急嘛，本座是帶你們去一個能讓男人流連忘返的地方。”

　　“哦哦，那種地方還開著嗎?”某人的不滿瞬間拋到了九霄雲外。

　　“那是當然。”

　　古涅瞬間覺得彼得羅那張刀疤臉都變得英俊了許多。

　　可亞瑟被這突如其來的轉變嚇了一大跳，他漲紅了臉

　　“難道是......那種.......地方?”

　　“就是那種地方。”

　　“那為什麽還要帶上奧菲利亞的妹妹?”

　　“額.......”古涅也想不出一個合適的說辭了， 只能將目光轉向此時英俊無比的彼得羅。

　　“她有工作在身”

　　亞瑟和古涅凌亂了，神情複雜地望向身後哼著歌的厄露恩。

　　雖然他們也意識到了應該不是那個意思，但男人嘛，就是容易想歪，尤其是兩個年輕氣盛、精力旺盛的青年男性。

　　在這股凌亂中，他們到達了目的地——一處大門緊閉的商鋪，看上去分外蕭索，毫無人氣，就差貼個封條了。

　　唯一不同的是招牌邊上掛了一隻綠色的提燈。

　　老人從儲物戒指中掏出了幾張薄如蟬翼的銀色面具，分給了三人，示意他們戴上。

　　少年少女帶上了面具，面具鏤空雕花，只露出了一雙雙顏色各異的眼睛，銀色材質觸體冰涼，宛若一張浸著化學藥劑的面膜，一看就是高級貨。

　　老人敲了敲那扇有些腐朽的木門，敲擊聲帶著一種詭異的節奏，指關節於木門相碰，發出的卻是沉悶的“咚咚”聲，仿佛那木材下隱藏著一扇鐵門。

　　門上出現了一條小縫，火光從那縫隙中竄出，照亮了漆黑的街面。

　　有隻眼睛掃視了他們一圈後，輕輕打開了門。

　　那是一個同樣帶著面具的男人，穿著一身侍者的衣服，衝古涅四人躬身道

　　“歡迎四位蒞臨‘斯雷烏拍賣會’！看上了什麽‘貨物’盡管跟我說！我們拍賣會保證給予每一位貴賓最頂級的體驗！”

　　古涅和亞瑟面面相覷，心中合拍地暗罵

　　‘母親的，原來就是個拍賣會啊！’